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牛真人
不过这片废墟并不密实，透过缝隙，还是可以看到彼此的样子。
——就算再密实的废墟，甚至整体浇筑，厚达十米的钢筋混凝土，也不可能阻挡两人同样炽烈的杀意。
孟超像是受伤的猛虎般低低喘息。
为了营造出自己身受重伤，灵能透支的假象，刚才坠落和火并的过程中，他并未全力以赴，仅仅施展出了70％的力量，而且故意将灵能输出，搞得断断续续，极不稳定。
后果是他的右手，从虎口到手腕到手肘到肩胛，都被震裂了新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如拧开龙头的自来水一样滴滴答答，在黑黢黢如坟墓般死寂的地底，显得格外清晰。
“撕啦！”
他却连眼睫毛都没抖落半根。
从支离破碎的斗篷上，用牙齿撕下一根布条，将微微颤抖的右手和血魄战刀濡湿的刀柄，紧紧缠绕在一起。
这才眯起眼睛，透过缝隙，观察废墟另一边的“血屠”高扬。
高扬身上的光学迷彩斗篷，同样被孟超的刀芒撕碎，露出铜浇铁铸，如狮虎般雄壮的身体。
和很多王牌猎手以及野外生存专家一样。
“血屠”高扬并不喜欢穿纳米战斗服。
这类强者认为纳米战斗服虽然能提升肌肉的最大输出，也能分散和承受伤害，却会削弱皮肤和汗毛对周围环境的感知，甚至会阻隔灵气从毛孔中喷涌而出，参与到星球磁场的循环和共鸣。
再说，一旦习惯了纳米战斗服对自身的增幅和防护，一旦战斗服破损，战斗力就会急剧下滑，反而是致命的隐患。
这类老派强者，还是更相信自己的身体，就是最好也最强的护具和武器。
的确，“血屠”高扬棱角分明的肌肉，就像一副坚不可摧的铠甲。
而身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伤疤，以及缭绕这些伤疤，闪闪发亮的灵纹，则像是最霸道的刺青和勋章。
孟超的目光从高扬的伤疤，移动到了他的武器上。
第一次对决时，高扬手持两把普通战刀，都被孟超的血魄战刀崩裂。
此刻，这名绝世凶人却替换了两柄全新的武器。
左手那柄薄如蝉翼，近乎透明，无影无形的利刃自不必说。
孟超的目光，在他右手边那柄如虎牙般犀利的战刀上停留了很久。
孟超见过这把刀。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
这不该是“血屠”高扬的武器。
而是抓捕小队中，一名号称“剑齿虎”的资深猎杀者的武器。
当时孟超从这柄战刀反射的光芒上看出不凡，在收割者的好奇心驱使下多问了几句，才知道炼制这柄战刀时，足足消耗了三头高阶地狱凶兽的上百根獠牙和腿骨。
即便持握在普通人手里，用来削切主战坦克的装甲，也像是撕扯卫生纸一样容易。
怪不得一路和孟超的血魄战刀拼斗数百回合，刀刃上只出现了米粒大小的崩口。
没有一名超凡者，会轻易失落这样的神兵利器。
孟超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柄战刀原本的主人，那名号称“剑齿虎”的资深猎杀者，已是凶多吉少。
果然，当孟超再度将目光移动到“血屠”高扬身上时。
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
一串由鲜血淋漓的人耳，串起来的项链。
孟超知道很多老派猎杀者，在斩杀了数十吨重的大型怪兽，难以当场运输的时候，都喜欢先割下耳朵或者别的标志性的部位，标记自己的战功。
在这座“狩猎场”上，有资格被“血屠”高扬标记的，无疑，只有天境强者的耳朵。
“他已经杀死了三名天境强者？”
孟超冷冷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杀意如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如此，更加不能放过你。
“死都要在这里拖住你，多拖你一秒钟，身受重伤的资深猎杀者们就多一分逃出废墟，卷土重来的机会！”
孟超打量“血屠”高扬的时候。
这名臭名昭著的绝世凶人，亦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孟超。
就像地狱最深处的饿鬼，发现一顿香气扑鼻的饕餮盛宴。
双方对峙半天，“血屠”高扬忽然咧嘴一笑，做了一个孟超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他竟然将脖子上挂着的三只人耳扯落下来，一把塞进嘴里，“卡吱咔吱”，大口咀嚼起来。
“今天，我原本已经收获了三头猎物。”
面对孟超一半震惊，一半困惑的表情，“血屠”高扬一边咀嚼，一边低沉地笑道，“不过，遇到你之后，我却觉得，刚刚杀死的这三个家伙，根本没资格成为我的猎物。
“和你相比，他们既孱弱，又蠢笨，号称什么‘资深猎杀者’，连最基本的警觉都没有，不过是待宰的猪羊。
“杀死他们的过程，只是无聊的‘屠宰’，而不是真正的‘狩猎’。
“只有你的耳朵，才有资格被我挂在脖子上。
“也只有你，才值得我吸收每一滴能量，调动全部的智慧和力量，来一场痛快淋漓，精彩绝伦的狩猎！”
第五百零六章 真正的邪恶
“血屠”高野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激射出侵略性极强的灵气，如血盆大口，笼罩孟超周身。
他每说一个字，灵气就猛烈撞击孟超的生命磁场，宛若看不见的鬣狗，狠狠撕咬孟超的血肉。
孟超的灵能，亦是飞快旋转，凝练成灵气，缭绕周身，形成坚不可摧的护盾。
双方的第二轮较量，从这一秒钟就已经开始。
孟超丝毫不被对方的恶形恶状所恐吓。
“‘血屠’高扬，昔日猎杀者圈子里威名赫赫的王牌猎手，曾经斩杀怪兽无数。”
孟超冷笑道，“没想到，现在却沦为了怪兽的走狗。”
他并不指望凭借口舌之利，就能说服“血屠”高扬。
毕竟这个绝世凶徒，和林川、高野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孟超很想旁敲侧击，试探高扬究竟是否知道幕后黑手是怪兽文明。
倘若知道，能否从他口中套取更多，关于妖神“漩涡”的情报。
同时，孟超还想给对方留下自己身受重伤，不得不用三寸不烂之舌来拖延时间，好尽量控制住伤势的假象。
反正大爆炸后，整座麻风村，甚至大半座金牙巢城都处在全频率无差别的强烈灵磁干扰中。
不但孟超的神经信息传输芯片和通讯器统统报废。
绝大部分通讯器，恐怕都被严重干扰，无法使用。
孟超无法呼叫巢城之外的支援。
“血屠”高扬也不可能联系上妖神“漩涡”。
地底深处，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在分出胜负、生死之前，不会被人打扰的战场。
孟超抛出“怪兽的走狗”五个字，并未让“血屠”高扬多么惊讶或者愤怒。
他只是“嘿嘿”一笑，将最后半只耳朵咽进肚子里，舔舐着嘴唇上的血汁，不慌不忙道：“你误会了，我之所以成为猎杀者，只是单纯为了享受猎杀的快感，至于猎物究竟是人类还是怪兽，并不重要。
“事实上，当我第一次猎杀人类之后才发现，相比绝大多数怪兽，人类才是更棒的猎物。
“人类拥有比绝大多数怪兽更发达的大脑，更狡诈的智慧，也会实施更复杂的战术，狩猎人类的成就感，是狩猎怪兽远远无法比拟的。
“更何况，人类还有丰富的情感。
“当人类自以为逃脱我的追捕时，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人类以为他们将我团团围住，即将把我杀死，却踏入我的陷阱时，流露出的惊讶和恐惧；还有明知不敌，依旧咬牙向我挥刀的勇气——这些东西，都是绝大多数怪兽不曾拥有的。
“相信我，只要猎杀过一次人类，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笑你们叫我‘血屠’，而自称‘猎杀者’，却又哪里知道，只会狩猎怪兽的，充其量算是屠夫，唯有以人类为狩猎对象，才是真正的猎杀者！”
这家伙彻底疯了。
孟超不为所动，冷冷道：“只可惜，你这个‘真正的猎杀者’，却被我们这些‘宰杀猪羊的屠夫’，打得抱头鼠窜，东躲西藏，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到头来，只能匍匐在昔日的猎杀对象——怪兽脚下，卑躬屈膝，出卖人类的利益，才能换来怪兽施舍的一丁点力量，重新耀武扬威起来了。
“呵呵，你这样藏头露尾的鼠辈，算什么猎杀者，充其量是怪兽豢养的一条猎狗而已！”
“血屠”高扬并不否认自己和怪兽的关系。
也并未被孟超的话激怒。
只是道：“我是怪兽的猎狗，你们又比我好多少，还不是九大超级企业的猎狗？”
他还以为孟超和“食人鲨”周冲等资深猎杀者一样，都是接受了擎天、寰宇、腾龙、雷云等九大超级企业的雇佣。
当然，今日龙城的面貌，的确是九大超级企业带领数千万市民共同创造的。
九大超级企业、九大修炼世家，以及他们的缔造者，那些龙城最强大的神境强者们，牢牢掌控着龙城文明的大权，触手伸进龙城的各行各业，方方面面。
孟超家的超星资源，一路高歌猛进的过程中，就通过吕丝雅等人，接受过九大超级企业的投资。
超星资源吞并灵创生物后，能拿到一张张肥的流油的大订单，除了异兽调查局的关系之外，也少不了九大超级企业的帮助。
孟超从不讳言，自己在狂飙突进的路上，得到过很多强者的帮助。
但将抱人类强者大腿，和沦为怪兽的走狗等同起来，未免就太可笑了。
“‘血屠’高扬，在你眼中，人类和怪兽，难道就没有任何区别吗？”
孟超咬牙道，“我们拥有文明，而你也应该是这个文明的一员！”
“文明，哈，文明！”
“血屠”高扬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随后轻蔑地啐了一口混合了碎肉的唾沫，冷笑道，“所谓‘文明’不过是吃饱之后的错觉。
“最凶残的狮虎，只要吃饱了，也未必会随意杀戮近在咫尺的牛羊，而貌似最善良的人类，饿上三天三夜，都会变成最凶残的匪徒，将利刃对准自己的同族。
“或许在你眼中，我是无可救药的十恶不赦之徒。
“但你根本就不知道，更不曾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邪恶。
“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识过，看似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和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为了半瓶脏兮兮的雨水，就像野兽一样互相撕咬，活活咬断彼此的喉咙？
“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识过，女人为了半个馒头，可以为男人做任何事情，而男人为了半个馒头，也愿意为女人去杀任何人？
“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识过，成群结队的饥民，因为饥饿和绝望侵蚀了大脑，只能吃下大量泥土来欺骗自己的肠胃，最终无法消化，活活胀死，甚至从肚脐眼下手，撕裂自己的肚子？
“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识过，当一个聚居点出现一头丧尸，别的聚居点害怕丧尸病毒肆虐，就用凝固汽油弹，将这个聚居点里的所有幸存者，统统烧死？
“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识过，无数普通人因为饥饿、病痛和丧尸肆虐，只能蜷缩在地底，如虫豸巢穴般的避难所里，连哭泣都要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而强者却将大量资源都搜集起来，不是为了给弱者活命，仅仅为了供自己修炼，不断提升境界，扩张势力？
“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识过，无数普通人都化作残缺不全的枯骨，而不顾他们死活，拼命垄断资源的强者却变得越来越强，最终为各自的势力披上一层名为‘超级企业’，金光闪闪的外衣，而这些强者也摇身一变，变成生存委员会的缔造者，道貌岸然的大人物？”
“血屠”高扬的声音无比阴森，也无比诡异。
他明明站在孟超面前，两人之间，相隔整座废墟。
但他的声音，却像是直接贴着孟超的耳语。
他的目光，更像是能穿透孟超的血肉和骨骼，直刺大脑、血管和神经。
“你很聪明，也很年轻，年轻到不曾见识过真正的邪恶，所以还会相信正义和所谓的文明。”
“血屠”高扬继续道，“但如果你也是从刚刚穿越到异界，那个病毒肆虐、丧尸横行、秩序崩坏、无法无天的血色年代，一路挣扎到今天，见过无数真正邪恶之事，更见过无数真正邪恶之人，是如何摇身一变，变成今日龙城的掌控者，那么，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再相信所谓的道德，法律，正义和文明。
“现在我只相信一样东西，那就是力量。
“只要拥有绝强的力量，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邪恶都能被粉饰成正义；昔日垄断资源，冷酷无情的帮派首领，都能变成生存委员会的资深议员和超凡塔的座上宾。
“谁能帮我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我就暂时和谁合作，而谁阻挡在我变强的道路上，我就杀谁，就这样一路杀戮，一路变强，倘若我运气好，始终都不死的话，或许有一天，能杀穿神境之上的至高境界呢？到时候，说不定超凡塔会撤销对我的通缉，生存委员会还会八抬大轿，敲锣打鼓请我回去，消灭怪兽，捍卫人类文明呢？哈哈，哈哈哈哈！”
他有些精神错乱地大笑起来。
“倘若你运气不好，今天就死了呢？”
孟超一寸寸举起和自己的手臂血脉相连的血魄战刀。
“那么，至少我是为自己而死，完全掌控住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