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
从院子出来。
李班主招呼人去套马车,于三很兴奋:“浩哥儿,还是您有本事,一下就给他压到五十两……之前我问过龙班主,他那个破戏班子都跟我开价八十两呢,他的人没这边多,戏子唱功和身手都颇有不如,简直是……
“就算以后这戏班维持不下去,把契约转手,咱也是稳赚不赔。”
朱浩道:“你当那个李班主傻的?戏班若真完全经营不下去,这些人吃喝拉撒谁照应?还要雇人伺候,最多是保本或者小亏罢了……不过回头可以把车夫遣散了,戏班暂时不会再挪窝……哦对了,我这里再给你十两银子,你找人过来,我要打造全新的服化道。”
“服化道?”
于三一脸懵逼。
朱浩没好气道:“就是服装、化妆和道具的简称,用点脑子,要开新戏,没点新行头怎么行?
“新戏班第一场演出,我一定要让它轰动全城,从此以后不但安陆本地,就算是整个湖广地面的戏班,只要提到唱戏,都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我们要做的是行业领头羊……明白吗?”
于三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似听懂了,但仔细回想脑袋里全是浆糊。
不过有一点他听明白了,这位小当家野心不小。
之前要做安陆本地最大的书场,现在居然还要做湖广地面最大的戏班……哦不对,是最出名的戏班?
朱浩抬头四十五度看着天空,感慨道:“我看出来了,不管什么行当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赚不到钱,像李班主这样惨淡经营的,最后只能以失败收场……好了,赶紧去安排过籍的事吧。”
于三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言辞跟朱浩对话,双方不但不在一个频道,连一个国度都算不上。
唯一能做的,就是屁颠屁颠紧随朱浩的脚步,希望朱浩吃肉的同时自己能喝口汤。
……
……
当天朱浩本要回兴王府,但因为买了戏班,还要排新戏,以及要给戏班的人安排住处等等,便决定当晚不回去。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落实。
契约转到朱浩这边,签字画押,另有官府安排落籍。
随后戏班上下老小,在于三安排下,转移到了城里的新驻地,院子是于三出面承租的,前后两进院,地方不大,既有八个人住的房间,睡大通铺,也有两三人住的,戏班名角和乐师则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等行头安置好后,已快到日落。
此时朱浩才带着于三重新出现。
人召集起来。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们的新东家,我姓朱,你们怎么称呼都行,以后你们不需要再演那些老掉牙的戏码,全都给我上新戏。”
朱浩道,“好了,你们每个人都出来介绍一下自己,告诉我叫什么名字,特长是什么,我好吩咐你们做事。”
戏班的人很不情愿,但还是依言出来通报名字和所长,以及一些简单的背景。
朱浩这才知道,戏班中有两对夫妻,他们都有儿子,只是儿子全都不在本地,其中一对夫妻有个女儿在膝下,就是那个签了卖身契的八岁小姑娘,跟着父亲姓宋,没大名,小名瓶儿。
乐籍也重男轻女,生个女儿没啥指望,便跟着父母混戏班,学技艺,签了卖身契后跟着东家有口饭吃,不用家里出钱养。
儿子则不同,虽然还是要学戏,但只要有点能力,就往乐师上靠,家乡有专门的人教,好像读书一般,学的是手艺,不用签卖身契。
还有一年契约就到期的公冶菱出列:“新戏需要好本子,请问上哪儿找好本子?”
朱浩面带笑容打量。
朱浩之前就发现,乐籍中人,稀奇古怪的姓氏非常多,在于明朝建立后,元朝在中原各处族裔,不是所有人都跟着回到大漠,他们中很多人被大明官府划为乐籍,作为对他们当初奴役汉人的惩罚。
元姓必须要改汉姓,在没有族谱的情况下,不是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官府的人不会轻易给你落籍,非要给自己安一个大姓,本地拥有该姓氏的宗族还不跟你急?你凭什么跟我一个姓?
最后他们只能改姓一些较偏的姓氏,以避免宗族欺压,最后代代相传也就习以为常了。
于三道:“新戏本由我们小东家亲自编写,你们不用管那么多,安心排戏即可。”
戏班老乐师常在印出来问道:“这位是我们的小东家,那大东家是……”
朱浩笑道:“你们没有大东家,如果非要说有……可能就是我娘吧,但我不过是拿自己赚的一点零花钱买个戏班子经营,不用惊动我娘。你们好好排戏,演出时上心点,我不会让你们出去待客……
“等下你们跟我进去过一下新本子,只有一晚上时间,你们要抓住这个机会,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平时不在的时候,就由于三……就是这位于掌柜负责你们日常起居,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他说,他解决不了的再找我。”
于三顿时挺直腰杆。
之前只是负责一个书场,现在他可是名义上这个大戏班的班主,男男女女二十多号人跟着他混,想起来都觉得成就感十足。
可怎么总觉得戏班的人对他充满戒备呢?
……
……
直到第二天清早,朱浩才返回王府。
进入王府时,侍卫们都用好奇目光打量他,因为以往朱浩是最勤奋的那个,从来都是提前一天回来,连王府逢五放假提前一晚让朱浩和京泓回家,都是考虑到朱浩表现太过积极,多给他们与家人相处的时间。
谁知这次朱浩转性了?!
朱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见陆松带着京泓从食堂回来……京泓居然又是提前一晚回了王府。
让京泓进屋收拾东西,陆松把朱浩叫到院子,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问道:“昨日为何没回来?”
朱浩道:“平时我都是提前,这次没有,难道是过错?我不过是按照正常时间回王府罢了。”
陆松皱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朱浩摇头轻叹:“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以为我多留一晚不归,是跟锦衣卫或是家族的人商议事情吗?其实不是,我刚买了个戏班子,准备开新戏……
“别拿这种审犯人一般的眼神看我……我早就说过,我已没有信心留在王府,这里是龙潭虎穴,一不小心就有来无回,既然我心已不在王府,为何还要表现得那么积极呢?”
陆松目光如炬盯着朱浩,厉声喝问:“那就是说,以后你会为外面的人刺探情报,出卖王府的利益?”
“嘿,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陆典仗,就算你不把咱当成同一条船上的人,也不要互相伤害好不好?我跟郡主、世子关系那么好,而且我也知道兴王府有潜龙,我为什么要出卖王府给自己找不痛快?”
正说着,外面有人进来,乃是陆松的儿子陆炳。
陆松看到儿子前来,不再质问朱浩,阴沉着脸离开。
陆炳跑过来,一把抓住朱浩的手,欣喜地道:“朱浩,昨天我跟两位王子一起来找你,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你人,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朱浩这才知道,原来王府已解除朱三、朱四跟自己接触的限制,平时二人都会跑到西院来找他玩,这进一步说明,他正逐渐融入兴王府。
第101章 近水楼台
朱浩、京泓和陆炳来到学堂。
很快朱三和朱四便现身教室门口,朱三进门后见到朱浩眼前一亮,笑嘻嘻跑过来:“刚要找你呢……袁先生说年底前会有一次考核,不是针对我们,而是你和小京子,你们两个要分出优劣来……好像说成绩不好的那个要离开王府。”
京泓一听眼睛立即瞪大。
或许是他意识到,自己跟朱浩巨大的差距不可能靠短时间的努力来弥补,所以这次考试说是包括朱浩和他,其实就是针对他一个人。
这不明摆着看他不行,要赶他走?
朱四摇头:“不一定要离开。”
京泓把头扭向一边,仿佛跟没听到噩耗一般,那幽怨的小眼神好似在说,爱谁谁,老子不挣扎了,要毁灭就赶紧……
朱浩没有任何表态,好像这件事跟他无关。
朱三急忙道:“朱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别打歪主意。”
朱浩皱眉:“你把话说清楚,我打了什么歪主意?”
朱三轻哼一声,瑶鼻皱了皱,旁边朱四解释:“三哥在来的路上说,上次你假扮世子,被人下毒……心灰意冷之下,有很大可能会借此机会离开王府,故意在考核中输给京泓,所以她才这么说。”
“我不需要别人怜悯,一切都要凭真本事说话。”京泓在旁满脸的不甘,生怕自己被别人轻视。
朱三不屑道:“小京子,你没听懂吗?小四的意思是说,朱浩因为怕死才想输,你真当是为了让你留在王府而选择牺牲他自己啊?”
京泓闷头读书,当作没听到朱三的话。
“喂,朱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三见朱浩还是没表态,好奇问询。
朱浩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现在到年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吗?到时或许京泓的学问和造诣已在我之上……你不会觉得只要我成绩比不过他,就一定是故意输的吧?”
朱三撇撇嘴:“你的水平,就连公孙先生都要靠边站,就他……我不是看不起小京子,他还不够格。”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京泓故意把读书声弄得很大,要压过朱三的声音。
“嘻嘻……”
朱三好似耀武扬威一般,脸上笑得很开心。
朱四问道:“朱浩,你昨天没回王府,做什么去了?本来我还想趁着晚饭前那段时间,一起蹴鞠呢。”
朱浩没有回答,他总不能跟这小子说,自己昨天在外面既要帮家里赚钱,又去买了个戏班为自己赚钱吧?
这些事距离一个小孩子的世界似乎有些遥远,即便要给朱四带来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也不需要让他知道整个过程。
“过两天如果有时间,你们可以跟袁先生提出,到王府外面逛逛……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朱浩发出邀约。
朱三不解地问道:“什么好东西?”
朱浩摇头:“到时就知道了。”
朱四兴冲冲问道:“是不是去看孙猴子?我还想看别的……哦对了,我三哥也想看,有机会的话……是不是一起啊?”
朱浩看向朱三。
这小妮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之前出王府去看戏,正牌的兴王世子有机会跟朱浩一起,而她这个冒牌货却要留在家里面壁思过……
“她想出去,怕是不太容易。”朱浩随口道一句。
……
……
新戏班已在朱浩名下,朱浩拿出半个下午加上一晚时间排戏。
接下来就等着新戏上演。
可朱浩没法出王府看首演,他很想知道这出戏的演出效果怎样。
新戏会在排练三天后正式开演,朱浩在王府中继续读书,晚上没有随便离开,眼下正值非常时期,最好能跟朱四他们共同进退,若是晚上单独一个人出王府,只怕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几天,除了京泓读书更用功些外,一切如常。
京泓很怕自己被赶出王府。
其实在哪儿读书不是读书?
或许他更希望回家,由父亲为自己请先生教导,或是去私塾……总比在王府中要自在一些。
但若真是因为成绩不佳而离开,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挫败,所以他发奋图强,为的就是能在年底的考核中胜过朱浩。
这天下午散学,二人回到住的院子,京泓急忙进屋读书。
而朱浩则准备去吃晚饭。
这几天下午散学后公孙衣没有选择到王府食堂连吃带拿,或许是问心有愧,即便王府没勒令他不得如此,他还是乖乖回家吃。
朱浩刚在井边打水,陆松从院门外进来。
朱浩早就从王府几个典仗的轮值时间推算出,当天是陆松轮换夜班的首日,然后要连续值五个夜班。
“王府马上有考核,你为何没去读书?”
陆松先往屋子方向看了一眼,里面传来琅琅的读书声,便知眼下京泓是实打实在学习,而不是装样子。
朱浩道:“年底考试的事,连陆典仗都知晓了?”
陆松黑着脸道:“这不是秘密。”
朱浩摊摊手,没有跟陆松解释。
反正陆松对他知根知底,他才不管陆松用什么眼光看他,亦敌亦友,之前他说过要离开兴王府,让陆松觉得自己“自暴自弃”,没什么不好。
正好有一队值夜侍卫从外面路过,此时尚未到他们上岗时,正热切地讨论什么,嘻嘻哈哈,声音嘈杂刺耳。
“作何?”
陆松出门叫住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