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395章

作者:天子

唐寅急忙行礼:“臣并无争名逐利之心。”

朱四摆摆手:“不是让你争名逐利,而是让你来辅佐朕,你不当官,朕想用你,别人会说朕坏了规矩,就好像朕用朱浩一样。”

唐寅点点头,不再没说什么。

朱四笑嘻嘻望向朱浩:“你不知道今天我跟杨阁老提给唐先生授官时,他的脸色有多难看,现在回想起来都解气。”

朱浩道:“无须意气之争,不过是替唐先生早些争取到正式官职,让他正式从幕后走向前台。”

朱四轻哼道:“让他们没事就打听我兴王府内情,这下把唐先生推出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以后除了朱浩外,兴王府没什么秘密了,看他怎么找我的麻烦。”

杨廷和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朱四如何知道他得悉唐寅身份。

其实就在于,唐寅的“暴露”乃朱浩有心设计,朱浩发现杨慎的人正在打听兴王府内的情况,立即顺水推舟安排人把唐寅的消息泄露出去,杨慎以为是他凭借自身的能力调查到的情报,却不知朱浩这一招乃“弃车保帅”,让唐寅出来当幌子,杨廷和及其党羽才不会怀疑朱四身后是否有旁的幕僚。

如此算是保全朱浩自己的一种方式。

而唐寅从幕后到前台也是朱浩计划的一部分,总不能让唐寅一辈子当个影子幕僚吧?

连孙孺和公孙衣都要混个官缺,而唐寅这样深得朱祐杬器重,在王府中地位可以跟袁宗皋并列之人,却一直跟仕途无缘,这对唐寅来说非常不公平。

就算唐寅没有进士功名,也可以通过传奉官加立功的方式,让唐寅在朝堂站稳脚跟。

当然这需要朱浩相助。

……

……

就在朱四为唐寅终于当官,感觉以后朝中有了强有力帮手时,杨慎却在筛选身边泄密者。

杨慎设宴,把昨日里曾将消息告知的几人请来,一番旁敲侧击,却没人肯承认将消息外泄。

宴席结束。

余承勋把大舅子叫到后堂,摇头叹息:“这么问,谁肯承认?用修你可有怀疑之人?”

杨慎道:“你当我为何今日要找如此多人来?其实此消息,我不过是告诉了你,还有达甫二人而已。”

“啊?”

余承勋着实吃了一惊,随即赶忙道,“我可没有对外泄露半句,哪怕是内子,也未曾提及。”

杨慎摇摇头:“我自然相信你,只是达甫那边……”

余承勋道:“你怀疑杨达甫?”

杨慎道:“先前父亲让我发动翰苑新科进士联名上奏,劝陛下放弃接兴王妃到京之事,我也只告诉你跟他二人,不料此消息很快就为陛下所知……事情是否太过凑巧?”

如今杨慎最信任的两个人,除了余承勋外就是好友杨维聪。

此时的杨维聪还不知道,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被杨慎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没当内鬼,却被当成内鬼看待。

余承勋显得很不理解:“达甫与兴王府从无往来,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去跟兴王府的人接触,怎会……”

杨慎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随即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余承勋一眼,好似在说,你替他开脱,觉得他不可能,难道你想让我怀疑你?

余承勋本想说,会不会是新皇那边有人料事如神,但见杨慎这态度,也就不好再提了。

说多了,就好像自己是在为杨维聪辩解一般,就算自己跟杨家是姻亲,但杨慎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他也是一种警告,说明杨家对自己也不是很放心。

“回头再试探一次,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告知他,看看陛下是否还会知情,便晓得了。”

杨慎不会贸然断定杨维聪是叛徒。

他设计的试探方式,就是将一件新皇阵营不会去想也不会提前预料的事情,告知杨维聪,甚至连余承勋都不说,没有第三者知晓,再看新皇那边的反应,就知道杨维聪是否真的是新皇安插进本方阵营的卧底了。

……

……

夜里。

朱四早早回宫。

当天朱浩跟唐寅促膝长谈,朱浩将上午跟余承勋、杨慎的对话,告知唐寅。

唐寅道:“我说你,真是能掐会算,时间点卡得如此好,这边杨慎正在向你试探我的事,另一边陛下就跟杨阁老提及要给我赐官,你是算好了时间,故意让他们以为内部有人外泄消息吧?”

朱浩摇头:“我并没有刻意卡时间点,但昨日杨用修曾找人问询过你的事,我就知道昨晚他应该把你的情况告知他父亲了。”

“你怎知晓?”唐寅问道。

朱浩耸耸肩:“是苏东主告诉我的……苏东主在朝人脉广泛,我让他帮忙盯着杨家两位公子,看他们平时跟什么人接触。”

唐寅咋舌:“你不盯杨阁老,盯他两个儿子干嘛?”

朱浩所说的两位杨家公子,一个是杨慎,一个是杨惇。

朱浩道:“杨阁老身为宰辅,很多时候没有心思去查那些细枝末叶的事情,又不能对外人完全信任,自然会找两个儿子办事,再说……你觉得杨阁老会亲自去查你一介兴王府幕宾?”

唐寅想了想,立即觉得朱浩思虑周详。

的确也是,杨廷和要查兴王府的事,找朝中大员明显不合适,让人知道他在查兴王府,身为臣子就算你权力再大,威望再高,也是一种僭越。

为了避免被人说闲话,当然是让两个儿子去查最合适。

这就被朱浩给算计和针对了。

唐寅道:“那你觉得,杨阁老会怀疑谁?”

朱浩笑道:“不是杨阁老怀疑谁,而是杨用修怀疑谁……以我所知,眼下杨用修左膀右臂,一个余承勋,一个杨维聪,余承勋是他亲妹夫,算是自己人,自然无须怀疑。估计杨维聪……哈哈,恐怕要被质疑了。”

唐寅摇头道:“你自幼的毛病,工于心计,如此对你做官可没什么益处。呃……这么说来,杨达甫被你离间了?”

一边教训朱浩,一边却在推敲朱浩的具体计划。

朱浩道:“我猜,杨用修下一步计划,就是暗地里试探,会以一件我们绝对想不到的事情,单独告诉杨维聪一人,再看我们是否知情,以确定此人是否还可信任。”

“完了!”

唐寅叹息,“都被你算到这一步,我估计杨达甫仕途堪忧。榜眼入翰苑,原本前途无限……跟你起争执的人怕是没一个有好下场。”

第522章 国舅

唐寅进户部,有了正式的官身。

第二天他走马上任,结果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看,此时朱浩不在,陆松和骆安也不好多问,一直到蒋轮来之后才问询他第一天上班的经历。

“别提了。”

唐寅显得很懊恼。

蒋轮笑着道:“我说伯虎兄,你乃兴王府大才,论能耐,比那位入阁的袁长史都高,让你以一介鸿儒前往户部当个看库房的,心情自然不佳,不如我们一醉解千愁?”

遇事不决喝上两杯,此乃蒋轮跟唐寅相处之道。

唐寅摇头:“没心情。”

一直到下午朱浩回来,蒋轮让朱浩过去安慰两句。

朱浩道:“连你都知道唐先生这会儿有巨大的心理落差,我去安慰也属徒劳,不如让他慢慢适应。”

蒋轮琢磨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随即朱浩大方做东,要宴请唐寅。

换了别人请,唐寅估计不会应约,但朱浩可不轻易请他喝酒,唐寅感觉朱浩有事情想借着席间说,便与之同往,一起前去的还有陆松和蒋轮,本还想请骆安,但骆安最近公务繁忙,涉及处决江彬事宜,婉言谢绝了。

到了宴请的地方,发现距离住处不远,乃是一栋二层小楼,一看就是这两天才开张的酒肆,门脸和酒旗都很新。

到了门口,发现里面客人云集,甚至还有人坐在门口等候就餐。

正值华灯初上,酒肆爆满,唐寅很好奇,当即问道:“前两日走过这里,未曾见过有酒肆,几时开的?为何这么多人?”

朱浩随口道:“这里主打火锅生意,我开的,前天刚开张,让苏东主帮忙在徽商中打了点广告,结果就成了这般模样,弄得我都想开分号了。”

蒋轮、唐寅和陆松同时用惊愕的目光望向朱浩。

朱浩跑到京城来,之前一直做工坊生意,他们虽然知道却很少过问,未曾想朱浩居然又做起了酒肆生意。

“赚点小钱罢了,同时也给我们一个方便联系和说话的地方……估计热闹两天,就没那么多客人了,楼上预留了雅间,不对外开放,我们上去叙话吧。”

朱浩的意思是,别看这酒肆人多,还有人排队,但自家产业,留有备用的位置,不怕来了没地方坐。

一起上楼,到了靠里的雅间,推开门进去发现里边宽敞而又雅致。

蒋轮一屁股坐到软椅上,称赞不已:“怎这般舒服?好像下面填充了棉花似的。”

“这叫沙发,下边安装了弹簧……别管了,坐着舒服就行。”朱浩解释一句,随即对跟进来的掌柜吩咐,“上好的材料,挑着上就是。”

“是,这位官人。”

掌柜领命退下。

蒋轮好奇地问道:“他不知道你是东家?”

唐寅道:“朱浩身份特殊,还是少对外宣扬,估计他以后跟你见面的次数都少,生怕被人知道他跟我们兴王府的人过从甚密。”

朱浩笑着摆摆手:“没有先生说得那么夸张,我们身边都有锦衣卫的人保护,当一般眼线想来查个消息容易?只要别对外宣扬就行。”

唐寅也试着在沙发上坐下,突然想起什么:“若是陛下突然出宫……”

陆松道:“没事,若是陛下来的话,自会有人知会,到时回去便可,反正距离不远。”

蒋轮笑道:“我看把陛下叫到这里来都行,与民同乐嘛。”

嘴上这么说,但蒋轮也知道如此不合体统。

先皇就是因为流连宫外,最后落了个昏君的骂名,现在朱四刚登基,正是给自己塑造好名声的时候,若是轻易造访市井之地,消息泄露出去,指不定别人会如何评价。

……

……

酒席进行。

蒋轮兴致最高,笑着给唐寅敬酒:“不管怎样,伯虎兄进入仕途,就此飞黄腾达,将来当上高官,可莫要忘了兄弟我。”

蒋轮现在最憋屈。

明明大外甥当了皇帝,可自己却没捞到一点好处,连找个差事混混手都难。

现在朱四也没心思给便宜舅舅争取爵位或者官职,光是每天跟杨廷和斗智斗勇,就让朱四焦头烂额。

唐寅摇头苦笑:“莫要取笑我了,这才刚进朝堂,也不知几时才有出路。”

朱浩道:“用不了多久,过两天我就把河工账目整理出来,让先生报上去。”

蒋轮和陆松都用惊讶的目光望过来。

感情朱浩早就查清楚了,一直隐忍不发,就等唐寅当官之后,让唐寅拿来立功呢。

“你自己报不是更好?为何让我来?再说了,我一介举子,哪怕是帮陛下查清楚河工账目,也未必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唐寅的意思是,你是进士,立功了晋升空间很大,而我只不过是个举人,功劳什么的就不奢求了。

陆松道:“唐先生,我看朱先生乃一片好意,他如今可在翰苑当差,未必需要此等功劳。”

蒋轮也道:“你看,连老陆都看出来了,小先生这是在帮你呢,你可别不领情啊……你现在当官怕没有晋升途径,难道靠资历混个三五七年?除了立功外,莫非还有更好的上升途径?”

两个旁观者看得都比唐寅透彻。

唐寅望向朱浩,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这几年,承蒙朱浩帮忙的地方太多了,眼下朱浩等于是给他铺好了升官的道路,更让他觉得受之有愧。

“先生不用这般看我,新皇登基后,需要对旧有秩序进行整肃,利用河工账目来做点文章,发现一点贪腐的问题,正是革旧立新的最佳方式,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不过我们是用了河工来作为引子罢了。”

朱浩的意思是,我不完全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助新皇。

不是正愁文官集团铁板一块坚不可破吗?那就用查河工账目的方式,把历年问题给查出来,不管当时那些当值的官员是自己贪污,还是被上层尤其是江彬和钱宁等人所要挟,反正这群人都不可用。

新皇借此机会提拔一批自己人,或是前朝郁郁不得志的官员,这些人承蒙新皇的恩德,自然就会归心,并投桃报李。

等朝堂基本换上自己人,那就不用担心杨廷和整出什么幺蛾子,新皇下达任何政令,都能得到最好的执行。

唐寅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朱浩的说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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