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张永往四下看了看,小声劝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入内,咱家已为两位设下酒席,边用边叙话?”
张鹤龄红着眼道:“本侯没心情跟你废话……那个谁,跟本侯入宫,本侯要去见太后姐姐。”
宫里来人很客气:“太后娘娘有懿旨,两位侯爷请遵从圣旨上路,走之前就不见了,陛下也吩咐,两位侯爷不用进宫谢恩,禁止进入宫门半步。谁若不开眼,违背旨意,放两位侯爷进宫,或是引路,定斩不赦!”
张延龄道:“我们临走前去见见姐姐都不行?你一定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鬼才信你!老大,走,入宫去!”
……
……
朱四有吩咐,张太后那边也做了妥协。
张家两兄弟要入宫,自然不会得逞,这次锦衣卫的人专门堵住宫门,绝对不让张家兄弟踏足宫门一步。
“要是两位国舅再往前走的话,就是擅闯皇宫,后果自负!”堵门的人,乃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陈寅。
张鹤龄怒斥道:“老子怕你们?我看谁敢!把老子打伤了,你们准没命,到时候老子正好可以留在京城养伤,哪儿都不用去。”
张延龄一听,仿佛受到启迪般,瞪大眼道:“大哥,你几时脑袋这么灵光了?不牺牲小你,怎么完成大我?你尽管闯一闯,受了伤别人不理会,弟弟一定养你,兄弟我在后面给你加油鼓劲!冲!”
张鹤龄一听,弟弟要当缩头乌龟,让他这个大哥闯宫,若真的受伤了或可赢得舆论支持,这样兄弟俩都不用去三边,但自己就要受肌肤之痛了。
“你怎么不上?”
张鹤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弟弟。
关键时候,兄弟俩总是会闹一些莫名其妙的内讧。
陈寅也不客气,相比于骆安等人的内敛,他行事相对要果决些,再说现在正是争取谁当锦衣卫指挥使,谁升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关键时刻,要是自己这时候不表现一下,别说指挥使了,就北镇抚司的当家人也跟他无关。
“来人,将两位国舅架回去,若中途两位国舅不听号令,手脚都捆上,抬着走!两位国舅,你们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还在锦衣卫管辖内,请两位国舅认清现状!”
陈寅可不惯着张家兄弟的毛病,这时候他就是摆明要跟张家兄弟对着来。
在张家兄弟抗议声中,十几名锦衣卫冲了上去,将哥儿俩捆成了粽子,而张家兄弟带来的家奴二三十号人,却只能站在远处瞅着,这时候就算张家忠仆也看出来了,自家老爷根本就没法跟锦衣卫对着来。
当老爷的都不行,让我们上?
还是算了吧!
……
……
张家兄弟被抬到马车上,由锦衣卫押送,把二人送到五军都督府。
这下家也不用回了,直接到五军都督府候着,到时候兵部衙门会指派军校将他们“押解”到三边服刑。
二人手脚被捆,动弹不得,半躺在那儿生闷气。
昨天待在锦衣卫北镇抚司时还高床软枕,左拥右抱,怎么一夜间,家能回了,却是要被发配充军了呢?
“老二,你不觉得奇怪?这情况跟姓朱的小子说的完全一样啊……咱兄弟俩,好像被人给算计了。”
张鹤龄耷拉着苦瓜脸说道。
张延龄没好气地回应:“还用得着你来说,我早就看出来了!”
张鹤龄道:“为啥那小子说咱发配三边,就真发配了?他能说了算?”
张延龄想了想,试着分析:“可能是他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故意说出来,显得好像他能做主一样,但其实他狗屁不是。”
“嗯,我觉得他也什么都不是!但咱俩……以后在三边的苦日子怎么熬啊?”张鹤龄差点儿要哭出来。
这两年受得苦太多了,但这跟未来两年马上要遭遇的境况相比,之前过得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想想就让哥儿俩伤心不已。
……
……
张家兄弟顺利被发配,消息虽然早朝时放了出来,但很多人还是觉得,张太后不可能轻易同意。
太后失去了杨廷和这个强大的盟友后,显然不能再失去张家兄弟的支持,若是张家兄弟都走了,那张太后就真成了孤家寡人,难道张太后要指望蒋冕,或者是那些世袭的勋贵来保证他们张家的利益?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张家兄弟真被顺利发配三边,说是军前效力,但没人看好这对兄弟能在三边做出什么成绩来。
孙交在户部得知此消息后,急忙出了户部,要去找朱浩谈事。
孙交跟朱浩在思贤居会面。
大白天的,孙交实在想不出要去哪儿找朱浩,正好他知道思贤居的存在,找人做了通传,还真让他进去了。
又等了很久,孙交才见到从后院出来的女婿。
“孙老。”朱浩拱手。
孙交环视一圈,最后瞥向先前负责引路带他进来的关敬,现在关敬于思贤居负责安保工作,想攀一下来往大佬的交情,但明显不会得到除朱浩外任何人的另眼相看。
很快厅内只剩下朱浩。
“陛下经常出宫来?”孙交问道。
朱浩摇头:“陛下已很久未踏足此处。”
孙交道:“那是司礼监的人经常来喽?”
这倒没说错,但朱浩不会正面回答,笑着问道:“孙老有何事,但说无妨。”
说话直截了当最好,不要拐弯抹角,朱浩听着就累。
孙交道:“张氏外戚,虽然位不高权不重,但在朝中地位却非常特殊,现在他们去了三边,只会给陛下落个轻慢宗族外戚的名头,实不可取。”
朱浩心想,难怪张家兄弟于弘治、正德两朝一直都是反面典型,为文官集火攻击,而历史上兄弟俩到了嘉靖朝,行事风格不改,却成为文官极力要维护的对象。
感情连你孙老头都跟那些文臣一样,觉得张太后作为寡妇身边就剩俩弟弟,无论俩弟弟怎么为非作歹,都动不得,是吧?
朱浩笑道:“孙老,维护法度尊严比什么都重要,二人去三边戴罪立功,已是陛下格外开恩,这都不可取的话,那只能坐视他们乱来!相信就算是市井小民,听说他们兄弟发配边疆,也会弹冠相庆吧?”
“呵。”
孙交冷冷地道,“你是不知老夫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吧?”
朱浩道:“请孙老明言。”
孙交厉喝:“老夫这是为张家人说情吗?老夫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替陛下做事,老夫能理解,但你把陛下顾忌之人,一个个都打发走,将天下人得罪了个遍,就算陛下现在对你再信任,但以后呢?历朝历代,兔死狗烹的事可不少。”
朱浩惊讶地问道:“孙老,这是何地方?这种话你也敢乱说?不怕……隔墙有耳?”
孙交轻哼道:“老夫行将就木,会怕事?你朱敬道,才应该瞻前顾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横冲直撞,蛮横无理,你现在得罪的每一个人,到头来都会成为你仕途上的绊脚石,会令你跌落深潭,再也爬不起来!”
第902章 接着忽悠
不惩罚张家兄弟,或者说把张家兄弟留在京城当个靶子,就能让朱浩独善其身?
你孙交可真是会上纲上线。
朱浩心想。
你看似处处帮我,其实就是活在固执的僵化思维中,若都按照你的理论,那我什么事都不用做了,直接躺平做个普通的官员,混个几十年看看能不能混上高位就行。
那对我这样开挂般的穿越者来说,有什么意义?
对外戚张家兄弟,朱浩可不会留什么情面。
甚至张家兄弟离开京城前,朱浩还有意前去“挑衅”。
兵部衙门外一字排开的几辆马车旁边,张延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瞪着来往行人,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好像要寻个机会逃走,就在此时,有锦衣卫前来通知,说是朱浩来了。
“那小子还敢来?”
张延龄一听,肚子里的火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站起身,正要撸起袖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开眼的小子,却见朱浩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心中瞬间燃起希望……难道这小子带来太后赦免他的懿旨?
负责看押的两名锦衣卫心明眼亮,疾步挡到张延龄身前,大声提醒:“建昌侯,您可不要乱来。”
张延龄黑着脸问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老子乱来了?老子跟这小子认识,与他说上两句没什么吧?”随后朝朱浩招手,语气冰冷:“你还来本候跟前作甚?有话快说!是不是陛下或者太后下了赦免诏书?”
朱浩笑道:“什么诏书?莫非是说在下手上这个?建昌侯误会了,在下是来给锦衣卫送刑部押解公函的,啊不对,应该叫护送,他们负责保护两位国舅前去三边,不过为了确保路上不出什么偏差,两位国舅怕是要分道而行。”
张延龄怒气冲冲:“找个小吏来送便可,用得着你亲自出马?”
朱浩道:“在下虽为刑部郎中,充其量不过是个跑腿的,我不来谁来?建昌侯,有时间没?有的话,咱坐一起喝喝茶,聊一会儿?”
张延龄瞪着朱浩,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看旁边虎视眈眈的锦衣卫,问道:“此人说要跟老子聊一聊,你们同意?”
其中一名锦衣卫躬身回道:“朱大人乃奉上命过问两位侯爷案子的,他要与建昌侯叙话,我等不敢阻拦。”
“嘿,这小子……有点能耐啊。”
张延龄终于看出朱浩的地位好像不一般。
也不能说他多聪明,只能说蠢人也会有开窍的时候,谁让朱浩之前故意在他面前提过会让他流放三边?现在还真就是去三边军前效命了。
张延龄很想知道,朱浩到底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有没有可能,整件事就是朱浩在背后捣鬼?
……
……
兵部衙门外没有喝茶的地方。
很快锦衣卫的人就在街边摆了张矮桌,送了壶茶水和两个茶杯来。可惜茶水品质低劣,倒进茶杯后,黑漆漆的居然有股药草味,跟清香甘冽全不沾边,无论是张延龄还是朱浩都没有兴趣拿起茶杯品尝一下。
朱浩道:“我就说,建昌侯在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应该低调点,问案的时候好生配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张延龄一拍桌子,怒道:“你小子是来说风凉话的?”
朱浩耸耸肩:“忠言逆耳啊,建昌侯,你是聪明人,该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想让你去西北接受锻炼,在艰难的环境中成长为一代名将,到时你手握兵权,朝中谁会看不起你?”
张延龄骂道:“你小子少假惺惺!现在朝中谁敢看不起老子?”
“呵呵。”
朱浩摇摇头,笑容中带着些许鄙夷。
好像在说,不用别人,我就看不起你。
这不屑的神情,让张延龄更觉窝火。
但现在张延龄无论做什么,都是无能狂怒,他身边连个家奴都没带,先前他带去准备冲击皇宫的人,都被勒令解散,返回侯府等待处置,张延龄只能以孤家寡人的状态发配军前使用。
朱浩道:“我这儿有个好主意,或能帮到建昌侯,你想不想听听?”
张延龄冷笑:“不会又是怂恿老子去跟锦衣卫干一架吧?”
朱浩摇头:“提议让建昌侯去跟锦衣卫对着来,那是杨用修的伎俩,在下可不会挑唆建昌侯做违法乱纪之事,我这里有一个可以让建昌侯在西北快速获取军功的办法,你不如……听一下?”
“什么办法?”
张延龄头脑简单,到底容易糊弄。
亦或者他现在想抓住救命稻草,只要能让他留在京城,或者早点回来,无论什么都愿意尝试一下。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
朱浩道:“建昌侯应该知道我师从唐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他对于西北边境的情况,有独到的见解。”
张延龄在别的问题上,根本不会认同朱浩的观点,但提到唐寅,张延龄却不知怎的,打从心眼儿里佩服,当下微微点头:“唐伯虎确实有能耐,本侯跟他去了一趟西北,啥事都没干,军功就到手了……他让你来的?”
朱浩叹道:“唐先生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出面,有些话他便跟我说了……我知道他想借我之口告诉建昌侯,帮一下昔日老友。”
“我就说姓唐的没那么忘恩负义嘛!”
张延龄心情好了不少。
感情这次去西北,还有特别的安排?那我就要赚军功了啊!福兮祸兮,谁知道我不会因祸得福?
“他说什么了?”
张延龄不由追问。
现在不管他信不信,至少提起兴趣了。
朱浩道:“唐先生说,西北最近两年,必定会有战事发生,且现在草原上的部族已失去往日雄风,只要机会把握得当,一准取得场大捷,到时候寿宁侯或是建昌侯中的任意一位,就会获得晋升,或许能执掌西北军权。”
“哦?”
张延龄倒不是真的愚不可及,听了这话,疑窦顿生。
你当军功那么容易赚取的?
就算这话真是唐寅说的,那也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