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狱圄
“蠢材!说话!”
那气泡带来的声音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狠厉。
“我背后是谁你知道的,能够继任海皇的人选有且只有他一位!悖逆那位大人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听到气泡带来的逼问声后,这名近侍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哆嗦了起来,眼神中更是出现了浓浓的惧意,面颊上的肌肉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自己逼问得有些狠了,为了避免露馅儿被里面的老海皇察觉,那气泡后的声音稍微和缓了些许,循循善诱道:
“别紧张,我刚才只是有些太着急了,所以才会说那种话。
但你放心,忠诚是一种美好的品质,那位大人也会对你表示赞赏的,等他继任之后依然需要你这种忠心的人来做近侍。”
待到近侍的神情稍微平静了少许后,气泡背后的声音愈发温和了起来。
“听着,这件事你也不要想太多,就像我刚才说得那样,现在的海神廷中,有资格竞争下一任海皇宝座的人虽然不少,但谁都不是那位大人的对手,所以那位是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
而我也只是想帮那位打探一下消息,关注一下海皇大人的身体状况,避免以后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时,那位大人会来不及反应而已。
听着,你不要多想,我和那位大人对海皇大人同样保持着忠诚,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来,回答我的问题吧,和我好好讲一讲,海皇大人现在的气色怎么样?还能承担得了镇压海底地震的消耗吗?”
……
呵……果然一群海狮中的王者越是衰老,反倒越是要装得凶猛些。
不过现在好像装凶猛也没什么用了啊,连一头小狮子手下的豺狗,居然都敢在我的洞穴前抬起后腿了。
盯着大门看了一会儿后,老海皇先是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挥手驱散了身前沾着少许血渍的气泡虚影,随即用左手食指轻敲海皇宝座的扶手,开启了海皇厅正中央的访客甬道。
伴随着一道细微的海浪声,海皇厅暗金色的地板和穹顶上,同时出现了一枚直径十米左右的金色圆盘。
当这两枚圆盘微微上升,并按顺时针方向旋开后,一道汹涌的海底暗流便自地板下骤然冲出,穿过空旷的海皇厅直插穹顶,从上面的另一条甬道高速射&出。
在持续了半分钟左右的循环后,一名肤色鲜红如火的女性娜迦被海底暗流带了上来,满面怒意地落在了旋开的金色圆盘上。
“祖父!”
生着三对手臂的女性娜迦面带怒色地道:
“教谕院应该是海皇才能兼掌的机构!您怎么能让那个该死的混账继任教谕院的副长?这不等于宣布要把海皇的位置传给他了吗?”
在自己的直系血脉面前,刚刚装得精神矍铄的老海皇,终于放心地显露出了一丝疲态。
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我会这么做,就是因为你嘴里那个‘该死的混账’,确实是继任海皇最合适的人选,包括你在内的其他几个人虽然实力不差,但身上属于海神的祝福太过单薄,根本撑不起这根【海皇杖】。
而如果身上缺乏海神大人的祝福,想维持海神廷周围海域稳定的代价就太大了,比如你,艾什丽。”
老海皇叹了口气,声线微带失望地道:
“如果我选择你作为继任人的话,为了维持海神廷的稳定,你的一生都会被束缚在这间海皇厅里,全力维持周边的海域,半步都不能离开直到死去的那天,我不想看到你这么……”
“比起向那个该死的混账跪下磕头,我宁愿死在这间海皇厅里!”
肤色火红的女性娜迦怒冲冲地道:
“当初我父亲身上的海神祝福,可是比那个混账还要浓郁得多!要不然您也不会将母亲嫁给他!但父亲只是和他一起去了第七海,回来之后人就彻底废掉了!那个该死的……”
“闭嘴!”
听到艾什丽的指责后,满面倦意的老海皇双眼圆瞪,面带愠色地道:
“我已经说过,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还有!不管你父亲是怎么废掉的,现在那个人都是海皇的唯一人选,今后把你的称呼给我改掉!作为海神廷的教谕,你必须对未来的海皇表示出应有的尊重!”
“祖父!他可是害得父亲废……”
“住口!好好想清楚!作为一名教谕你到底该怎么称呼我!”
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祖父的底线,容色秀丽的女性娜迦咬了咬下嘴唇,微微躬身道:
“海皇大人……”
见自己的孙女终于冷静了下来,老海皇严厉的神情也和缓了少许。
招手让女性娜迦近前来之后,老海皇眼带愧疚之色地伸出手,轻抚了两下她头顶的发丝,柔声安慰道:
“艾什丽,我知道你心里到底有多恨他,但祖父毕竟是海神廷的海皇,海神大人在人间的牧首,所以我有我不能抛弃的职责。
不论那个人过去到底做了什么,但他确实是最适合接手海神廷的人选,没有之一。”
“相信我,艾什丽。
如果单论心中的恨意,祖父要比你强上五倍!十倍!一百倍!
从五十一年前,你母亲的尸体和你父亲一起被抬回来的那天,我每时每刻都想生撕了那个混账!一点点亲手捏碎他的每一块骨头!”
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盯着同样两眼通红的孙女看了一会儿后,老海皇面带痛苦之色地道:
“但我是海神廷的海皇啊,所以只要他还是唯一的人选,我……我就不能这么做……我甚至还要想尽办法为他提升天赋,帮他纯化血脉,以便他更好地掌控【海皇杖】,以维持海神廷的稳定……”
感觉到孙女身躯微颤,似乎想要说什么时,老海皇提前一步摇头拒绝道:
“不要说你可以去杀了他,艾什丽,我是不会允许你做这种事的。
你听着,祖父也不是没想过其它办法,我也希望你能够继任海皇的位置,然后亲手杀了那个家伙。
为了能够强化你身上的海神祝福,祖父这些年已经想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甚至还从第七海找到了一对拥有海神祝福的混血人鱼兄妹,只是……只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老海皇双眼微阖,神情懊恼地道:
“我原本的想法,是希望你能与那两名混血人鱼中的兄长结合,并靠着你们之间的婚姻,分享一部分属于他的海神祝福,以达到掌控【海皇杖】和【九海冠冕】的最低要求。
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察觉了这件事,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就在和我派去的人接触过后,那名男性混血人鱼呆的船就意外被损坏了。
接着没过多久,他便离开海洋前往神圣帝国,连续十多年都没有再回来过,甚至连是生是死都确定不了……”
说到这里时,老海皇顿了顿,伸手将自己的孙女揽在胸前,双目微阖地长叹道:
“或许……这就是命运女神的意思吧!
先是你的父亲因为轻信而被暗害,彻底失去了继任的资格;等我找到了唯一能够让你拥有海神祝福的办法后,那名混血人鱼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海洋。
艾什丽,是祖父无能,出于替你父母复仇的私心,我已经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现在我的寿命虽然还没彻底枯竭,但也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了,我已经不想再……”
“海皇大人!”
一道满是惊喜的呼唤声自门外响起,沉重厚实的青铜大门被人用力地从外面推开,一名身高足有七米多的大个子弯着腰,把虎鲸一样的脑袋探进了海皇厅,满面喜色地道:
“海皇大人!那名带着海神祝福的混血人鱼找到了。”
“……”
“什么???”
双眼通红的女娜迦惊喜地转过了头,虎目含泪的老海皇则一脸茫然地看向门口,好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打懵了。
“就是您十多年前想找的那个人啊!”
虎鲸卫士开怀大笑道: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那个一头蓝发的混血人鱼,自己找上了我手下的海廷卫,说是要跟他妹妹一起进行蜕变仪式!”
“哦……这样啊……”
反应过来的老海皇先是神情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猛地面色一狞,抬手召出一道无色激流直接撞开了堵住大门的虎鲸卫士,露出了后面神色各异的两排近侍。
只见他从腋下探出第二对手臂,双手交叉狠狠一握!
二十四名近侍中,足有六位直接双目暴突,随即整个人瞬间炸开,化作了一团团骨零肉碎的腥臭血雾!溅得神圣的海皇厅门口,一时间竟宛如血肉地狱般污秽肮脏。
“牵我的海龙来!”
朝之前硬撑着不肯回话的近侍吩咐了一句后,老海皇先是难掩快意地咧了咧嘴角,随即伸手扶正金冠,拔出插在宝座旁边的【海皇杖】,转头看向身边面色微红的孙女,双目微凝道:
“我这就去盯着那个该死的混账!免得他再出手搅局!
至于你,艾什丽,别管什么该死的蜕变仪式了,给我马上去做你该做的事儿!”
第761章 还有这好事儿?
我寻思……这条路怎么不太对劲呢?
被整整五百名海廷卫小心“护送”的威廉,异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冥冥中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奇怪了,事情明明进展得挺顺利的啊?难道我有什么地方露馅儿了?
察觉到自己正在前往的目的地,似乎并不是海神廷中负责祭祀和仪式的“祭仪区”,而是毗邻无限海沟边沿,有着大量高阶神职人员居住的“海皇区”后,威廉的警惕心不由得瞬间拉满。
海神廷直属地带的建筑群落,大部分都是依着无限海沟的弧形边缘建造的,在这片基本呈“C”字形的建筑群中,总共有二十四个划分好的大区。
其中下八区是海民的住处,中八区为贵族们的居所,而上八区则是祭奉海神的神职人员的生活区域。
至于举行蜕变仪式的祭仪区和海皇区,不仅属于上八区,而且还是上八区中最重要的两个,位置正好处于这片占地面积极大的C形建筑群的最高点。
不过,这两个区域所处的方向却正好相反,分立于两片人造的海脊上,隔开三十余里的距离遥遥相望,而现在自己前往的方向……
正好和祭仪区相反啊!
发现不对的威廉双眼微眯,立刻仰头朝斜上方的海脊处望了望。
在他将要被带去的海脊的最高处,有着一片形状极为特异的庞大建筑群,风格完全迥异于陆地上的任何一种建筑,纹饰和雕刻也全都不循常理,甚至找不到任何一根完全笔直的线条。
粗粗望去的话,比起建筑物来说,这东西倒更像是一尾攀在海脊侧边的巨大人鱼,只不过组成她身体的并不是血肉,而是无数形状各异的大小建筑物罢了。
这头“人鱼”的一只手臂正攀着陡峭的海脊,另一只手则向上托举着什么,而她的目光却没有向上看,而是将半张脸探出了锋锐的山脊,正眼神空洞地望向下方黑黢黢的无限海沟。
没错了,这里的的确确是海皇区!
那条“人鱼”的“头部”正是自己当年被带去的海皇厅,而“人鱼”用桥梁一样的“手臂”拖出半截海脊之外的,就是已经彻底封死无法进入的海神寝宫!
确定自己的计划已经出了岔子后,威廉的眉头顿时极隐蔽地皱了皱。
虽然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记忆已经模糊了不少,但这么独特的建筑群,只要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却,尤其是“人鱼”抵在海脊边缘处的,那两个直径超过三百米的超巨型贝壳,更是……
“安迪先生?您对建筑方面很有兴趣吗?”
察觉到身边的威廉正在“好奇”地盯着上方的两座教谕厅看,旁边随行的娜迦老者先是伸手轻推了他一下,随即笑了笑,主动开口解释道:
“对于常年在陆地上生活的混血人鱼来说,海皇区这种建筑物确实少见了些。不过按照您的杰出天赋,等参加过蜕变仪式,洗去了属于陆地人的野蛮习气后,多半也是会被安排在这边居住的。
虽然因为您的出身和血统有些低劣,可能无法被安置在上半区,但还是有机会在恶神尾的中下部安家的,到时候就有机会天天欣赏这里的风景了。”
啧……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味儿!
听完娜迦老者的话后,威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很想照着这个老货的鼻梁狠狠地来上一拳。
作为最为古老的种族之一,海族们亲身经历过大部分种族的“蛮荒时代”,在他们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社会与文明的时候,部分衍化岁月较短的龙族甚至连话都不怎么会说,而等到海洋纪结束才开始出现的人类各族,在他们眼里就更排不上号了。
所有哪怕这些家伙本身其实没什么恶意,甚至还抱着主动交好的心思,但话里话外总是丢不掉属于古老种族的傲慢,聊着聊着说不定哪句话就能扎你一下,让人听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就比如这位负责带路的娜迦老者,明明眼神之中带着明显的亲近意味,但嘴里面“野蛮”、“低劣”之类侮辱性的词就没停过。
而且最烦人的是,看他的样子,似乎还真是由衷地替能够脱离“低级种族”的威廉感到高兴……
烦死了啊!
人家确实不是故意的,关键还年纪一大把,搞得你不好意思直接骂他傻X……就尼玛很憋屈……
盯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好人”看了好几眼,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动手打老头,威廉只得叹了口气,干巴巴地主动转换话题道:
“爱尔莎呢?在举行蜕变仪式之前,我还想见她一面。”
……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一路上动不动就要“嘴臭”威廉两句,但这名娜迦老者确实是个性格温和的家伙,被不礼貌地对待了也毫无愠色,反倒神色平和地微笑着回答道:
“不急的,您的妹妹虽然天赋也很不错,甚至可能比您还强些,但因为某些不好跟您讲的原因,她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
而您就不同了,有一位大人物看中了您的潜力,已经准备好要接见您了,所以去见那位爱尔莎小姐的事情已经被延后了,先等上几天再安排吧。”
“……”
不是……你他马的是不是不挨打心里难受啊!
听完了娜迦老者给出的解释……或者说通知后,即使知道对方并不是在有意地针对自己,威廉也实在是有些绷不住了。
那些呆在第七海,跟人类阵营有过接触的海族还算正常,但这些常年居于第六海海底,一辈子都没见过人类的家伙,一个个说话办事儿实在烦人得不行。
不管是去见蓝毛死人鱼,还是被什么狗屁大人物接见,明明全都是自己的事,但这帮混账居然连商量都没商量一下,直接就给拍板决定了。
要不是自己来过一回,勉强算认识路的话,恐怕等被按着给那个什么大人物磕头的时候,才能知道已经被改了行程……这是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