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浙东匹夫
而沈祥只是微微一愣,虽然牛顿没给波义尔写信,主要是牛顿如今也还年轻,离开英国时他只是一个刚本科毕业的,能把剑桥本校的人认认全就不错了,隔壁牛津他也没人脉啊。
但是沈祥帮着沈家经商三十年,待人接物早就人精了,他提前就有准备了很多临时机动安排的礼物,于是连忙说谎不脸红地表示,大明摄政王对于波义尔教授也是早就久仰大名了,另有一份人心。
然后他回头就关照手下的助理,多分两车礼物,明天说不定还要去牛津转一圈,各种撒珠宝瓷器苏绣乌龙茶。
……
后续的学界拉拢人脉工作,也就无需再赘述细节。
反正大明摄政王礼贤下士的美名,传播地比鼠疫病毒还快,没两天英吉利学界高层都知道了数万里外那位贤明的哲人王有多么尊师重道好学钻研。
后续的药物化学特性验证工作,也是非常顺利。
牛津化学泰斗波义尔教授,收了大明足足好几箱乌龙茶和整整一马车的苏绣,也不好意思不帮着站台啊。其他自然科学知名教授,也都是至少一箱茶叶一箱苏绣起步。
又两天之后,随着伦敦城内,新来的大明货物快速出货、风声渐起,大明派来的使者王夫之,也正式得到了英王查理二世的接见。
接见过程中,查理二世已经提前从波义尔等皇家学会权威学者那儿,知道了大明提供的那些药物,应该很有效果。终于忍着财政匮乏的痛苦,咬咬牙表示会出国库的钱买下。
不过,1660年代的英吉利王室还没仁慈到给老百姓发社会公共福利的程度,这钱肯定不能白掏,最后还是要各级商人摊派承担,把这笔公共卫生开支认捐了。
再说这也是普救伦敦城里的万民,那些伦敦大资本家也在被救之列,只有鼠疫快点结束,伦敦才能恢复正常,他们才能重新做生意。从这个角度来说,让伦敦各大资本家捐钱共赴国难难道不应该吗?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此后两个月,大明送来的各种消毒剂,就在伦敦普及开了。人们也发现了这些药物的很多其他应用。
比如波义尔教授就按照大明方面的说明书试了,把浓硫酸稀释三十倍后,就可以用来擦拭手术刀具,比灼烧手术刀消毒更好用更彻底。
这对于这个时代普遍还靠锯子锯手锯腿的英吉利理发匠手术师来说,无疑是一个利好,能极大降低手术的感染。这药钱掏得太值了。毕竟做一天手术,也只要消耗几毫升浓硫酸、稀释一下就足够消毒刀具了。
而且把这种浓硫酸稀释五十倍后,还可以用来浸泡消毒包裹伤口的纱布。只不过消毒后要再用苏打水中和一下。
总而言之,大明来的各种消毒杀毒杀虫毒鼠的化学制剂,在欧洲一下子就点亮了一个新需求,估计以后的大明外贸,还能加上一大堆新的化学品,不用再光卖丝茶瓷器了。
……
等大明的药物和化学品普及开来,是需要时间的。既然船队需要在欧洲滞留两个月以上,王夫之和沈祥也不会闲着。
肯定要趁机分出几艘船,在卖完货之后,去荷兰、汉堡等地晃悠一下,对岸的法国也可以去。
虽然法国北部没有什么沿海的大城市,但在向导的指示下,大明上船还是去了诺曼底的勒阿弗尔。然后从勒阿弗尔沿着塞纳河逆流而上,航行三百余里,就能到巴黎了。
少量没卖完的化学药剂和丝茶瓷器,也能在这些地方稍微分销一下打响知名度。毕竟五万里的海路都航行过来了,使团不可能就只跑英吉利一国,肯定要多开眼看世界,多挖人多宣扬。
荷兰的莱顿大学,神罗的莱比锡,这些城市最后都有了大明使者的足迹,以及那些被大明拉拢的外国学者的带路。
最后,作为宣传工作的补充,大明商船队这次还特地带了一些汉语的书籍,以及大明方面翻译的译本,无非是宣扬一些科学发现的(仅限于自然发现,不宣扬应用技术,应用技术需要保密),还有大明的风土人情博物志。
这些作品的投放,同样在欧洲高层的世界里掀起了新一轮的大明热,并且让很多欧洲公知坚信大明远远比他们先进,他们需要反思,这一定是欧洲体质的问题。
很多心怀不甘的学者,便因此踏上了去大明的留洋热,踏上了去追寻光明的道路。
王夫之等人最后看了一下牛顿给他们的清单,除了那些已经德高望重的人实在拉不动,但凡资历稍微浅一点,对欧洲没那么留恋的拉拢目标,几乎是一拉一个准,还多找了不少自然科学学者。
第五百零七章 南京大学
巴罗、波义尔、惠更斯这种级别的、如今已经是大科学家的存在,大明当然是挖不动的。
因为大明也不可能开给他们更高的学术地位,他们已经分别是剑桥、牛津和莱顿的相关领域学术带头人了,大明把他们请来,还能都让他们当新建的南京大学校长不成?
不过,现成学术带头人挖不动,那些未来的大牛、如今的潜力股,以大明此番出使英吉利、搞国际人道注意援助(同时也是买卖赚钱)积攒的声势,却是一挖一个准。
尤其“伦敦大瘟疫”最终还是在当年八月底就消失了,比历史上还提前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猛追穷寇,当然是大明卖过去的各种消毒剂的功劳,却结结实实刷了一大波名声。
就好比瘟疫即将自然结束前冒出的辉瑞某些特效药,对着溃敌的尾巴一阵摇旗呐喊。如此一来,欧洲人愈发觉得大明在医药和化学领域绝对领先。
船队最终在欧陆滞留到了十月份,比原定计划还多留了一两个月,为的就是等“瘟疫是被大明终结的”这个消息再多扩散扩散,进一步造势利好,把人才吸引力的变现潜力吃干抹净。
最后在里斯本补给了一站,然后才扬帆南下,沿着茫茫大西洋绕非洲好望角,开始了又一轮为期至少九个月的航程。
最终,因为季风不是很赶趟,中间稍微等了一等,航行一共花了十个多月,小康七年八月中秋节前后,才抵达南京。
……
时间线总算是合上了。
南京城内,小康七年的中秋佳节。
朱树人既等来了南巡一年半的儿皇帝终于回京,也等来了牛顿介绍的那一堆欧洲未来潜力科学家的投效大明,
他自己也已经在心中谋划决计,未来第二个七年计划,要把大明内政种田改革的重点,放在科教和人事制度的革新上。
所以,趁着“万国学者来朝”的机会,朱树人直接在南京紫禁城内大肆赐宴,举办了一场足以被后世载入史册的科学盛会。
当然,赐宴之前,他还是尊重了自己的儿子,先关起门来,跟朱慈煜谈心了一下,说了自己的计划。
家宴的氛围倒是很轻松,只有朱树人带着朱毓婵、方子翎,还有朱慈煜也带着他的皇后,没有外人。
之所以把方子翎也带上,那是因为方子翎毕竟执掌了大明科学院不少工作,而且她当年也算养育教导了朱慈煜,朱慈煜小时候的理工科教育都是出自方子翎。现在要讨论大明的科教建设,方子翎是绕不过去的。
家宴上,朱树人先拿了点别的旧账,稍微铺垫一下,只问儿子这一年半,在外面玩得开不开心。明明跟越南人的仗都打完了,最后路上又拖了超过半年。
“……如何,庐山瀑布是否宏伟?有没有青莲学士写的那般壮观?庐山上避暑纳凉,别有一番野趣吧,孤这辈子都还没去庐山消暑过呢。
听说这次庐山避暑还专门修了一条青石台阶的山道?那可得充分利用起来,过几年盛夏时得闲,我这山野散人也该去避避暑,每年总是去江宁镇上的博物园看花花草草避暑,也腻得很。”
朱慈煜最怕父亲问他这事儿,他一个亲政后的皇帝出巡,最后政务巡视处理完,纯玩还玩了那么久,而且他亲爹都没玩过,确实有点不孝。
被父亲拿捏住了把柄,他也只好陪着笑,表示应该尽孝:“父王为这个天下操劳得够久了,想周游天下都是应该的。还是孩儿不够干练,让父皇多操心了。”
朱树人也不是真要敲打儿子,便见好就收:“孤如何能不操心?此番两广又传开了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戮我汉人,明年迟早还要郑成功动手把吕宋解决一下。
可别以为我大明已经四方安稳了,西北鞑靼残部,准噶尔人,北方罗刹,未来都有可能与我大明争斗。起码把这两个宿敌打服了,为父才能撒开这一切,高枕无忧去出游享乐。
加上不能穷兵黩武,要给百姓休养生息,革新内政,每一步不得五六年。”
朱慈煜越听越是惭愧,父王那么操心,他作为皇帝实在是应该设法加速这个进程。
好在他对父王也是挺了解的,估摸着这是又打算下重手了,所以要铺垫。于是他也就直截了当配合:
“孩儿愚钝,不知父王有没有什么妙法,可以加速这个进程,让四夷能更快被解决,不至于为我大明边患?无论是革新财赋,还是励精图治晋贤汰庸,孩儿一定严明法度。”
朱树人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顺势往下说:“财赋变法,硬骨头暂时已经啃过去了,废丁分籍已经试行多年,南方各省已经全部推广。未来只要继续往北方推广,慢慢微调即可。
朝廷税制,也不能朝令夕改,前几年刚改过,后续越稳越能树立权威。最好二十年都别动了。
眼下革新弊政的关键,到了用人和科教上。科举之法,已经沿用千年,科举本身无错,但错就错在所试科目不能与时俱进。
八股文章,理论上只能考察一个人知不知德,甚至都无法考察他是否知行合一、知德而行德。至于才干,呵呵八股能考察出什么实干之才?
既然从前宋开始,科举便能加入武举,那将来自然也要与时俱进,加入别的科目,从此分门别类,各科各选其才。唐宋时,便有明法、明算,可惜后来进士一家独大,诸科除武举外渐渐废止。
如今又面临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自当去芜存菁,革故鼎新,裁汰汙滥,增补新学。恰好此番科学院又招募了不少才干之士,补足了一些科目。
孤打算先在南京,筹建一所新学,花上数年时间,培养新学人才。待这些才学之士毕业,便增开新科,与进士科并举。”
朱慈煜耐心听着,对这个说法,他内心倒是也很赞同的,并不是因为父亲的威望,而是发自肺腑赞同。
因为朱慈煜本人也是从小接受过理工科教育的,方子翎教了他很多数学和物理常识,还有博物学知识,朱慈煜的学术眼界其实比朝中很多腐儒大臣都要开阔得多。
于是他闻言立刻振奋地附和:“这个想法好,父王,不知这个想法……对外还是要您向天下公布,还是孩儿可以作为自己的想法,向内阁力陈推进?”
朱树人难得停顿了一下,释然一笑:“你都二十二了,过完年就是二十三。亲政之前,尊老敬贤的姿态也摆够了,如今也该自己立威了。”
朱慈煜恍然,连忙表示这事儿由他提出,后续请父王在朝堂上表示支持即可。
定下思路之后,朱慈煜又转念一想,居然颇有政治智慧地请教道:“设立新学,与科举另开新科,实则有数年的时间差。
既如此,为了循序渐进,让反对者不至于抱团激烈反抗,是否可以把这两件事情分开宣布?”
朱树人闻言,难得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想得很好,已经会注意分化反对者的势力了。不过,这一点为父也想到了,只可惜,史阁部未必还有这几年的寿数。
他毕竟德高望重,他与孤一同鼎力支持,新政才容易板上钉钉。为父终究没当过几天大明的文坛领袖,需要多几个久负文名的学宗泰斗来表态支持这事。”
朱慈煜这才彻底理解了父王的良苦用心。
史可法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连续好几年没上朝处理政务了,纯粹只是挂名,每天在江宁的疗养院里养老。
听说今年病情又加重了,身体很不好,如果先办南京大学,过几年等南京大学第一批理工科毕业生出来,再讨论开新科考试的话题,那史可法未必活的到那时候。
就让史可法为大明发挥最后一点号召力吧。
……
数日之后,在南京朝廷的又一次朝会上,负责文教工作的礼部尚书顾炎武,正式提出了设立“南京大学”的奏请,希望朝廷能顺应时势,与时俱进,设立新学。
除了顾炎武之外,已经另外升调其他清贵闲职的吴伟业,也表达了附议,并且补充了一些奏请细节。
吴伟业曾经是朱树人在国子监时名义上的授业恩师,后来朱树人掌权后也让他担任礼部尚书,他升调走之后才让顾炎武补上来的。
顾炎武执掌礼部时,工作政绩的重点在外交,而吴伟业执掌时,政绩的重点在文教。所以让顾炎武和吴伟业一起互为表里,这个建议才更有说服力。
因为学界的几位主要泰斗都支持设立新学,所以朝堂上的第一轮博弈推进得也比较顺利,并没有人直接跳出来表示反对。
而朱慈煜也装模作样地表示兹事体大,要请教一下史阁部的意见。
众人看到很久没来上朝的史可法,今天居然都被人抬来了,哪能不知道这是小皇帝锐意进取,自己想推进改革了。
史可法当众表达了自己的支持,最后朱树人也定海神针拍板,“开始筹备新学”这个意向,也就先被敲定了。
反正还只是一个办学意向,后续具体怎么办,人事如何安排,待遇如何,都还没说呢。既然一切都还不清楚,就算有老狐狸想反对,也不会这时候跳出来。
朱慈煜便宣布,回去后让礼部和吏部、工部好好会商新学的筹办事宜,拿出细化方案,后续几次朝会,还会重点讨论这个议题。
……
明朝惯例一般是三日一朝,不过实际上如果不是多难之秋,一般只会减少不会增加。比如万历就是典型的经常不上朝,而崇祯时因为都快亡国了,倒是增加过上班频率。
如今天下还算太平,皇帝也就依然三日一朝,或者偶尔间隔一次。如今因为礼部吏部工部比较忙,需要讨论细化方案,朱慈煜就给朝臣们减负,后续几次都隔一次上一次朝,六天一汇报。
因为留下的讨论时间比较充裕,短短两轮朝会日之内,相关的消息难免就开始在南京城内传播。
高层的老狐狸其实都还能按兵不动,但一些最容易被当枪使的基层冲动秀才举人监生们,反而坐不住了。有些人就开始议论朝政,觉得贸然举办新学不好。
还有人得到消息,说朝廷最近从西洋招揽了一批搞算学物理的学者,要跟科学院的人中西合璧,未来一起承担南京大学的教学研究工作。说不定秀才、监生们未来还得被那些不通四书五经的粗鄙学者管束。
传得更夸张的消息,甚至有说朝廷有打算废除旧式科举,甚至未来新学的入学考核,就只用考核算学和其他格物之学,不用考四书五经了。
于是,一大群监生秀才等基层功名学子,就被人当枪使了,有想“公车上书”的,有想抨击时弊的,在南京城里闹出一些零碎冲突来。
朝廷一开始也没正面回应,因为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有什么好回应的。大约十八天之后,南京大学的初步办学思路整理出来了,朝廷才明发天下,然后来清算一下这段时间的谣言。
然后,南京城内外,就有数百名秀才和监生被抓了,周边的镇江扬州常州,也各有数十人涉事。都是锦衣卫拿到了确凿的证据的。
一开始士林哗然,还以为又是特务政治残害读书人了。但最后朝廷给出的处理意见非常明确:不是不允许品评朝政得失,但是不能造谣,把朝廷根本没有打算推出的政令,子虚乌有捏造扣到朝廷头上。
而这些人的罪名,恰恰是造谣。
因为按照朝廷公布的南京大学办学计划,朝廷并没有打算废除科举的旧科目,这都还完全没影的事儿。
朝廷也没说将来进入南京大学求学的士子,可以完全没有功名,这一点同样是造谣。
按照目前新定的政策,为了防止管理混乱、落差太大,暂定的南京大学入学门槛要比照国子监。所以至少也要先有秀才功名,然后才能参加入学考试。
南京大学毕业之后,才比照国子监监生出师的待遇,也就是相当于举人,可以参加后续的授官考试。当然也可以直接以相当于举人的身份候补,未来去礼部、工部、户部下属的各条线排队等缺。
毕竟大明朝的科举制度,理论上考中举人之后就能排队候缺做官了,只是后期举人泛滥越来越严重,经常排队一辈子也排不到一个官位,所以才要考进士,考了进士才基本上能确保大概率实授官职。
南大毕业生的候缺,理论上也跟这是一个道理。
第五百零八章 南大毕业等于举人,研究员等于进士,院士等于翰林
虽然南大毕业生未来的候缺等官,原则上跟举人候补的级别、原理相同。
但有官场见识的明眼人,还是能看出其中的细微差异。
毕竟看朝廷现在的意思,未来南京大学的毕业生,因为是理工科为主,会独立拉出一条线给他们候缺。
比如专注于户部的财务官,需要比较强的数学功底,又或者是工部的技术官僚,也有实干能力的硬性要求。
所以如果未来几年南京大学的毕业生人数少,那么授予实缺的排队压力就没那么激烈了,可能象征性稍微排一会儿就能当官。
这就等于是名义上相当于举人待遇,实际上捞到的好处却能近似于进士。
除非将来理工科毕业生人数也暴涨,也出现学历贬值,那样到时候等缺授实职所需要的年限,也会越来越延长。
然后大家才得都去考相当于进士科的后续选拔。当然在南京大学,后续这个考试就不叫进士科,改叫考研了——这也不是牵强附会,而是这个时代南大毕业后,继续考上去深造,确实可以直接成为大明科学院的“研究员”。
以后的“科学院研究员”就相当于候补等实缺的进士,在没有授予行政官职之前,也可以享受七品俸禄,在科学院搞研究工作。如果在科学院里再出类拔萃,才会变成“院士”。
所以南大毕业等效于国子监生毕业或举人,研究员相当于候补进士,院士相当于翰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反正“学历贬值”这种悲催的情况,肯定不会发生在南京大学刚新设的“老三届”身上,他们肯定人人都有光明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