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行行行,朕知道了,再派人去催催唐先生,该开始了!”
……
……
煤矿拍卖,场面并不如科举看榜那般热闹。
朱浩到现场的时候,发现盔甲厂外的广场,人流稀稀落落,其中大多数都只是来看热闹。
朱浩与杨慎、余承勋一同前来。
杨廷和让杨慎前来旁观拍卖,并没有让杨慎给那些晋商接洽,也就是说,商议价钱之事已由杨廷和委派他人来做。
“也不知谁会来买。”
朱浩来到茶楼二楼,站在窗口看过去,下边广场一览无遗,不由摇头感慨一句。
杨慎站在一旁,笑眯眯问道:“敬道,其实有一批商人,对于张氏煤窑志在必得,你可知是谁?”
朱浩道:“若不是徽商,就有可能是别的地方的商贾……以在下所知,京城之地的各地商贾均有自己的商会,料想同一地区商会内部,不会有竞逐之意愿,应该是早就商议好了的。”
余承勋笑道:“看来敬道对京城商贾情况也有所了解啊。”
“哈哈。”
杨慎显得很轻松,“敬道说得没错,其实是晋商。”
“哦。”
朱浩拿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杨慎继续道:“听说陛下那边,找了徽商前来竞买……你猜他们出价有多少?”
朱浩道:“我想不管他们出多少,最后都是晋商得到煤矿归属权吧?”
杨慎好奇地问道:“此话何解?”
朱浩道:“既然如外间所传,陛下对煤窑志在必得,那徽商应该只是个幌子,他们出的银子,其实都是来自陛下,相当于内府所有。现在内府有多少银子,我想……有心人应该很清楚吧?”
杨慎跟余承勋对视一眼,似乎连他们事先都没想到这一层。
朱浩所谓的对内府存银了如指掌之人,不用说就是杨廷和。
只要杨廷和告诉晋商,皇帝最多能拿出多少银子,那晋商就等于在竞标前知道了对手的底牌,那这次的拍卖便不再有公平可言。
杨慎叹道:“幸好朱浩你没有将此等事告知于唐伯虎等人,不然的话……”
“不是。”
朱浩苦笑道,“用修兄,此等事其实无须我来说,只怕唐先生他们也会有所准备。料想他们有应对之策,那就不为我所知了。”
“呵呵。”
杨慎依然显得很轻松,“就算他们有应对之策,可我们都知道内府是个什么情况,还能做出什么局来呢?到时他们出价高于内府帑币,到时用什么来填补缺口?竞逐不成,或更热闹呢。”
朱浩心想,真是居心叵测。
知道内府没多少钱,到时让徽商竞拍出比内府存银更多的价格,皇帝付不出银子,岂不贻笑大方?
难道皇帝就不要面子的吗?
正说着,盔甲厂内已有身着官服的人走了出来,唐寅赫然就在其中,拍卖会即将开始。
……
……
盔甲厂之外。
有一批人属于当事者。
正是蒋轮带来的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
“……大哥,我觉得拍卖所得银子存入银号之事,有待商榷。”
张延龄临阵还想计较。
张鹤龄破口大骂:“你想商榷,只管找姐姐或者外甥去,别来跟我说,我还要跟孟载商议出价策略呢!”
张延龄不解地问道:“不是咱卖煤窑吗?怎么咱还要出价?”
“废话!”
张鹤龄不屑地扁扁嘴,“一看你就没脑子,你也不想想,万一有人刻意压价,别人不出高价,咱不得提前安排人把价格抬上去?就算弄砸了,煤窑也是咱自己的,不用承担任何损失,大不了再拍卖一次罢了。”
“哦,高明。”
张延龄似懂非懂,突然觉得这个大哥很会办事。
蒋轮凑过来低声道:“两位侯爷,帮我们出价之人,就在附近,到时你们觉得哪个价钱合适,就跟我打手势,我来告诉他们。但不能太高……总价应当在五万两到八万两之间,若再高的话……”
“知道了!真啰嗦……”
昨日张鹤龄对于拍卖煤窑一事还有些抵触,但现在事到临头,转而变得激动和期待起来。
主要是抢来的煤窑,没花什么本钱,现在居然就能见到现银,还是竞拍这么刺激的事情,而且提前制定了抬价方略。
张家兄弟以前都是走野路子,现在突然变成生意场上的文明人,竟开始享受这种市场经济大浪淘沙的感觉。
拍卖成了的话,那银子将落入自家腰包。
若是因自己抬价,能让煤窑更值钱……啧啧,那成就感可不是出去抢个煤窑回来能相提并论的。
……
……
唐寅走出盔甲厂后,手上拿着个喇叭状的扩声筒。
“安静!”
唐寅大喝一声。
没什么效果。
随即几十名衙差出来,维持现场秩序。
唐寅等噪音基本平息后,才道:“今日拍卖的乃是西山几处煤窑,先前已将具体资料列了出来,若是对其有不明白之处,此刻就列在周围布告栏中,你们在竞买前,一定要清楚规则。”
“啥规则!”
有人大声问道。
唐寅道:“所有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非要有足够的银子,才能出价。而拍卖所得到的,乃是这几处煤窑的凭契,工部暂定名为‘开矿许可证’,拿到后官府会维护其矿窑的所有权益!有人窃占,锦衣卫会直接出面将其拿下法办!”
在场的人瞬间议论纷纷。
虽然没有大声说话,但显然商贾们都觉得如此很公平。
大明矿产业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在于所有权方面没有明确界定,如今等于是多了一道律法上的保障。
“再说清楚一点,若是乱喊价,最后又拿不出银子的,直接扭送交官府法办!会再进行第二次竞拍,而两次竞拍差价,必须要由第一次乱喊价的人来承担!你们都是生意人,曾有过竞买行为,应该知晓其中利害干系,毋须本官赘言!”
唐寅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快开始吧!”
已有商贾催促起来,迫不及待想开始竞拍。
唐寅继续道:“此番拍卖的底价,乃一万六千两银子,每次加价必须在一千两银子或以上,低于一千两银子的加价不被接受。诸位明白的话,那现在就开始了!
“底价一万六千两银子,谁想接手?”
第617章 好戏尚未开场
杨慎、朱浩和余承勋所在茶楼。
拍卖开始后。
站在二楼窗口的三人停止交谈,屏息静气观看竞拍过程,不料唐寅亮出底价后,下面广场上半天也没人出价。
余承勋笑了起来:“明知拍卖的是外戚的煤窑,陛下还有意参与竞逐,谁会闲得没事给自家找麻烦?都在观望呢。”
朱浩道:“始终会有人出来竞价吧?可能那些人现在还不太了解规则,想让别人充当出头鸟。”
杨慎想了想,虽然余承勋的话不无道理,但显然朱浩更洞悉事情的本质……别人不出来竞拍不打紧,至少皇帝和杨廷和找来的商贾肯定都会参与竞拍。
“白银两万两!”
就在众人四处张望时,拥挤的人群中终于有人举手喊话。
杨慎目光立即投注过去,不过无论是徽商还是晋商,他都不认识,并不知下边出价之人是哪家的。
唐寅眉头一挑,大声道:“好,有人出价两万两,还有谁出价?”
有人开了头,下面就好说了。
“两万一千两……”
“两万三千两……”
“两万四千两……”
出价持续升高,一直到有人喊出三万两的数字后,场面才又安静下来。
对大多数人来说,三万两银子已是天文数字,除非真有心开矿,觉得能从中大赚一笔,而且还得有深厚的背景撑腰,否则不会再抱有捡漏的心思参与竞逐。
“三万两了,还有人出价吗?”
唐寅继续大声喊道。
余承勋指着下面喊价“三万两”的商贾,有些迟疑地道:“那人……好像是庆云侯和长宁伯府上的管事?”
庆云侯和长宁伯都来自外戚周家。
周太后是宪宗的亲娘,弘治帝幼年时得到这个奶奶的照顾,使得周家两个外戚从成化朝开始,一直都是京城勋贵核心人物,而以往朝中勋贵中唯一能跟张家叫板,甚至发生大规模械斗事件并不吃亏的,也就周家两门了。
眼下庆云侯周瑛和长宁伯周大经,都是周太后孙子辈的人物,但周太后已于弘治十七年过世,经历正德朝后,如今的周家在新皇跟前已缺少强有力的臂助。
参与此番竞拍煤窑,周家持的是打竞争对手脸的心思。
你们张家兄弟不是很能耐吗?
以前你们人强马壮时,我们周家就不怕!现在你们被新皇拔去羽翼,灰头土脸,我们周家就把你们的煤窑买回来经营,看你们能把我们怎么着。
“这下热闹了。”
余承勋看得眉飞色舞,期望这场拍卖会能上演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
……
发现周家人的不止楼上的余承勋,连躲在人堆里的张鹤龄和张延龄也发现了。
“哇呀呀,气煞我也,先前西山产量最大的那座煤窑,姓周的就想跟我抢,我好不容易请来绿林中人才给占下,这次他们竟要浑水摸鱼……哼,三万两就想拿下我们的煤窑,找死呢?赶紧叫人出价,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张鹤龄发现外戚周家的人出面捣乱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亏坚决不能吃!
蒋轮也属于煽风点火的类型,冲着不远处请来喊价的商贾使了个眼色,那商贾心领神会,当即举手:“三万一千两。”
“四万两!”
周家的人再一次出价。
“弄死他!”
这次张延龄也忍不住了,要不是因为这次出侯府没带多少下人,他非现在就冲过去跟对方火拼不可。
台上的唐寅道:“好,四万两,有人喊到了四万两,还有出价的没有?”
“压死他!”
张鹤龄嚣张地道。
蒋轮笑道:“两位侯爷稍安勿躁,他们出高价,等于是跟你们送钱,你们紧张什么?”
张家兄弟闻言一琢磨,对啊,横竖我们都不吃亏,不由对视一眼,好似从对方眼里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四万一千两。”
没等蒋轮的人出价,晋商终于出手了。
在场的人其实消息很封闭,此时商贾云集,他们没法确定出价的人到底是谁,总之各自按照既定战略,以自己心理能够承受的价位竞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