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志异 第409章

作者:真愚老人

上来就自泄根脚,只会有两种状况。

一是莽夫。

二是强人。

眼前这老僧,显然是第二种。

哪怕众魔不晓得【清净禅师】的声名,却也能凭借本能感知出来,这老僧有多凶。

而高家三极乐自是不同,他们情报通天,知悉天下秘闻,转瞬便想起清净禅师是何许人也。

又见得三个方位,光柱涌动,落定虚空。

三道令人不可直视的身影,各自从森严军营内走了出来。

第一人,年纪瞧来三旬左右,着皇帝衣冠,面容英武,满目红光,其背后虚空扭曲,隐有百尊山岳般巨大的魔影重叠嘶吼,仿佛随时可冲出来,撕碎吞吃这世间的一切。

第二人,身量极高,也着帝王衣袍,桀骜不驯,周身伴生赤红魔焰,背后更有一轮赤红大日悬空,万丈毫毛细针般的魔光落将下来,多看几眼,蜕凡境暴毙,洞玄也要受创。

第三人,最引人注目,其着紫黑冠服,面目妖娆英俊,男生女相,阴阳不分,背后隐隐浮现一个玉化秘境,漫天玉屑飞舞,侵染得虚空都渗出黄白色脓液,令人作呕。

毫无疑问,这三位正是百魔真君高洋,阳魔真君,以及玉魔真君高湛。

虽说高氏一族皆禽兽,此事人尽皆知。

但也不得不说,高家人卖相都是极佳。

诸魔中有不少女修女魔,此刻都是目眩神迷,躯体扭动,恨不得自荐枕席。

唯有陶潜,此刻看着高湛的人族身子,忽而想起当初钟紫阳对这玉魔真君的评价来:“完全弃了人族之身,雌雄一体,惑乱阴阳,真个是该杀。”

既然高湛都弃了人族身子,显然高洋、高纬这两位,也差不离。

至于这三人的祖宗,方士道化境老怪之一的高欢,那更是不必说。

念头到此,陶潜忽然生出好奇,打算再开灵视,窥一窥这三魔的真身。

而此时,上方三魔已经与多宝开始了言语交锋。

如果是寻常修士,以高家三祖的霸道,早早就出手打杀了。

但多宝这一重马甲,确有着不凡威慑力,加之如今这时刻也颇为敏感,这才生出忌惮。

玉魔真君高湛,原本是怒气冲霄,不顾一切就要杀过来,可很快被另二人拦住。

高洋,为三祖之首。

他转身,先是看了眼清净禅师,旋即又瞧见下方那飞舟,以及飞舟上的高不宜,眸中闪过一道异色,即刻传音相问这平素最是宠爱的子嗣。

同时,又对着清净禅师拱手施礼道:

“清净禅师之名,朕亦听过。”

“只是听闻禅师虽未入佛门任何一寺,但修行之道,与我高家好似也不是同路人。”

“此来,意欲何为?”

高洋这问,也是另外二祖之意。

显然三人都不可能信多宝所说:遣弟子来此只是为了寻机缘。

以己度人,高家三祖都认定清净禅师有目的,有谋划。

若是与他们高家的计划相违,他们必要联合起来下杀手。

“大哥,你与他啰嗦什么,清净秃驴在南海地界凶名赫赫,可再凶也依旧是极乐境。”

“莫说如今只是一道借宝贝降临的分身,就算是他的本体在此,我三人一起上,还杀不了他?”

这道传音,显然来自杀意勃发的高湛。

他此刻瞧着陶潜脚边,那已经被排除僵汁,恢复正常人族身子的“亲儿子”,只觉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倒不是他父爱浓郁,或是母爱泛滥,另有缘由罢了。

高家都传:高如意是天赋资质极高,这才在出生时就得了域外邪神传法一卷《天邪僵经》。

事实真相是:高湛为了夺权,另辟蹊径,时常用自己那雌雄一体的道身,与域外交感的同时,施那《玉魔孕子术》,如此便有几率能捕捉到域外一些邪神意念、诡物精粹,相合后,可诞下天赋卓绝且自带传承的子嗣来。

高如意,正是其中一子。

那所谓的《天邪僵经》,出自域外一尊僵尸邪神。

原本在高湛计划中,高如意这样具备惊人成长性的子嗣,再过个一两百年,或许能踏足极乐境,因那血脉之故,可完全为他所用。

到了那时,他膝下一大堆强者子嗣,高家大权必要落在他手中。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连老祖宗的位置都能争一争。

可如今,高如意被废了。

那无比稀罕但孱弱的“邪僵本源”,被陶潜连续三掌打得粉碎,高如意因此恢复人身,但也彻底废掉,这如何令他不暴怒?

……

“爷爷英明,如今这时机微妙,不可妄动。”

“尤其这清净禅师是个正邪摇摆的凶人,未必就是图谋不轨的仇敌,我们三人一起上自然可以灭杀其分身,但惹急了这凶僧,其本体赶来,必可坏了我们的计划。”

“但服软也不可,事关高家威严,被老祖知道就不好了。”

“尤其如意被那和尚打废,父亲必咽不下这口气,不若这般,让父亲与这清净禅师公平斗法一场。”

“父亲本体,禅师分身,必是父亲胜。”

高湛传音,高纬也传音。

二者关系也颇为玄妙,都是高家极乐境老祖,也是一对父子。

只是高纬不似高如意这等子嗣,早早便脱离其父控制,掌了大权,号【阳魔真君】。

他这建议,听来很公允。

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藏着恶意,说一句父慈子孝不为过。

高洋暗笑时,忽而又听到了高不宜的传音:

“老祖莫要发怒,此都是误会啊,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二位算是我娘子的娘家人,愿意入我高家为客卿,除却是看在乖孙我的面子上外,也是因这位清净禅师有些谋划。”

“无垢大师与妙音菩萨,实为十世怨侣。”

“这一世,二人命数相连,要一起证悟大乘。”

“清净禅师也打算借由两人的福缘,在七十二省内搜罗些好弟子。”

“虽未明言,但乖孙我猜测:清净禅师只怕是打算在南海自立门户了,这凶僧心狠手辣,对待任何敌人都是粗暴碾杀,无有活口,这位无垢大师更是如此,这般师徒建立的新门派,必定不被正道所容。”

“想来,是类似【魔佛寺】这般逆佛为魔的宗门。”

“因我娘子之故,此类宗门天然便可成为我高家盟友,当引为强援,不好轻易得罪死。”

“不过想来老祖已有定计,随意便可化解,还望莫怪乖孙多嘴。”

若这传音外放,众人便都会明悟,为什么高不宜最讨高洋的喜欢。

无他,嘴甜罢了。

一口一个“乖孙”,一口一个老祖英明。

不过高不宜这情报来的也的确是及时,高洋一听完,眸中立生异彩。

好似想到什么好计,嘴角露出阴险笑意,也不等清净禅师回答什么。

径直便示意高纬放开高湛,同时朗声道:

“既然禅师弟子与我那乖孙是好友,那你我自然也算是。”

“本该好生招待禅师,却不想生了些误会。”

“不过也无妨,我等修行中人,逍遥自在,既生仇怨,斗法打一次化解就是。”

“有劳禅师,与我湛弟切磋一番。”

“不管胜负如何?恩怨也随之一笔勾销,可好?”

吐出这番话的同时,高洋同时也将情报传音给了高湛高纬这一对父子。

后者,自然是无比支持。

而高湛,虽万般不愿,但也晓得违逆不得。

能为高家拉拢来一支强援,这官司,就是打到老祖宗处,也是高洋胜。

他也没争辩什么“难道我儿子白白被打废”这种话云云。

在高家,这类辩驳毫无意义。

当然,要他服软配合,却也是不可能之事。

“哼,先废了你这老秃驴的分身,再寻个机会把那两个小的捉来,折磨玩弄。”

“结盟?却是想多了。”

念头落定,高湛也不回答。

只冷笑着,一步步走向清净禅师。

过程中开始清场,所有妖魔邪修不得不远避观战。

那区域开始疯狂玉化,一个美轮美奂但诡异无比的秘境战场开始形成,若不是高洋高纬控制禁法进行约束,只怕整个蒸佛城都会被高湛玉化。

另一边,端坐大莲花之上的清净禅师见此一幕。

面无异色,只摇头笑道:

“玉魔真君之名,贫僧亦听过。”

“如今一瞧,修为尚可,神通却颇为寻常。”

“贫僧虽只一分身前来,却不凑巧,还带着随身兵器。”

“贫僧那凶名,多数都是此物带来的。”

“高道友,你且仔细些,莫要被贫僧打死了。”

这几句吐出。

城中,皆是倒吸冷气之音。

诸魔个个都瞪圆了眼眸,难掩面上惊骇。

好家伙!

这位清净禅师,明明只是一道分身降临,怎威风口气比本体在此的玉魔真君还要大?

旁人是惊,高湛是怒。

“老秃驴!”

“来,今日你若打不死我,我高湛不日就去南海找你。”

这狠话刚放出,蒸佛城内,骤然响起诡异的霹雳之音。

天地变色,玉光冲霄。

高湛那妖娆的人族身子蓦地炸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无限膨胀,充斥着蛆虫,肉刺,又布满硬毛的脓肿烂肉。

这烂肉也无需放出什么惊人神通,只是膨胀着,就可让周遭的一切跟着玉化。

而后,万事万物,都被那烂肉吞噬。

都想过玉魔真君之本体,必是惊世骇俗的,只没想到这般可怕。

就在众魔皆以为那老僧会因此殒命分身时,忽而那战场内,又一道歌诀响彻:

“莫看魔光高万丈”

“难敌吾辈荡魔杵。”

未颂完,众魔便见那清净禅师不知从何处,竟抽出一根神光涌动的佛门神杵来。

径直下了莲台,缓步而行,来到高湛本相面前抽打下去。

口中则道:“道友,请现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