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浙东匹夫
对于没来得及在崇祯十六年,就在四川全境推广土豆,朱树人内心原本也是有点惋惜的,不过稍微实地考察了几天,找了一些幸存的四川本地基层官员深入调研了解后,朱树人也就释然了——
四川的农业区中,山区农业主要就分布在川东,或者说巴地,也就是重庆周边。西边成都周围都是平原,都是平整低洼的水田,本来种土豆也有点浪费了。
土豆更大的价值,在于把边角零碎崎岖的烂地也充分利用起来,所以重庆周边三四个府,包括重庆、夔州、潼川、顺庆,外加泸州府的一小部分,能把适种土豆地皮都充分利用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朱树人留在重庆周边,安民编户、确权土地,组织生产,也没干别的事情,光这些就花了个把月的时间——也别嫌慢,做过基层民政工作的人,就知道这里千头万绪没一件是轻快的,一个月能理出一个大概就已经算很神速了。
另一方面,也是这段时间,前线军务确实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一切都还在按部就班推进中。
从重庆去成都,实际行军距离就有九百里左右,这还是算的雒水那一路,如果是岷江那一路,因为要绕远,只会更慢。
按照在敌占区搜索前进、一边占领一边推进,每天五十里的速度都是不可能做到的,还得考虑部分府县有张献忠的小股留守部队要解决,就算战斗没悬念,却也每场都能拖住几天时间。
官军是正月十二启程的,五天后赶到的泸州府,在那儿跟张献忠的小股部队战斗了三四天,拿下城池已经是二十一日,大部分耽误的时间都是在等待和组装攻城器械、修筑必要的围城工事和营地。
拿下泸州后,两路人马实际分兵前还要稍作整顿,再次起程已经是二十四。
反正成都已经被张献忠蹂躏完了,这时候也不抢时间,稳扎稳打最重要。
方孔炤和秦良玉方国安,在二十八日抵达内江,又小小战斗了一场,二月初一继续北上,初五到资阳,
随后因为距离张献忠核心主力驻地越来越近,他们也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推进更慢,把精锐骑兵斥候放出去更远以哨探敌情反应,顺便等待张煌言那边。
张煌言正月底抵达宜宾,也是小战一场,耗费数日,略作休整二月初六才再次北上,四天后兵不血刃顺利通过犍为,初十抵达乐山。
也正是在乐山,张煌言和刘国能第一次遇到了张献忠军有组织的分兵抵抗、据险而守,竟是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本人,带着数万流贼部队来到乐山,依托岷江和大渡河天险,试图掐断这处官军水路军后续会依赖的枢纽节点。
得知这一情况时,张煌言也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完全跟战前的预期不符——战前的军议上,双方反复推演讨论,觉得张献忠如今不敢跟官军野战,如果官军逼过去,大概率最后还是在成都进行攻城战。
就算张献忠要野战,也该是在平原河流浅窄的地方,找秦良玉方国安部决战,先争取各个击破吃掉这一路。怎么会去找沿着岷江进军、进可攻退可守的张煌言的麻烦呢?
张煌言可是有一堆精良战船,就算打不过,沿着岷江来路直接跑,也是肯定能跑掉的。张献忠怎么会分散自己的兵力、派出那么大一支主要力量,去进行一场不可能追得上的追歼战呢?
打个通俗的比方,这简直比滑铁卢之战前,拿破仑派出格鲁希去追击布吕歇尔还要不可理喻。
拿破仑派格鲁希分兵,好歹是有机会追上布吕歇尔、并且先各个击破,最后再在决战前赶回来,跟拿皇本人一起合力对付威灵顿。
张献忠派孙可望分兵来乐山,最多就是迟滞添堵,不让张煌言推进,但打是绝对打不掉张煌言的。
最多就是孙可望和张煌言最后都无法赶到另一边张献忠和秦良玉方国安的决战战场,双方都有一支主力被调离无法参加决战,那张献忠也没得赚啊!
张煌言意识到事有蹊跷后,立刻就派出快马信使,去资阳和方孔炤秦良玉方国安联络,让他们小心谨慎,别太快推进。
同时,也立刻派快船顺流而回,顺着岷江长江重回重庆,给朱树人报信,告知这一情况。
因为是顺流而下,山区江水奔流迅疾,这次倒是很快就到了,二月十四,身在重庆的朱树人就得知了这一情况。
一开始他也颇为不解,但好在他知道历史,虽然历史事件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但他至少还知道明末所有大人物的禀赋性情。
事情可能会变,但人的禀赋,野心,性情,是很难改变的。
听说孙可望自请分兵南下拦截,朱树人稍微琢磨了一下,排除了一切不合理的解释后,最后剩下的那个解释,无论乍一看是否很不合理,也多半是真相了。
不过,朱树人却不能明着说出来。
好在说来也巧,张煌言和方孔炤回报前线情况时,监军的王公公也还没有会北京,一直滞留重庆,在观察朱树人等人的表现。
原本王公公说好一月底之前就要走的,也是看到张煌言、方孔炤最初半个多月势如破竹,每隔几天就能推进一个府县,这才一拖再拖,还妄想着能尽快拿到张献忠授首、成都光复的消息,好直接回去给崇祯报喜。
现在张煌言推进被孙可望阻止了,王公公也意识到自己是等不到报喜了,朱树人也跟他解释,说个把月之内是等不到战争结果了,但他已经有计策,务必能确保把张献忠擒杀在四川。
他把自己的分析,半真半假地说给王公公听:“公公,本官已为,这孙可望可能是对张献忠的忠心产生了动摇,虽未必会背叛义父,却也生出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逃命想法。
他自请分兵南下堵住乐山,就算被我军绕过,他也可以以骚扰粮道为由,一直滞留乐山。如果张煌言、刘国能的兵马后续更换前进路线,放弃岷江路线,去跟方巡抚秦总镇合兵一处,另路向成都推进,
孙可望也依然可以借口‘可能有诈、要提防官军伪退诱敌’为由,拒不回师成都救援张献忠。而孙可望拒守的乐山,同样是川西一处枢纽要害,那儿是岷江和大渡河汇流之处。就算张献忠最终被全灭,岷江一线也被堵住,孙可望的偏师依然可以走大渡河远遁,虽然注定只能去蛮荒之地,却也好过跟张献忠陪葬。”
王公公也不太懂军略计谋,听了朱树人的分析,顿时觉得很有道理,他唯一觉得不太敢信的还是这个时代拜人做义父的人,应该不至于那么不孝叛父。
但这个顾虑,也很快在朱树人的解说下打消了——朱树人引经据典,把他多年来如何专门勾引断子绝孙的流贼头目的义子杀父来投、专门打击认义父义子这种统治模式的辉煌成果,数落了一遍。
最后,还不忘把军中一名叫刘三刀的游击引荐给王公公,自豪地告诉他,这位刘游击就是杀了他义父刘希尧投的朱树人。
王公公看了朱树人对于劝人杀义父那么在行,也是噤若寒蝉,没有再质疑。
他心中还暗忖:这些事迹回去跟义父王承恩汇报的时候,可一定要略去不表。
国姓爷专用不孝之人,这可不行说呐。
聊完了孙可望可能的动向后,王公公又问:“可这事儿,国姓爷又为何特地与咱家说呢?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眼下毕竟还没有过明路,没有正式背叛张献忠。咱家向陛下回报时,也不必提孙可望呐。”
朱树人连忙用诱导的语气说:“怎么不必提?用兵讲究的是举一反三,公公试想,既然连孙可望都可能生出异心,我们难道不该提防张献忠麾下其他人也生出保存实力、各自留后路流窜的危险么?
陛下要的,可不仅仅是击溃张献忠,是要根除其余毒!所以本官才花了那么大心思,部署了两路包抄!如果张献忠能分孙可望南下留大渡河这条退路,他是不是也有可能北上江油、剑门关一带,留去往汉中的后路?
关中如今虽有孙督师坐镇,堵住了汉中北上关中的出路,可以确保‘南郑之地,真乃天狱’,但数月之内,孙传庭跟李自成也可能有一战。
如果李自成和孙传庭在关中鏖战时稍有一个闪失,或者是到时候已经被张献忠的偏师提前撤到汉中伺机而动,给了闯贼和张献忠合流的机会,那可就是天下最不妙的噩耗了!”
王公公听了,也是大惊失色,似乎正是这么个道理,他也不由问计:“那国姓爷以为,该当如何?为何当初只分兵两路围堵,不分兵三路呢?把张献忠北逃的路也堵了!”
朱树人摇摇头:“我们从湖广出兵入川,哪堵得死成都平原北去之路?成都失守之前,听说绵竹、江油、剑门等地的官军,就已经提前溃散,那些地方已经在张献忠之手多时了。
所以,要堵住张献忠北逃之路,只有朝廷另外派遣一军,从孙督师掌握的陕西由大散关南下,经阳平关,提前抢占汉中地,堵死阳平关,才能不让张献忠北上汉中,也彻底堵死闯张合流的可能性。
唉,孙督师也不容易,陕西兵肯定是抽不出来了。听说李自成自从去年冬天在开封被我击败后,退回洛阳,又北渡黄河就食河东,山西兵马也不能禁。
若是能让山西军由蒲坂津入关中,经陈仓协防大散关至阳平关一线,阻止闯张合流就好了。当然,这只是本官的一家之言,公公回去还是慎言,免得被陛下猜忌宦官干预军事谋划,本官其实也不好置喙这些分外之事。”
王公公听了后,当然觉得很有道理。朱树人跟李自成张献忠打了那么久,他的嗅觉肯定是很灵敏的,信他绝对没错!
至于朱树人因为身份敏感,说漏了嘴又后悔,觉得这事儿不该他朱树人来献计,怕被崇祯猜忌……
这事儿太好办了,王公公回北京后,可以找个人,卖这个人情,就说是别人想到的嘛,甚至还可以把计策先献给义父王承恩,让王承恩去做这个人情,反正只要王承恩私下里知道这个义子很孝顺就行了,将来等王承恩老了扶他当司礼监,他就已经烧高香了,外朝的人情,他现在拿了也没用。
王公公虽然不太懂军事谋略,但朝中人事还是了解的,各地有哪些将才,名字他也知道。
他最后在脑中盘算回忆了一下,想起太原总兵曹变蛟,这几个月就刚刚被要求南下,堵住就食河东的李自成,要提防他北上太原。
曹变蛟最近的日子也是非常苦逼,北面雁门关有鞑子驱使的科尔沁蒙古骑兵扣关,南边有李自成把河东搅烂了,听说曹变蛟在太原连军饷都发不出了,毕竟南边来的税源都没了。
不如就让义父劝陛下把曹变蛟移防到河西的关中,归孙传庭暂时调遣,然后去陈仓大散关堵住孙传庭的南翼,将来也多一颗保险防止张闯合流。
听说曹变蛟也是死里逃生之人,去年要不是海道总兵张名振和南京户部的郑成功渡海给山海关的辽东军运粮,顺便救了塔山杏山的部队从海上撤退,这曹变蛟都已经死在塔山了。
至于曹变蛟调走之后,如果李自成觉得晋北空虚,不想回陕西了想北上太原、大同,那朝廷也巴不得呢,正好让李自成去跟扣关的鞑子打好了,想来李自成也没这个胆子。
“多谢国姓爷解惑,如此咱家回京,也知道如何宽慰陛下了。”
第三百零三章 入川做得好大事
话分两头,
朱树人坐镇重庆,由方孔炤、张煌言继续西进,在成都平原上与张献忠的最后决战,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看不出多少决定性进展的。
既然要大迂回包抄,严密布局毕其功于一役,就不能嫌准备工作慢,耗时久。
就算最后打出一个初步结果,考虑到四川地区的地理闭塞,甚至还可能有朱树人的故意拖延汇报,再多花一个多月时间,消息才能汇报到北京,那也是不奇怪的。
所以这么粗略估算一下,可能到崇祯十六年五月份为止,身在京城的崇祯,都会对四川地区的近况知之甚少,如同打RTS游戏蒙上了一层战略迷雾,视野都没探开。
而这几个月的时间差,也足以让四川以外的世界,发生太多变故了。
负责回京汇报的王公公,二月十五左右从重庆出发,他还算勤勉,想把重庆和泸州等地光复的好消息尽快向陛下报喜,所以只走了半个月,就回到了京城。
这已经是非常勤勉了,得日行二三百里。跟换马不换人的六百里加急专业信使相比,都能达到后者四成的速度。
三月初二这天抵达京城后,他马不停蹄入宫,先跟义父王承恩汇报了一番。
这位王公公其实也不比王承恩年轻多少,他自己也三四十岁了。但作为宦官,认干爹根本不在乎年纪,别说王承恩好歹还比他大点,就算两人同龄,认干爹都是有的。
王承恩得知了四川的最新情况,知道重庆在朱树人出兵后短短半个月内已经拿回,后续则是因为要做个完善点的局、彻底灭了张献忠,这才拖沓,他心里也是安稳了不少。
义父子之间密谈了许久,把来龙去脉梳理清楚,王承恩也想好了该怎么向崇祯汇报、请示,这才前去面君。
与此同时,崇祯显然不止监军宦官这一条军情信息渠道,宦官回来的同时,兵部尚书陈新甲那边,差不多也是前后脚得到了正式的官方消息。
所以王承恩去禀报的时候,陈新甲也同一天向崇祯奏报了西南战事,
两人在面君之前,还自然而然交流了一下——毕竟陈新甲面君,还是需要王承恩通传的嘛。
只不过陈新甲那边事情更多,如今大明至少有另外两处战场,情况都比四川更棘手,所以收复重庆、试图包围成都,在陈新甲的奏报中,优先级只能排到第三。
这另外两场战斗,第一场自然是始终在山西河东盆地、以及对岸洛阳、陕州一带的李自成与孙传庭的厮杀。
第二场,则是崇祯十六年开春后,再次入寇的建奴鞑子及其科尔沁蒙古仆从军。
孙传庭与李自成的战斗,那肯定是不死不休的。目前看来,在有第三方抽出手来介入这一战场、打破僵局之前,孙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陈新甲的奏报,当然要尽量给孙传庭粉饰,只要没输就算赢,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崇祯估计也看不到孙传庭的噩耗。
建奴扣关的战斗,则相对胜负明朗一些——毫无疑问,如今崇祯控制的大明九边军队,铁定是干不过鞑子了。
毕竟一年半前、十三万九边精锐尚在的时候,洪承畴都干不过鞑子。如今这十三万精锐被洪承畴送掉至少八九万,只剩下四五万逃回来,对面还多得了洪承畴这个带路的,剩下的人怎么打得过?
要不是朱树人去年通过郑成功稍微开了点小挂,把本该覆灭的八总兵,捞了两个回来,也多救了小两万兵马回来,崇祯连这最后的四五万人都剩不下,
最多只能剩下吴三桂直属的两三万关宁军老兵,加上当时守关没有出战的二线部队。(历史上松锦大战打完后,崇祯在辽地基本上也就只剩这么点家底了)
建奴原本应该是崇祯十五年秋就扣关进犯、然后被焦头烂额的陈新甲秘密建议崇祯寻求议和才稳住。
如今也算是蝴蝶效应了,因为在崇祯十五年春夏之交、张名振郑成功那一波,干掉了鞑子一个汉军旗,还导致另外两个满人旗各自被歼灭了一两个甲喇,所以黄台吉在崇祯十五年秋才没聚集起力量扣关,选择了多休养生息一两个月回回状态。
只不过,秋冬之际,多休息一两个月后,往往就错过了季节窗口期,九月份之前没能扣关,随着后来隆冬降临,大雪纷飞,关外的严酷极寒环境实在是不宜用兵,八旗军队也得猫冬,于是就一二添作五,一直休整到了今年二月春耕自后,黄台吉才有所动作。
如今是三月上旬,关外黄台吉已经动兵一个月了,明军在这一个月里又打了两场败仗。
首先是吴三桂在山海关外的一切据点,至此终于全部失守。去年捡回一条命的李辅明,也在坚守不敌时再次身负重伤,被残部骑兵部曲护送着突围逃回山海关,
去年从塔山杏山突围出来的久战明军,也再次被歼灭了数千之多,击溃逃回更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并非远在四川的朱树人可以改变。
只能说,还是怪朱树人位卑无力来忧国,他倒是想忧,但国不给他这个通盘掌握全局的机会,他有什么办法?
历史上,李辅明在山海关外彻底失守的过程中,可是直接战死了,只不过死前倒也奋力一击,带走了清军一两个甲喇章京。如今只是重伤被部下带着撤退,已经算命好了。
而且别说还真是挺巧,在这个过程中,今年负责给山海关运粮的海道总兵张名振部下,又帮着李辅明搭了把手,在辽西走廊的明军溃败时,明军在海上始终保持了优势,所以只要想撤退,至少多了条退路。
李辅明昏迷的时候,他手下那些副将部将一个个也充分利用了这一资源,才把死心塌地给崇祯卖命的李辅明又救了一次。
这其中跟去年唯一的区别,只是张名振本人没有带队,而郑成功也因为职务调动高升,没有亲自再跟随军粮海运船队,只是一些去年还级别比较低的将领,顺手就把这事儿办了。
李辅明醒来后,也算是彻底心灰意冷了,崇祯这样只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他还能怎么给崇祯卖命?
倒是已经荣升伯爵的国姓爷,严格算来算是救了他们弟兄两次了,还年年给辽东部队运军粮运军饷,口粮都没克扣过——
尤其是那些当了十几年兵的老人,军官,他们可都是明明白白知道,崇祯十四年之前,辽东边军都要靠自己屯垦才能吃饱,关内运来的军粮,从来就没足额过。户部兵部那群层层盘剥的牲口,哪个不喝兵血?
只有从崇祯十四年开始!辽地的军粮外运,全部承包给南京户部的沈侍郎后(后来是沈尚书),辽地的明军才彻底吃上了朝廷供应的饱饭!
说句良心话:沈家人供他们吃了三年饱饭,还救了他们两次命,以后该怎么报答,李辅明心里应该清楚。
李辅明重伤的消息传回京城时,大约是二月下旬,崇祯也很重视,第一时间派了宦官去山海关前线慰问。
那宦官也是亲眼目睹,看到李辅明确实伤势严重,而且是力战不敌,回去如实禀报,崇祯也只能恩准许给李辅明部几个月的休整时间,不再去差遣他们,让他们可以好好养伤。李辅明也就此得到了一个“伤重未愈”的拖延借口。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为止,崇祯在辽地,从此就只能仰仗吴三桂这一位总兵了。
而鞑子扣关的战场,还远不止辽地一地,黄台吉显然是把八旗兵马沿着长城一路播撒,哪里有漏洞就往哪儿钻。
李辅明吴三桂血战只是阻止了鞑子入山海关,却不能阻止鞑子从蓟门、张家口再次破关。
于是崇祯十六年春,北直隶外围又有数座府县被屠略一空,死者累计数十万,被掠去牲口数十万,银数百万两。
这样的内外交困之下,就在前几天,陈新甲终于如历史惯性那般,对崇祯提出了与黄台吉议和的建议。
崇祯乍一听这个建议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但陈新甲却拿出了远比历史同期更充分的理由:
“陛下,如今不比往年,我大明虽危如累卵,却有一支死忠于陛下的可靠力量,正在积蓄崛起——湖广克虏伯,自崇祯十三年掌兵以来,未尝败绩!假以时日,朱树人定能成为比孙传庭更可靠的我大明擎天巨擘!
去年他原本就已经把张献忠逼上了绝路,只是当时杨阁老孙传庭左良玉冒进,把中原局势弄糜烂了,不得不打断了朱树人斩尽杀绝张献忠的部署,害得他如今得费二茬功夫、百姓也遭了二茬罪。
但以他过往的履历,只要我们这次用人不疑,‘将能而君不御者胜’,给足他半年,他一定能拿回张献忠的首级!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一两年,就能把闯贼也彻底尽灭!
到时候,大明内部休养生息,再与鞑子一决雌雄,岂不美哉?我们如今议和,并不是丧权辱国,只是为朱树人争取这个时间!两年戡乱,一年休养,陛下暂且隐忍三年,三年后再让鞑子老奴知道我大明天威!”
还别说,陈新甲当时这番话,着实打动了崇祯,然后他就秘密准许陈新甲先跟黄台吉谈起来,哪怕给点银子岁币,其实也不是不能忍,
崇祯甚至还在心里暗示自己就跟刘邦刘恒一样,对冒顿单于暂时忍让,等大明有钱了,百姓不造反了,迟早要黄台吉及其子孙如匈奴狗贼一样被干掉!
崇祯答应之后,陈新甲就开始忙活了,就在前两天,陈新甲的第一份议和条件,也已经秘密派人送去关外,找黄台吉谈判,但目前暂时还没有回音。
但陈新甲很清楚,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找崇祯汇报一切情况,都必然会被崇祯问及秘密和谈的进展,所以他也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皇帝问起的时候,才好给一点好消息,拖住节奏。
有过工作经验的人都知道:如果老板交给你一个项目,周期比较长,暂时还没出成绩。这时候如果中途老板要你汇报进度,你哪怕胡编乱造,也得编一点阶段性成果给老板看,好让他知道事情一直有在推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