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487章

作者:天子

张佐急忙解释:“陛下,这不还有锦衣卫诏狱吗?若是陛下认为有官员不该逮捕下狱,或是三法司审讯不公,可以下旨将人迁至诏狱便可。”

“哦,对吼。”

朱四脸色瞬间不那么难看了。

反而有了笑容。

张佐没想到小皇帝脾气如此阴晴不定。

朱四笑嘻嘻道:“幸好朱浩一上来,就教朕把锦衣卫牢牢掌控在手,随后连东厂也控制住了,如此就不用受朝中那些大臣的闲气。对了,把黄锦给朕叫来,问问他,让他跟朱浩合计合计,找两个不开眼的官员,下锦衣卫好好审审,朕也好敲打一下那些文臣。”

“陛……陛下!”

张佐一听急了。

听皇帝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大开谳狱,随便安个罪名就要对大臣动刀子?

如今君臣关系相对缓和,皇帝此举岂不是要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让你去就赶紧去,这事又不是你来负责,朱浩会好好斟酌。”

朱四坚持地道。

……

……

黄锦提督东厂,压力也很大。

他跟张佐一样,只是兴王府内侍太监出身,手头有了权势,但能力偏弱,正在翻看卷宗,学习前任的经验。

现在皇帝给他出了个难题,要在朝中找两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这种事朱四已不是第一次想做。当朱四对朝中大臣,尤其是杨廷和派系不满时,就会拿诏狱说事,以为利用东厂和锦衣卫的权限,可以惩治朝中任何一名大臣。

理论上是如此,但要师出有名,尤其现在朝中杨廷和作为实权宰相掌控一切的情况下,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若做得不当,就会被人攻讦,舆论会对小皇帝和他身边人很不利。

黄锦急忙跑去找朱浩,商量对策。

黄锦面色严肃:“陛下此番必须要揪出几名贪赃枉法的大臣,以此来警示朝中文臣,还请朱先生一定要找出此等人,下狱惩办。”

朱浩道:“这贪赃枉法之人,又不会把自己的作为写在纸面上供人查阅,脸上也没有标记,还能临时抓人充数?倒是……听说杨阁老的弟弟,前兵部侍郎杨廷仪,好像行为不端,若是……”

黄锦一听蔫了。

还能这样?

是让抓几个贪官污吏出来树立典型,你直接就把杨廷和的弟弟抓了,这事可就真要闹大了。

朱浩随手拿出一份奏疏:“这是兵科都给事中许复礼参劾杨廷仪的奏本,你说这事也挺凑巧啊,说不定正好利用上了呢?”

黄锦拿起奏本一看,还真是。

黄锦迟疑地问道:“如此……会不会牵累太大?”

“没事。”

朱浩笑道,“黄公公应该很担心,若是随便开刑狱,只怕会引起朝廷动荡。尤其是诏狱,更是为世人所瞩目……对陛下来说,要的是解气,换作抓一些小鱼小虾,陛下非要杀之而后快,但若对象是杨廷仪……或许请到诏狱来问话,都能让陛下无比解气呢?”

黄锦一想,很有道理。

现在皇帝在气头上,想惩治那些大臣,出心头一口恶气。

但若是随便以诏狱抓捕大臣,肯定会引起朝中人心不稳,随机抓上几个人,就算是杨廷和党羽,不杀都不足以让皇帝解气。

可换作杨廷仪就不同了。

抓到诏狱去,朱四立即就会兴奋起来,谁让这人是杨廷和的请弟弟呢?再加上杨廷仪又不是皇帝诬陷的,此人身上污点很多,还是被科道中的兵科都给事中许复礼给参劾,皇帝不过是查验一下,又没说要动刑……

“此人,会不会……因此而开罪杨阁老?”

黄锦开始为许复礼担心。

朱浩笑道:“没事,他既敢参劾,难道没考虑过后果?”

朱浩很清楚,这个许复礼“头铁”得很,历史上,他曾在正德时经常参劾武宗游幸,而到了嘉靖朝,就“请释误坐江彬、钱宁、宸濠奸党者”,总之他喜欢跟朝中人喜欢做的事对着来。

或许许复礼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杨廷和的党羽,自认清流,也不会跟谁拉帮结派,干脆就跑出来参劾杨廷仪,牵扯下眼球,为自己博取个不畏强权的清名。

既然有人参劾,那诏狱拉来问问话,不挺好么?

“派出人手去刑部……现在不是那位刑部新尚书还没到任吗?先给他们先出个难题,就问问刑部的人,现在有人参劾,能不能把杨廷仪拿下问话,看看他们怎么答复。”朱浩很直接。

黄锦本来不情不愿,毕竟开罪杨廷和对谁都没好处。

但既然是朱浩的意见,相当于帝党的二号人物所下指令,加上朱四已提前说明一切都听从朱浩的吩咐,那他照章办事便可,反正出了问题又不需要他来扛,便依命行事。

……

……

行动前,黄锦为谨慎起见,还是先去求见了朱四。

征求嘉靖帝同意后,东厂一道缉捕杨廷仪弟弟的公函送到刑部,把刑部左侍郎颜颐寿吓了一大跳。

上午才探讨过刑部尚书人选,当时小皇帝很不乐意,下午就要拿杨廷和的弟弟杨廷仪来问罪?

可问题是……现在杨廷仪还没有正式接管提督易州山厂的职责,属于“赋闲”状态,也就是说,此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若是诏狱来查的话,真轮不到刑部说三道四。

若是官员被问罪,还可以都察院接手,但现在……

六扇门的掌门人不好当啊。

第641章 不用铁锤敲

颜颐寿被逼无奈,只能签发缉捕令。

当天稍晚一些时候,杨廷仪便从刑部大牢转移到了北镇抚司,晚上要在锦衣卫诏狱过夜了。

杨廷仪被锦衣卫逮捕,朝野掀起轩然大波。

杨廷仪的家人赶紧将此事通知杨廷和,而杨廷和不顾此时已入夜,派人去东厂问询案子情况,并以人去户部和大理寺征询有关逮人细节,想以东厂拿人不符合朝廷法度为由,让东厂放人。

但随着更多消息传到杨廷和耳里,杨廷和才知道,东厂缉办此案时,一切都按照规矩来。

有人参劾,还在三法司那边留了案底,这才去捕人,而且全程都很客气,没有暴力对待,给了双方台阶下。

因为此时杨廷和见不到皇帝,也见不到东厂厂公黄锦,此案只能押到第二天朝议时再提。

……

当天朱四在宫外过夜。

他见到朱浩时很兴奋。

能合理合法把杨廷和的弟弟给办了,对朱四来说,简直是在皇位从天而降砸中他后人生取得的又一大胜利,尽管张佐、黄锦等人频频给朱四泼冷水,大概意思是此案适可而止,不能闹得太大,见好就收。

可朱四还是希望朱浩能把案子一查到底。

“……杨家人不是自诩清正廉明吗?连弟弟都看不好,怎么主持朝堂之事?以为朕会轻易放过他们?朱浩你来说,姓杨的弟弟到底贪墨了多少银子?够不够办他个死罪?”

朱四想拿杨廷仪的罪行,来震慑杨廷和以及朝中文武大臣。

朱浩微微摇头:“陛下,有些事不是纸面上所列那么简单,杨廷仪虽然在兵部时口碑不佳,但直接的贪赃枉法证据,很难拿到。”

“这是怎么回事?贪赃枉法,还能没留下证据?”

朱四显得难以理解。

张佐在旁道:“这不是……没人敢站出来充作人证吗?”

朱四气愤道:“那物证总该有吧?从他府上抄不出大批银钱吗?如此不能给他定罪?”

此话则是在质问黄锦。

黄锦为难道:“陛下,得朱先生吩咐,未对罪臣杨廷仪的府上行抄没,所以……并不清楚他府上到底有多少银钱。”

“真是……”朱四有点无语,随即打量朱浩,“所以这次我们单纯就是敲山震虎,不能杀鸡儆猴,是吧?”

朱浩无奈叹道:“能敲山震虎就算不错了,真要杀鸡儆猴的话,不怕把猴子给逼上梁山?”

“狗屁!猴子上了梁山,他也扯不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朕还就不信了……哼!”

朱四虽然生气,但跟朱浩提到水浒里的内容,语气不自觉便轻松下来。

毕竟朱四也是一时义愤,并没做好跟杨廷和彻底撕破脸的准备。

而张佐和黄锦学问不高,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还逼上梁山?替天行道?这中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典故吗?

正说着话,骆安从外边进来,恭敬行礼道:“陛下,杨阁老派人去刑部问询案情,随后又派人往东缉事厂去,想让人将其弟放出,被告知人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后,或会……前去要人。”

朱四怒道:“给他脸了?被人参劾了还敢跟朕要人?不给,不给!”

张佐提醒道:“那陛下,明日朝堂上……只怕是……”

“朕染风寒在身,明日就不早朝了,辍朝一日……明日一早记得通知到每个大臣家里……至于杨廷仪的案子,也不着急审……算了,一切都听朱浩的!”

朱四说到这里,望向朱浩,“朕想请假一天不上朝,没问题吧?”

朱浩点头:“可!”

简单的回答,让张佐很意外。

朱浩居然鼓励皇帝装病不上朝?

这是不是有违臣子本分?

但朱四和朱浩商议事情,外人很难插嘴,此事如此便定了下来。

……

……

杨廷仪被下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杨廷和没法直接要人。

本来要等来日朝堂上提及此事,却被告知皇帝突然染恙,还有太医院开出的诊断,说是因为连日操劳而生病,如此避朝的意思很明显,分明是不想跟大臣探讨杨廷仪的事。

朱四越是如此,越说明杨廷仪的案子可能会被严厉查办。

就算以往杨廷和再老谋深算,此时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天朱浩如正常时候,早早就去翰林院修书。

最近没他什么事,跟杨慎见面最多是打个招呼,杨慎不再委托他办事,他正好躲个清闲。

不想杨慎一反常态,中午时将朱浩叫出翰林院。

“用修兄,这是有事吗?我听说,好像贵府……出了点事?”

朱浩装作热心的样子。

杨慎摇头道:“叔父遇到点麻烦……有人刻意刁难。”

朱浩叹息:“今日同僚中盛传,说是科道言官参劾,贵叔父罪证确凿,也不知真假,料想杨阁老应该提前知晓此事吧?为何还会……闹到这般境地?”

在杨慎听来,朱浩很关心杨家事,其实朱浩纯粹就是在说风凉话。

我不能表示我不知晓,我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就是这么直性子,人设要保持,至于你让不让我办事……另说。

杨慎好像早就知道朱浩如此“耿直”,而跟直性子的人说话,完全不用兜圈子,当即单刀直入问道:“朱浩,听说唐伯虎……也就是你先生,前日刚回京城,不如你去问问他对此案有何看法?”

“这……不太好吧?涉及到诏狱之事,我一个翰林院的人牵涉进去,会不会……再说了,就算唐先生之前做过陛下的先生,以他如今的官品也未必会知晓此等大案,找他有用吗?”

朱浩还是那么直接。

你让我办事,我就去?那我成什么人了?你们本来也没把我当自己人不是吗?凭什么你有事,我就要不辞辛劳一定给你完成呢?

你是翰林修撰,我也是翰林修撰,你又不是我的上司,我凭什么听你的吩咐办事?办的还是这种去探听诏狱案子的闹心事?

杨慎好像早就知道朱浩会明哲保身不肯去,当下道:“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朱浩装出很苦恼的样子:“用修兄,不是我矫情非要拒绝,而是此案分明另有隐情,听闻昨日朝堂内对于刑部尚书和总宪人选,多有争锋,随后就发生这种事……涉及朝堂之争,我一个小人物,牵扯其中恐难收场。”

你们文官派系不会看不出来,皇帝就是故意拿刑狱说事吧?

杨慎道:“可是朝堂上廷推而出的刑部尚书,那也是陛下亲自下旨启用的老臣,怎就涉及到朝堂争锋?陛下此举,实在是令人愤慨。”

朱浩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杨……侍郎乃是被冤屈的?我可听闻,从去年到现在,参劾杨侍郎的奏本不少。会不会……先从这方面入手?此等事,怕是无风不起浪。”

“敬道,你什么意思?”

杨慎瞪着朱浩,好似觉得朱浩在恶意中伤他叔叔一般。

朱浩耸耸肩道:“就事论事,就算我要去见唐先生,你也要告诉我,我去问些什么吧?杨侍郎下狱的原因很清楚,至于东厂和锦衣卫怎么缉办,估计唐先生也不知道……那还能问出什么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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