作者:卧牛真人
生出“这个鼠民实在太过分,必须狠狠教训一下”的念头。
不过,孟超胜券在握的表情,却令冰风暴的念头始终停留在脑海中。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又像是急于补救般,板着面孔,冷冷道:“记住,只有五天,如果五天之后的团战,再输掉的话,我将失去指挥一个军团的机会,而你,则将——”
“而我,则将失去一切。”孟超满脸平静地说。
雪豹女武士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收割者大人……”
叶子小心翼翼地凑上来,看着冰风暴的背影,忧心忡忡道,“您实在不该和冰风暴大人这样说话,她可是血颅角斗场的王牌,只要高兴或者不高兴,随便怎么惩罚我们这些仆兵都可以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必须试探清楚,冰风暴的底线在哪里,而她遇到的难题,究竟有多大。”
孟超向鼠民少年解释,“倘若咱们这位王牌大人,遇到的仅仅是不大不小的难题,诸如不能指挥军队什么的,她一定不会容忍一个小小的鼠民仆兵,在自己面前这样上蹿下跳,肯定会狠狠惩罚我的。
“但我刚才多次逾越了一个鼠民仆兵的界线,她虽然勃然大怒,却没有出手惩罚。
“这说明,她一定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不仅仅是无法指挥军团这么简单。
“看来,这位主将,咱们是选对了。
“好了,让大家打起精神,跟着冰风暴大人走吧!”
自从在新兵训练营里,第一个闯过了“光荣之路”。
刚刚遴选仆兵的时候,又三下五除二,将四名孔武有力的壮汉都打翻在地。
所有鼠民,都不敢再小看满脸稚气的叶子。
再加上他是冰风暴亲自挑选的第一个仆兵。
顺理成章,成为了这支小小战队的副队长。
“那……我们要和大家说些什么吗,鼓舞一下士气什么的?”
鼠民少年还有些不习惯自己的新身份。
很多战争史诗里面,将军们在开战之前,都要拍着胸脯,说些豪言壮语,什么“荣耀”啊,“牺牲”啊,“为了氏族”之类的。
然后,士兵们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奋勇杀敌。
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像是一个真正的将军那样,发出豪言壮语,叶子的脸颊就有些发红。
他扭扭捏捏地问孟超。
“算了吧,就算真要说两句,那也是冰风暴大人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孟超却往鼠民少年头上浇了一瓢冷水。
虽然多次用语言试探冰风暴的态度,但孟超很清楚底线在哪里。
冰风暴才是这支小小战队的最高指挥官。
现在指挥官还没开口,他或者叶子先上去胡说八道,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孟超也不觉得自己上去胡吹一番天花乱坠的大道理,给鼠民们灌点儿心灵鸡汤,就能让鼠民们痛哭流涕,对自己纳头便拜了。
开玩笑,高等兽人虽然没有人类那么聪明,却也没傻到这种程度。
再说,他真想博取大家的信任、好感甚至忠诚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单独聊,慢慢聊嘛!
“不用这么麻烦。”
想到这里,孟超对叶子说,“我相信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人,脑子都非常清醒,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战。
“也都有着无比强大的求生欲,哪怕什么都不说,他们都会竭尽所能地活下去,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
蜘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在一个荒唐的美梦里。
在地牢最深处苦苦挣扎的时候,他也曾听别的鼠民们,谈论过地牢之外,地面以上的生活。
据说,就算爬出地牢,也远远不是地狱的终结。
恰恰相反,那才是地狱的开始。
无论是在新兵训练营里,夜以继日,永无休止的超负荷训练,练到大口吐血,活活累死,或者跌落陷坑,被利刃戳死为止。
还是跟随某位角斗士,被喜怒无常的角斗士当成人肉沙包和活靶子。
又或者,在真刀真枪的对练中,被某个野心勃勃,急于表现的同袍一刀砍死。
总之,地牢外面比地牢深处更危险。
无论能不能当上仆兵,身为鼠民,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蜘蛛迟迟不肯施展出全部本领,夺取更多曼陀罗果实,爬出地牢的原因。
身为一名猎人,他有的是耐心,还想多积累一些力气和地牢之外的消息,再展开行动。
没想到,稀里糊涂被血颅角斗场的王牌选中,成为冰风暴大人的仆兵之后,原以为九死一生的训练,竟然会是这样!
平时的训练量并不大,也不难,无论举石锁,扛原木,爬绳梯,走钢索,都是咬咬牙,勉强能够完成的程度,对于习惯了繁重劳作的鼠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训练时间也不长,根本没有其他鼠民说的,从早到晚,一刻不得喘息,稍稍停歇片刻,就会被角斗士裹满了尖刺的牛尾鞭,抽得死去活来的残酷。
蘸满了炼乳,热气腾腾的油炸曼陀罗果实,要多少有多少。
在村子里从未见过的,异香扑鼻的秘药,也能大把涂抹在伤口上,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一棵棵凝结了露珠的小草,在伤口里面生长,舒服极了!
那个黑发黑眸的神秘鼠民“收割者”,还一本正经地传授了他们两门秘术。
一门教他们怎么吃饭,一门教他们怎么睡觉。
还告诉他们,这五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饭和睡觉,一定要吃好,睡好!
蜘蛛简直想笑。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专门教人怎么吃饭和睡觉的法子!
就算三岁孩子,难道还能不会吃饭和睡觉吗?
不过,学了收割者传授给他们的秘术之后,蜘蛛发现,自己前面三十多年简直白活了——和收割者一比,他还真的不会吃饭和睡觉!
食物应该咀嚼几下,牙齿要怎么研磨,舌头又要怎么配合喉咙,把食物咽下去,才能从一份食物中,尽可能压榨出更多的——用收割者怪腔怪调,文绉绉的话来说,“能量”。
睡觉时,应该怎么调节呼吸,怎么摆弄姿势,在脑子里冥想些什么东西,才能在最嘈杂的环境中快速入睡,只消用一顿饭的功夫打个盹,就能重新变得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学会了这两门秘术,蜘蛛觉得自己的食量足足大了一倍,吃下去的每一颗曼陀罗果实,都变成了可以清晰感受到的力量,蕴藏在越来越结实的血肉和骨骼之间。
睡得也更香甜了,每次睡醒之后,原本的肌肉酸疼和关节胀痛都不翼而飞,明明三十多岁,按鼠民的标准来算,快变成糟老头子的年纪,竟然又生出十四五岁时,那种无穷精力,无处发泄的感觉,就连那东西都是整天直撅撅的,硬得像是牛角一样。
光凭这一点,蜘蛛就对收割者佩服得五体投地,感激得像是救命恩人一样。
当然,对婆娘和小崽子们的思念也更加强烈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血颅角斗场和黑角城,回到深山老林里,先让婆娘看看他坚硬如铁的牛角,再把收割者传授给他的两门秘法,教给两个,不,三个小崽子们。
他一点儿都不想打仗。
至少,不想为了氏族老爷们和所谓的“荣耀”去打仗。
如果非要打的话,他只想为婆娘和小崽子们而战。
根据蜘蛛的观察,其余二十多名仆兵,也和他一样。
一样不想为了氏族老爷们打仗。
也一样稀里糊涂,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不过,在这座接近完美的天堂里,还是有两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第一,就是他们的主子冰风暴。
更准确说,是这位王牌角斗士的图腾战甲“秘银撕裂者”。
当雪豹女武士第一次召唤出“秘银撕裂者”,以一头白银猎豹的姿态,卓立于仆兵们中间,释放出比永夜笼罩的冰霜之地,席卷一切的寒风,更加凌冽的杀气时,包括蜘蛛这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内,所有鼠民仆兵,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直到训练结束,所有鼠民仍旧肌肉僵硬,瑟瑟发抖。
吃饭的时候,尽管动用了收割者传授给他们的秘术,他们的食量,还是下降了一大半。
甚至有不少人在睡觉时发起了噩梦,猛烈痉挛,蜷缩成一团,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不过,鼠民终究是适应性极强的族群。
——那些适应性不够强的家伙,早就被残酷的生存竞争淘汰了。
蜘蛛是第一个适应“秘银撕裂者”和冰风暴的强大杀意的鼠民仆兵。
身为猎人,他曾多次在深山老林中撞见过图腾兽。
想要虎口逃生,先决条件就是冷静。
恐惧,僵硬,颤抖,尖叫。
都不解决任何问题。
在收割者的鼓励下,他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了其他仆兵。
并且告诉大家:“我们根本不应该害怕——冰风暴大人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啊,她越强大,我们不是越有希望能活下去吗?”
第九百五十四章 收割者的调制手段
仆兵们很快适应了冰风暴大人的杀意。
就算“秘银撕裂者”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从自己头顶掠过,冰锥般的杀意从头顶心直刺脊椎骨,他们都能克制住内心的恐惧,配合冰风暴大人,一起发动进攻。
但另一样东西,就没那么容易适应了。
那就是收割者的双手。
直到现在,蜘蛛仍旧不知道,这个黑发黑眸,神秘莫测的“收割者”,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开始,大家都对他感恩戴德。
因为叶子告诉大家,全靠收割者说服了冰风暴,他们这些貌似歪瓜裂枣,永远不可能被其他角斗士选中的“废物”们,才能侥幸逃出那口,吞噬了无数鼠民生命的地牢。
收割者笑眯眯端来食物,并教他们如何调整呼吸,酣然入睡,貌似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令他们渐渐放松了警惕。
虽然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看着叫人心惊肉跳。
但伤得这样严重,他也不可能对大家,再做什么了吧?
如此幼稚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其实收割者也没强迫大家,进行太高难度的训练。
只是说,吃饱睡足之余,冰风暴大人让他给大家按按摩,活络一下筋骨,调整一下发力而已。
有些见多识广的鼠民仆兵倒是听说过,在财雄势大的氏族老爷家里,会豢养不少鼠民杂役,精通世代流传的按摩手法,在老爷们完成高强度的训练之后,进行放松,既能快速恢复力量,又避免了疲劳和伤势的堆积。
很多声名远播的巫医,也凭借类似的手法,成为了军事贵族们的座上宾。
没想到他们这些卑微的鼠民,都能享受到氏族武士才能享受的待遇。
蜘蛛等人,不免受宠若惊。
等到收割者那双好像插着十把利刃般的手掌,轻轻按到他的肩膀上,蜘蛛才意识到,什么叫笑里藏刀。
这哪里是什么活络筋骨?
简直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收割者刚一发力,蜘蛛就疼得叫唤起来。
他觉得就像是几十条巨蟒,不,是几十道闪电在自己体内游走,将自己的每一束肌肉和筋腱统统撕裂,每一寸骨骼也狠狠粉碎,又在碎裂的血肉之间,注入了大量好似曼陀罗树汁般粘稠,又似岩浆般滚烫的黏液,将身体重新拼凑起来。
蜘蛛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收割者的掌控。
但收割者貌似重伤未愈,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双手却像是套着无形的图腾战甲那么坚硬、稳定、强大,牢牢按着他的肩膀,令他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连喉咙都被潮水般的痛楚堵住,嚎叫声统统化作屈辱的眼泪,顺着皱纹,流得满脸都是。
蜘蛛自从断奶之后,从未掉过半滴眼泪。
在图兰人看来,眼泪更是一种可怕的瘟疫。
头一个遭到了收割者的“折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孩子似的蜘蛛,顿时被除了叶子以外的所有仆兵,当成瘟神般避之不及。
不过,他这个瘟神倒也没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