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你们两个小家伙,这是要反天了啊。”
唐寅气急败坏。
唐寅之前还在想,朱浩从哪儿学了那么先进的技术,由朱浩改进技术后制造出来的火铳,居然能得到王恭厂内工匠大加赞赏,说需要几代人才能改进出来,当时朱浩还说很不满意,唐寅一直觉得朱浩是在吹牛逼。
现在才知道,原来朱浩的自信来自于,其已经把更先进的火铳给制造了出来。
朱浩道:“其实火铳的结构并不复杂,难就难在起爆药,也就是靠撞击能产生火花的火药,先前我们有那么强的开山劈石的炸药,若是不能配备好一点的击发药,那真是太可惜了。”
唐寅不解问道:“朱浩,你到底要干什么?”
“先生,我研究这些,一来是为了早日征服草原,二来是为了威加四海。草原能让我大明边疆安稳,海外能给我大明带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海外还有广袤的土地,有更好的农作物,有大批矿产,能满足我们子孙后代千万年所需……这样不好吗?”朱浩笑问。
唐寅可能是因为喝过酒,有点困倦,再加上的确听不懂朱浩说的东西,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听这些。
朱浩道:“护矿人马,之后会被编入到地方卫所中,今后锦衣卫会优先从中抽调人马,使用新式武器。先生累了,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们回头再说。”
……
……
朱浩跟唐寅谈过后,唐寅却没太当回事。
之后从未在朱浩面前提及。
朱浩仍旧在翰林院,继续干着修书的活,却在八月初七这天被杨慎叫了去。
“有事让你去办一下。”杨慎道。
朱浩道:“不会是让我准备日讲讲案吧?不是说,这事已作罢?”
杨慎没好气道:“就知道你喜欢推搪,既然选择当官,就别太懒惰。是这样,朝鲜国王派了使者到京城来恭贺万寿圣节,人已到会同馆,现在鸿胪寺那边缺人手,临时让我去接待一下,我打算带你去。”
接见外宾?
这活,朱浩不太喜欢接。
朝鲜国王目前是李怿,就是中宗反正的那个中宗,李怿在朝鲜历史上是个昏君,比他前任燕山君好不了多少,而他在位时,朝鲜内部党争严重,民众没好日子过。
这会儿朝鲜就是块鸡肋,大明没心思动,再加上那块地方一向没有被中原王朝征服,就算朱浩未来有将其纳入大明版图的打算,但也不是什么优先项。
“来使在朝鲜是什么身份?”
朱浩问道。
杨慎道:“好像一个是户曹参判,一个是礼曹参判,相当于吾朝六部侍郎。”
朝鲜也是分六部的,称之为“曹”,而最高上司名为“判书”,相当于大明六部尚书,其下就是参判,相当于侍郎。
朱浩笑道:“来贺宗主国万寿圣节,就派侍郎来?会不会有点不识礼数?”
“所以我才带你一起去,他们没来什么重要人物,难道我们还要动用部堂接待他们不成?”
杨慎瞪了朱浩一眼,似在怪他话多。
朱浩心想,朝鲜来的只是个侍郎级别的官员,而我相当于内阁首辅,这可不叫对等。
但现在杨慎明显是赏识他,想多带他出去见识一下,朱浩自然没理由回绝。
“哪天去?”
朱浩又问。
“明天上午,你准备一下,把朝服什么的穿好,带你去主要是看你年轻,可以压压他们的气焰。若他们出点难题什么的,你随机应变,或者干脆不言语。”
杨慎道,“这些番邦小国的使者,往往喜欢在上邦使臣面前抖机灵,别中他们的圈套就行。”
朱浩笑道:“晓得了。”
第688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慎带朱浩去见朝鲜使节,对朱浩来说,初次接触外交事务,算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他的计划是要大明威加四海,那作为宗主国负责海外征战的他,难免会遇到接见各国使节的事,正好拿朝鲜使节来练练手。
八月初八。
距离朱四寿诞还有两天。
朱浩以翰林院修撰、外交副使的身份,跟随正使杨慎前去接见朝鲜使节代表。
朝鲜这边正使是户曹参判申继宗,副使为礼曹参判尹希仍。
说起来二人能代表朝鲜来大明上贡,自然有其卓异之处,汉语水平之高让人惊叹不已。
此时朝鲜境内基本都是书写汉字,学习汉文化蔚然成风,科举考试也以考核儒家经典为主,朝鲜上层士族几乎人人都会说几句大明官话,以此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在下见过两位上国天使。”申继宗稍微年长些,说话略显气虚气短,有种强压病痛的感觉。
所说汉语,字正腔圆,几乎听不出是外族人,比起大明南方士子还更标准,跟大明北直隶读书人几无二致。
朱浩微笑点头,今天他就是个看客,出头之事不用他来做。
杨慎负责上前沟通。
所谈主要两件事,第一件是朝鲜给大明上贡,除了恭贺新皇登基及万寿圣节送贺礼外,还有就是把贡品进行交接,主要由鸿胪寺和礼部的人负责。
至于第二件事,是听取朝鲜方面的诉求。
朝鲜中宗李怿于正德十五年,立时年五岁的第四子李峼为王世子,相当于太子,希望其身份能得到大明承认,以此奠定李峼朝鲜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
本来朝鲜国王立嗣,大明一般不会理会,但问题是国主李怿自己就是靠“篡位”上位,其立虽然是嫡长子,却是第四个儿子,前面庶长子李嵋仍活得好好的,而且德行无亏,大明有立长的传统,不立长子就违背明朝所定法统,所以朝鲜对李峼世子身份的认定非常在意,生怕引起大明朝廷的敌意。
“此等事,礼部自会酌情上报,你们将国书递交便可。”
杨慎倒觉得没什么问题。
朝鲜只是大明的藩属国,理论上来说,朝鲜内部事务,作为宗主国的大明不该干预,你们爱立谁为世子就立谁,就好像我们很稀罕管一样,谁有那个精力?
当然,此等事最终还是要呈报给皇帝,由朱四来定夺。
申继宗瞥了眼左右,见鸿胪寺和礼部的人正在外边院子里清点朝鲜的贡品和贺礼,而朱浩落后杨慎几步站着,面无表情,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当下陪笑着从旁边的几案上拿起个灰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杨慎。
杨慎退了一步,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叱问:“何物?”
申继宗点头哈腰,阿谀地笑道:“杨翰林乃大明栋梁,我等在国内时便多有听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区区薄礼,略表心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望杨翰林笑纳。”
作为藩属国使节,上来就给大明的官员送礼,怎么看都不合规矩。
朱浩却知道,申继宗这是代表朝鲜君臣贿赂杨慎,看重的是杨慎大明首辅儿子的身份,以此获得杨廷和认同。
有了杨廷和父子首肯,朝鲜在争取大明支持上就能占据主动。
“不必了。”
杨慎连具体是什么东西都不想看,连连摆手,示意他不会收礼。
由此可见,杨慎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作为朝廷命官,跟外邦使节见上一面就收礼,传扬出去还在不在朝堂混了?
再说了,小国寡民,礼物能厚到什么程度?
作为天朝上国前途无量的官员,从来都高高在上,看不起下面的撮尔小国,觉得他们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能送出像样的东西就怪了。
而且杨慎自恃甚高,官场没混出名头前,不会接受任何贿赂,作为首辅之子,他可不缺银子,缺的是名气和官位。
“这……”
申继宗厚着脸皮向杨慎送礼,结果直接被退回,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竭力遏制心中升腾的羞恼,申继宗往杨慎身后的朱浩看了一眼,大概是在琢磨,难道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杨慎不好意思收礼?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我大明状元,国姓,字敬道,未来朝堂的栋梁,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他说。”
杨慎见申继宗审视朱浩,干脆把人拉过来,特地介绍了一下,以此打破尴尬的气氛。
“久仰,久仰!”
申继宗拱拱手,礼貌性跟朱浩打招呼。
大明的状元?
对不起,我们朝鲜距离中原有点距离,从未听说过你们历届状元的名讳,再说了,你杨用修不也是大明的状元吗?干嘛要介绍别人?
朱浩明显感觉自己受到轻视,但他不着恼,笑着打招呼:“二位,我看你们在京师的差事完成后,早些回国,不然的话……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申继宗跟尹希仍对视一眼,不懂朱浩在说什么。
难怪是状元,说话高深莫测,每个字我们都明白,但连在一起就令人费解了。
申继宗道:“足下,不知我等身上会发生如何不好之事?莫非北疆战事有误?令边关封锁,我等出不了关口?”
这就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了。
你说我们可能会遇到祸事,明显是威胁,我就回敬一句,看看你们大明,现在正在跟鞑靼人交战,名义上你们也是鞑靼人的宗主国,如今却被人家打到关口封闭,连我们这些前来朝贡的使节都受到影响,怎么体现天朝上邦威仪呢?
“会不会说话?”
杨慎怒目圆瞪,语气不善。
来之前他就对朱浩有过嘱咐,使节交流时多半会有人跳出来抖机灵,这都是民族自尊心作祟,想以一些方法在外人面前体现出聪明才智,展现国家威仪。
大明这边先不论,申继宗跟尹希仍说过什么,史官都会忠实地记录下来,若他们丢失朝鲜威严,回去后要被降罪。
但若申继宗和尹希仍在跟大明使节的交谈中展现出一些风采,扬朝鲜国威,回去就能受赏。
朱浩笑道:“这位是申户曹参判是吧?你们的官职,我不太明白,我也不知该称呼你申户曹,还是称呼申参判……”
“呵呵。”
申继宗面色尴尬。
朱浩继续道:“我看你头上阴云密布,就怕你大难将至,可能是命数使然,难以避过这一劫,出入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办完事早点走,免得在京城落下灾祸,再也回不去朝鲜,徒惹人悲叹!”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瞪大眼。
这是怎么回事?
大明负责接待藩属国使节的官员,居然出言威胁?说对方走不出大明?那就是要死在这里喽?
朱浩还真不是威胁什么,因为《大明世宗实录》中清楚地记载着,嘉靖元年九月,“朝鲜国进贡陪臣户曹参判申继宗病卒。赐谕祭,备棺,殓送归本国。应领赏赉,关付同来使臣,给授其家”。
意思很明白,这位朝鲜使节申继宗,正史中一个月后死在了京城,最后躺在棺材里被人运送回国。
至于是病死的还是说遭遇意外,朱浩倾向于后者,因为申继宗现在看起来虽然病恹恹的,但从其病症看应该是感染了风寒,远没到要其性命的地步。
但是……其朝鲜使节的身份很特别。
朝鲜刚在正德十四年发生“己卯士祸”,此事对朝鲜政坛影响深远,派系斗争到嘉靖年间已到了残酷异常有你无我的地步,而申继宗来为世子李峼正名,自然成为朝鲜国内一些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把你暗杀在大明境内,引起明朝跟朝鲜间的矛盾,符合投机者的利益。
这也是为何朱浩提醒申继宗等人办完事早点走的根本原因。
因为留在大明一天,他们的命就不在自己手里,大明会同馆内虽然是招待外邦使节的地方,但也不可能确保里面住着的每个人的安全,遇到什么下毒、刺杀之事,难道指望会同馆的人去跟刺客拼命?
你们国内自己的矛盾,回去后自行解决,别在我们大明地界惹事。
朱浩出于“好心”提醒,但在外人听来,却是赤果果的威胁。
杨慎笑望朱浩,眼里满含深意。
他知道朱浩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主儿,以为朱浩可能是认定其政治前途堪忧,毕竟家族参与到对兴王府的监视和刺杀等事中,现在耿直地有什么说什么,争取被皇帝所厌,早日外放。
“好了,回头再谈,下一步会有人再替你们转接。”
杨慎见矛盾已起,双边沟通中己方没落下风,没折辱大明的面子,便适时提出告辞。
……
……
从会同馆出来,杨慎笑道:“敬道,你不该说那些话,弄得好像大明要把他们强留下来一般。”
朱浩道:“是吗?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觉得他二人印堂发黑,应该是大限将至。”
“是吗?”
杨慎干笑两声,“没想到你还懂这些玄门的东西?下次再有这种事,咱们先跟鸿胪寺的人见见面,他们比较有经验,不会出今天的纰漏。”
杨慎倒是很谦逊。
他自己也是边摸索边学习,可能是杨廷和觉得儿子在翰林院没做出什么名堂,才让杨慎出来跟番邦使节会面,立一些小功劳。
朱浩问道:“除了朝鲜使者,前来朝贺的还有别家的么?”
“没了。”
杨慎摇头道,“最近几年,草原部族少有往京师来送贡品,看来……西北真有可能会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