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朱浩继续介绍他设立的学堂,“另外我准备为师娘配备一个助理,嗯……是个女子,尚未成婚的那种,她的学问和见识自然比不上师娘,但如果有人帮衬的话,可以让你更好地教学。”
“助理?”
公孙夫人不由皱眉。
这孩子,花样为什么这么多?
朱浩往屋外看了一眼,就见闵斐元和李家兄弟都瞪大眼往里边瞧,这时候他们都顾不上读书和练武了,都觉得很新奇,怎么东家突然就带了这么个女人前来?还称其为“师娘”?难道以后找个女人教我们?
“看什么看?出去瞧瞧关敬来了没有,有点眼力劲儿行不行?”朱浩厉声训斥几个看起来比他年岁大许多的孩子。
公孙夫人本想说,不用如此麻烦,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等,毕竟我在院子里停留久了也不好。
但外面几个孩子对朱浩言听计从,如果朱浩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反而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吓人的惩罚,平时喝斥上两句,他们还笑呵呵觉得心里舒坦。
也不是说他们就是犯贱,而是因为他们进城本就是来学手艺,有当学徒的觉悟,再说朱浩是以东家兼师长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不是为了跟他们做朋友的,作为师长自然要拿出威严。
三个孩子出去等,不一会儿,便把关敬迎了进来。
与关敬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正是公冶菱。
公孙夫人看到一个比自己似乎要年长一两岁的女子,气质不俗,心下好奇,与朱浩一起出了教室来到院中。
“东家,不知您传唤,有何事?”公冶菱得到关敬传话,特地放下练功,与关敬来见朱浩。
来之前,她担心朱浩是要让她去接待什么贵宾,对她的名节有损……
朱浩道:“公冶姑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孙夫人……是我在王府中教习公孙先生的妻子。”
公冶菱一听,对方大有来头,其夫君能在王府教书,想必水平很高,其自身也必定出自书香门第,熟读诗书。自己不过是个乐籍女,见到此等地位的“夫人”,应该低下头立在一边,连话都递不上才是。
公孙夫人也有些懵逼,完全不知眼前是怎么个光景。
两个女人相互行礼,都没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朱浩笑道:“公冶姑娘,之前我不是问过你,年底身契到期后作何打算吗?当时我跟你说过,我准备给你找份差事,让你在安陆本地既能生活,还有事情做……不用每日陪着笑脸迎人……
“这不,我准备在安陆开个女学班,特地找了我师娘来授课,打算让你给她当助理,你看如何?”
公冶菱瞪大眼睛,脸上充斥各种小问号。
“东家,这……”
公冶菱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没有感激,也没有喜悦,心里全都是费解。
整啥呢?
我唱戏唱得好好的,之前是说过契约到期后不打算续签,但我也没说不打算登台表演啊,你可以给我换一种合约,让我跟关家父子那样挂靠戏班,混口饭吃就行。
我自幼学唱戏,现在都快二十岁了,除了唱戏我还能干嘛?嫁人生子吗?我乐籍女还能嫁给谁?戏班的乐师?嫁过去后说是相夫教子,还不如说是继承我乐籍的工作,把技能传给下一代……
你现在突然跟我说,让我教书育人?
是不是有点扯淡?
朱浩道:“说实话,戏班中唱戏,二十岁前还好,往后会愈发困难,不如教书育人……也不让你们教男童,教女孩便可,平日教学以女学为主,没什么难度……我再把一些独门手艺教给你,你再传授给学生,如此女学学堂和工坊都可以撑起来……公冶姑娘,你不会是……想拒绝吧?”
公冶菱苦笑着摇头。
一旁公孙夫人问道:“朱浩,你说的工坊……是你家里的工坊?”
“是啊。”
朱浩笑道,“我家里的工坊需要人手,但不需要壮劳力,心灵手巧便可,平时都是我带的这些小家伙帮我完成一些精细活,如果找几个愿意帮家里分担压力的女孩来学手艺,顺带读书识字,她们将来也有出息,不好吗?”
公孙夫人自己就读书,自然不会跟这时代未开蒙的妇人那般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在她听来,朱浩的这个计划……很疯狂。
“好是好,但就怕女孩家里不同意,这世俗的眼光……怕是不那么容易接受。”
公孙夫人感觉事情不会太简单。
朱浩继续笑嘻嘻道:“女先生教授女弟子,与她们声名无损,工坊中做工赚钱养家,分担家中压力,赚的钱或许比普通力夫赚得还要多,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但对于小门小户来说,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容错过吧?”
公冶菱听出朱浩话中之意,急忙问道:“那我以后……不用登台表演了?那……那不是让东家蒙受损失?”
朱浩还在笑。
你说的是一般情况。
我岂是一般人?
“戏班那点收入,说实话,相对我家整体营收来说……九牛一毛,不过是我的副业罢了。”
朱浩道,“契约满后,你不用离开,仍旧是戏班的一份子,想唱就唱,可以继续当戏班的台柱子,我只是额外给你找个差事做,或许这边会慢慢成为你的主业……唱戏毕竟不能干一辈子嘛。”
第231章 谁给谁接风
公孙夫人听了朱浩的话,没太多感触。
但公冶菱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对于唱戏的人来说,乐籍的标签会挂在身上一辈子,即便赎籍,也不可能逃脱,但朱浩却给了这些唱戏的人“退路”——你们不唱戏,可以到我的工坊来做事,就算是女人也可以教女学来谋生。
生下来就是乐籍的公冶菱,对此等事闻所未闻。
可对朱浩来说,这很平常。
你们给我做事,我保你们后路,不是很正常吗?
谁让我不但是戏班的班主,还从事制造业,顺带在教育方面也打算涉猎一下……旗下的企业多了,这个行当不行你们就换另一个,总归是熟人,别总让我去招揽一些不认识的新人,充分利用你们这些老员工,省了互相了解的过程。
很好嘛。
公孙夫人问道:“朱浩,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朱浩笑道:“以前是卖盐的商贩,现在搞点研究开开作坊什么的,不过我祖父乃锦衣卫千户,家里门路很广,总之不会亏待你们。”
公冶菱琢磨一番,觉得朱浩没有虚言。
戏班班主就没听说有谁不刻薄戏子的,但追随朱浩却不同,一年来唱戏赚了以往五六年的钱不说,现在连退休后的生计都想好了,人家说不亏待想来也能做到,不是嘴唇呼扇两下空口说白话。
“公冶姑娘,只是让你过来跟师娘认识一下,后面具体做事,还要等师娘诞下孩子后……对了,师娘……约莫等多久呢?”
朱浩一脸认真地问道。
公孙夫人没觉得怎样,想了想回道:“月余便可。”
还真是小户人家的心态,这是不打算把月子坐满?
朱浩很想提醒,你这是头胎,休息不好的话会落下病根……
但再一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孩子提醒你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你会听么?再说这东西真的有科学依据?不然为啥在后世科学昌明的时代,外国女人也从来不坐月子?
什么祝你顺产的话朱浩也不说了,安排好一切他还得赶回王府。
别因为袁宗皋回到王府,晚上门子、侍卫也要参与庆祝,早早便关闭府门,到时连回去都成问题。
……
……
返回王府。
防备异乎寻常地松懈,或许值守的侍卫们频频被叫去喝酒,加上最近王府没什么事,以至于仪卫司那些老油条又恢复以往那种懒散的作风。
朱浩进院门时,有人看到也没过来询问。
朱浩回到寝室,发现京泓居然也在。
“小京子,你今天没回家?”朱浩笑着问道。
京泓斜着瞅了眼朱浩:“你不也没回家?”
“呵呵。”
朱浩坐下来,正要拿出自己的书本,京泓将一个食盒放到他面前:“今天袁先生回王府,西院食堂加餐,我给你留了一份……我没动过筷子,里面吃食都是干净的。”
朱浩没想到京泓这么有心。
打开食盒,里面摆着两碟案鲜:油炸烧骨和干蒸劈晒鸡,旁边有个扣起来的大碗,碗里装着一整个东坡肘子。
待遇相当不错!
“米饭我没给你留,本来盆子里有一些,但被几个侍卫带走了。”
京泓指了指朱浩的包袱,“你不是有干粮吗?就着吃就行……”
朱浩笑道:“我其实已在外面吃过了。”
京泓似早就料到,没好气道:“知道你有银子,但凡不回家,想去哪儿吃不成?真是没法跟你比。”
朱浩道:“不如当宵夜吧,晚上饿了我们一块儿吃……为表达感谢,明日我再给你买好吃的……”
“不用了,晚饭我吃了不少,其实……我在家也吃过了,是我父亲让我提前回来,闲逛时看到厨房还有菜,就吃了一点,再给你拿了些……”
果然不是京泓自己想留在王府过夜,而是京钟宽知道袁宗皋回来,想让京泓进王府打听一下消息。
朱浩问道:“那你爹今天受到邀请了吗?”
“没有。”
京泓回答得很直接,“袁先生回来,外人谁都没请,现在内院那边正设宴,估计你想进去的话……还有机会,我就算了。”
京泓说话时,略微有些吃味。
大概是羡慕朱浩在王府中的地位。
朱浩跟他同样年岁,几乎是同时进王府,但现在朱浩在王府中可不单纯只是个伴读,王府经常有事找朱浩商议,甚至还能出席很多他无法触及的场合,兴王更是时常召见……
“那边都是大人,我去干嘛?我先写东西,你读书吧。”
……
……
夜深人静。
朱浩睡不着,走出房门,本来是想到院子里乘凉,却发现屋子里燥热,出来后却有些冷,又赶忙回去加了两件衣服。
半夜时候,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却是喝完酒的王府众多属官,正三五成群出王府,回家休息。
朱浩坐在院门口看了一会儿。
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即便进王府一年多了,但每天还是能见到生面孔,有一些老面孔可朱浩从未与其有过寒暄的机会,互相间并不认识。
“这不是朱公子吗?还没睡呢?在这儿瞧什么热闹?”
却是连侍卫带着几名侍卫巡逻到西院门口,他跟朱浩算是老熟人,停下来打招呼,语气促狭。
朱浩笑嘻嘻道:“有热闹干嘛不瞧?不妨碍你们吧?”
连侍卫摆摆手:“不碍事,只要你别想着钻进王府内院,热闹你想怎么瞧就怎么瞧……”
“老连,走了!一会儿陆典仗回来看到你这样子,不抽你才怪!”
旁边有人催促,才把连侍卫给叫走。
朱浩大概知道,陆松那边酒席可能快散场了。
果不其然。
过了不多久,老远就看到两个人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往这边走,随即便听到蒋轮吹牛逼的声音:“……我跟你说,今天再给我十坛子酒我也能全喝了,就是老唐他不让我多喝。”
“是陆先生。”
陆松在旁扶着,但其实他自己也走不稳,嘴里还帮忙纠正。
蒋轮道:“什么陆先生,不就是唐伯虎吗?论诗画,论学问,我是比不了他,但论喝酒……孰胜孰负还不一定呢!你看我今天不就把他喝倒了?”
朱浩听了不由暗自皱眉。
这迎接袁宗皋的酒宴,到底是热闹成什么样子,一群人都这么不顾体面喝到烂醉如泥的地步?
唐寅不会真在酒席上喝醉后有放荡不羁的行为吧?
说了联手压制袁宗皋,不想昨日商议好对策后人就没了影子,今天白天上课时都没见到人。
“姑爷,门在这边……”
蒋轮一个劲儿吹牛逼,却连门在哪边都不知道,冲着墙就走了过去。
蒋轮嘴里兀自不服软:“王府我多熟悉?门在哪儿我还能不知道?我就是想撒个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