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
一场别开生面的野外蹴鞠正式开始。
六对六。
两边各有两个孩子,等于是每一队有四个成年人。
规则由朱浩制定,既然是孩子跟大人同场竞技,就要对大人做一定限制,首先是大人只能以右脚接触球,左脚接触蹴鞠就犯规。
随后就是射门的只能是孩子,大人进球不算。
最后一条,若孩子带球的话,大人必须要相隔一米以上,只允许阻挡传球线路而不能上去争抢以及不能有身体接触,否则也是犯规。
由陆松来当裁判。
比赛开始后,孩子们玩得很尽兴,甚至连公孙衣也很快融入到无忧无虑的对抗氛围中。
如此一来谁都忘了外边正有人围场地,就连朱三也全情投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朱浩跟她一队,但可惜现在不是二对二,成年人的限制是多,但场面的优劣还是要以成年人的球技来决定,孩子只是作为参与者。
到中午时,所有孩子都累得气喘吁吁,到后来几个孩子只是守在前场等着传球过来射门,等于是把防守的重担全都交给队伍中的大人。
……
……
玩了一个多时辰,到中午准备午饭时,朱三已累得全身瘫软,仰面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朱四却活力十足,就像个没事人一般坐在朱浩身边,一般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说刚才那场比赛,那个球应该怎样,我应该怎样,你们不应该怎样……
“净吹牛,还不是朱浩进球最多?说得好像你们赢了一样。”
朱三实在听不过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二人身边,扶着腰,语气中满是不屑。
朱四笑道:“三哥,要不下午让朱浩跟我一组,京泓跟你搭配一下?”
“啊?下午还要蹴鞠?累不累啊!我还想抓兔子呢。”朱三顿时出言反对。
上午她玩得是很开心,可这始终不是出城游玩的目的,要蹴鞠的话在王府也行,为何非要到野外来?
陆松此时正在安排侍卫烤肉,火堆已经架起,朱三走过去问道:“陆典仗,下午带我们去抓兔子行不行?打猎也可以啊,为什么只能守在这儿?”
陆松面带遗憾:“世子请勿见怪,您的安危不能有丝毫懈怠,此乃袁长史吩咐,卑职不能违背。”
朱三急道:“只让我们在这小圈子活动……要闷死个人啊!”
不管她怎么抗议,陆松始终不为所动。
最后朱三只能回来,面带哀切地望着朱浩:“朱浩,你帮我去跟陆典仗说说呗?你主意多,只要能说动他……”
朱浩耸耸肩:“这恐怕是王爷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朱四瞥了眼朱三,扁扁嘴:“我们在这里蹴鞠多好,在草地上踢比王府的青石板上踢有意思多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抓兔子呢?这是父王交待下来的,陆典仗怎么可能违背父王的命令?”
“喂,小四,这次的机会是我们一起争取来的,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教训我?”朱三更加不满。
就在朱四准备跟姐姐争吵时,朱浩道:“算了,算了,我去跟陆典仗说说,或许陆典仗会松口呢?”
一边公孙衣正好带妻子过来,听到几个孩子的对话,顿时觉得朱浩有点“托大”。
陆松是按王府的命令行事,你朱浩以为自己是谁?去说说就能改变陆松的态度?陆松会为了你让自己置身受罚的境地?
“朱浩,全靠你了!”朱三眼里满是哀怨,却也带有几分期冀,似真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了朱浩身上。
……
……
朱浩单独去见陆松。
陆松似乎知道朱浩是来说什么的,板着脸道:“松王命在身,汝毋须多言。”
朱浩笑道:“你好像知道我来干嘛?”
陆松想了想,突然意识到,朱浩可是锦衣卫安排在王府的卧底,会为了帮朱三和朱四请求能自由玩耍,不知进退求他通融?
这小子怕是以此为借口,来找自己说别的事情吧?
“你要做何?”
陆松没来由一阵紧张。
如果朱浩真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朱厚熜可就要面临巨大的危险。
朱浩摊摊手:“我就是想让陆典仗行个方便,让我们到各处走走。”
“不可能!”陆松厉声回绝。
朱浩道:“我知道陆典仗王命在身,还是袁长史亲自吩咐的,但我觉得,陆典仗你可能误解了袁长史的意思。”
“嗯?”
陆松眯眼打量朱浩。
“我想袁长史也不希望我们停留在城外某个地方,一整天都不动弹一下,这样目标也太过明显了……如果有人来袭的话,恐怕这里的人都要遭殃。”朱浩分析道。
陆松不屑地冷笑:“此处戒备森严,就算有人想偷袭也断然不会得手。”
朱浩道:“以我所知,林百户可是个狠人,光天化日之下他以锦衣卫百户之身带人发起偷袭,自然不可能,他不可能令朝廷陷入不义之境地。但他背后站着什么人?钱宁……此人为迎合上意,可说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林百户带人化妆成河盗、山匪什么的,以二三百人……都是锦衣卫精锐,突然掩杀过来的话……敢问陆典仗有几成胜算?
“陆典仗先莫忙回答,我分析一下,这周围是空地,没有阻碍物作为凭靠,等贼寇围拢过来,你们这些侍卫或可以突出重围,可我们这些孩子……怕是要把性命交待在此。你说我们为何要让这么大一个目标长久驻留某地,让敌人有机可趁?”
朱浩话说完,陆松脸色漆黑。
他本来不相信朱浩的说辞,但仔细一想小家伙的分析有理有据,敌人在空地上发起突然袭击,肯定是四面围困,蜂拥而至。敌人数量远远多于自己的话,如何保证年方七岁毫无自保能力的朱厚熜安全?
而且朱浩还有一件事没说,陆松却很明白。
一旦林百户真的带人杀来的话,那陆松作为内应,难逃干系,别人可以说自己忠心为主,但你陆松怎么说?
当二五仔还想博得忠义美名,做梦去吧!
世子出事,你陆松就是千古罪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松感觉朱浩有下文。
朱浩道:“我觉得,世子长久留在此地并非好事,不如我们稍微……变通一下,下午就不在这里驻扎了,可以提前一段时间回城,只是在归途中,路线稍微偏移,就当走错路去到别处,允许世子和郡主下车走走看看,最后不偏不倚按时回城……
“这样敌人找不到目标,世子也能达到游玩的目的,你还能交差……一举多得,你觉得如何?”
等朱浩把自己的提议说完,陆松一口气不顺,差点剧烈咳嗽起来。
还能这样?
提前走,到处停停看看,这样就算事后被王府追究责任,也有理由回应。
袁宗皋是有规定驻扎后必须留在一个小圈子里,防止孩子乱跑或是被锦衣卫刺探到情报,可没规定说回城要走哪条路,走多久吧?
第83章 赏罚分明
因为朱浩的提议,陆松临时改变想法,下午早早就结束扎营,出发“回城”,但其实走的却不是回去的路,而是继续往汉水去了。
一路上见识诸多风土人情,各色人等。
到了渡口,人流开始密集。
朱三和朱四雀跃地从马车上下来,在侍卫的陪同下,穿行于来往客商自发形成的闹市间,不时进两旁的铺子闲逛,摸摸这个,问问那个,又在卖艺的摊子前驻足欣赏,最后更是来到轮渡码头,想上船试试。
陆松本就怕失去控制,眼见朱三和朱四若脱缰野马一般难以收心,最后把心一横,强行上去将人抱起来,让侍卫送上马车,就此回城。
“朱浩,如果出了事,你可担待不起,袁长史问责你休想逃脱!”
陆松咬牙切齿的样子,终于暴露本心。
为何这次他会答应朱三和朱四四处游逛,甚至深入闹市呢?
就说是朱浩挑唆的!
就算我被怪责,最多只是罚俸和受杖刑,可这小子一定会被赶出兴王府,甚至让兴王觉得,这小子别有用心,不然为何会要出这样的馊主意?
可回去的路上,陆松后悔了。
本来是想设计坑朱浩一把,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真的值得?而且仔细想想,朱浩之前的提议,其实还是为世子的安危做过考虑,所提提议不无道理,只是回去后该如何跟上面交待?
……
……
一行回到兴王府,就见王府仪卫司的仪卫副骆胜守在门口,一见到陆松的面,便黑着脸呼喝:“走,现在就跟我去见王爷!”
陆松不由侧目打量三个孩子乘坐的马车一眼,此时朱浩等人还没从马车上下来,他觉得这回肯定要被问责了。
跟着骆胜一路到了内院书堂门前,但见里边朱祐杬正在跟袁宗皋叙话,骆胜进去通报后,陆松才在其引领下进去。
“陆典仗,今日世子出行,可遇到什么危险?”
一如既往,还是由袁宗皋问话。
陆松很熟悉袁宗皋脾性,说什么事之前,总要“拐弯抹角”一下,先问一些有联系但不是正题的问题,最后再切入主题,给人一种循序渐进的感觉,其实就是以老狐狸的心态逐渐打破被问话者的心理防线。
陆松恭敬回道:“并未遇到危险,全都平安回城。”
“嗯。”
袁宗皋点了点头,“听闻你们在城外野地,只是停留不长时间,就继续动身,还曾去过江边墟市?”
陆松本想解释,但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在被问责,还要强行辩解的话,那就是强词夺理,作为军人听命是天职,怎能为自己的违命找借口?
“是。”
陆松面色拘谨地回答。
袁宗皋语气转而变得冷厉:“你不知这样会置世子于险地吗?”
陆松犹豫一下,还是抱拳道:“卑职认为,若是让世子一直停留原地,即便周边有大批护卫,但若有心人乔装打扮成贼寇,以数倍于护卫人马掩杀过来,只怕进退失顾……不能长久滞留某处给宵小可趁之机。”
本来朱祐杬、袁宗皋和骆胜都杀气腾腾准备降罪。
听了这番话,袁宗皋一时语塞,转头跟朱祐杬对视一眼,又继续问道:“这就是你带世子到江边的原因?”
陆松道:“卑职本想直接带世子回城,奈何世子……想在城外多玩耍一会儿,卑职便琢磨,渡口各色建筑林立,就算有贼人来袭,也可据险而守,坚持到援军到来,安保方面有保障。
“再则,渡口墟市来往客商众多,也有渔民、猎人、农民在此交易,市井百态呈现,世子深入其间可领略百姓疾苦,心怀天下,同时人多的话,宵小动手时就要顾忌影响……卑职有负袁长史交托,请兴王和袁长史责罚!”
既说明理由,又自行请罪,陆松这番话可算不卑不亢。
袁宗皋在这种事上不好做决定,转而请示朱祐杬:“兴王,您如何看?”
朱祐杬本来正在气头上,可听了陆松这番言辞,不但怒气全消,反而对陆松多了几分欣赏,点头以赞许的口吻道:“陆典仗思虑周详,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根据临场情况做出有利于世子安危的决定,不拘泥于成法,不该责罚。”
这话说出来,袁宗皋没觉得如何,骆胜和陆松这样本身对政治敏感性不够的则满是惊讶。
一个侍卫没有遵守上峰的命令,还能得到褒奖?
袁宗皋也笑道:“其实老朽一直都觉得,陆典仗有勇有谋,对维护世子周详始终挂怀于心,甚至不惜为世子安危,让自身背负违抗命令的罪责……兴王,这样忠义的属下,不但不该罚,反而应有所奖赏才是。”
这下别说陆松,骆胜都感觉自己的价值观被颠覆了。
朱祐杬微笑着望向陆松,颔首道:“好,那就由袁长史做主,酌情赏赐吧。”
袁宗皋这才仔细打量陆松:“陆典仗,即便今日之事乃是你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改变,但始终有违兴王令,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日后兴王安危,你也要多加考虑,好了,你先下去吧!”
这等于是告诉陆松,今日你不但没有过错,反而有功劳,既然你都肯为了保护世子安全不惜被兴王降罪,如此忠心耿耿,那以后保护兴王的重任当然也要落在你头上。
……
……
陆松从书房出来,心中感慨万千。
当时就是用了一点小心机,想以自己背负罪责的代价,把朱浩赶出兴王府,结果还混了个功劳?
怎么想这功劳都是朱浩帮自己争取的,甚至先前的辩解词,不都是朱浩当时分析情况时教给他的吗?
“难道说,这小子真的一心为了世子安危,不然为何连兴王都欣赏他这份决断力?想想也是,火场里他可是舍命救人,现在看来,当时那小子就已经知道世子身份,却故意装糊涂。”
回到西院。
朱三和朱四已进王府内院休息去了,而朱浩、京泓以及陆炳还在洗脸,三个孩子虽然年岁不一样,却丝毫也没隔阂,儿子一个小矮个儿混在两个大孩子中间,一点都不显突兀,此时儿子拨弄盆子里的水,洒向京泓和朱浩,笑得很开心。
这说明朱浩和京泓从未把儿子当成拖油瓶般对待。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