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星月语
湖岸汀渚,枯木棘竹,气象萧疏,江天寥廓。
黄绢隔水上,宋徽宗绝妙的瘦金体提字赫然在目“梁师闵芦汀密雪”,画绝字绝,字上是那方双龙方玺的玺印。
朱标在自己的图画记册中记道:“楚之旷浦,遇冬摇落之时,平沙尺雪,汀芦弥漫,若跨踦登峰,使神驰潇湘之极,莫不浩浩然、荡荡然心地无凝,故云八景者,宜其然,孰能图此?独梁师闵胸钟楚景之秀,特画图以像生,岂不快哉!”
……
第824章 及冠
写完后连带图册命人送往国子监,令诸学子鉴赏。
礼部官员上前道:“殿下,冠礼已经筹备完毕,圣上御览后称善。”
朱标接过礼述看了一遍,经历过册封皇太子及大婚之后,对于此类大礼的流程早就了然了:“既父皇圣览过了,就如此安排吧。”
“诺。”
礼部官员出殿后立即安排遣官具特牲告庙,行一献礼,通传各执事官先于本部习仪。
早已等候在东宫春和门外的锦衣卫鸿胪寺上下捧着器具陆续入内,锦衣卫设幕次于文华殿之东序,鸿胪寺设节案于殿内之北正中,设香案于节案之内,设冠席于殿内东南,西向。设醴席于西上,南向。
刘瑾指挥内侍张帷幄于东序内,设坐椅几案裀褥于幄中,又张帷于序,外陈袍服、皮弁服、衮服、圭带舄等物,各以箱盛置于帷中,案上具翼善冠、皮弁九旒冕,各用盘盛,以红袱覆之,置于东阶之南案上。
光禄寺设盥洗所于东阶,冠案之南稍东,设司尊所于醴席之西南,司尊者实醴于尊侧加勺罩,设玷于尊东,置二爵于玷,进馔者实馔设于尊北,诸执事者皆立于其所,教坊司礼乐司,照例设乐。
太子妃携良娣李氏巡检,坤宁宫女官及驸马都尉府少夫人前来协佐。
华盖殿中,太子太师长沙王李善长,太子太傅中山王徐达,太子太保开平王常遇春,太子左詹事宋国公冯胜,右詹事卫国公邓愈,左、右率府副使济宁侯顾时德庆侯廖永忠等一东宫属臣,亲自布置两殿。
……
次日一早,诸执事者各立其所,鼓三严,鸿胪寺奏请升殿、传制,遣官文武百官,各具朝服,侍班如常仪。
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玉带銙,粉底皁靴,自华盖殿出,侍仪司跪承制,降至东阶,百官迎前跪礼山呼万岁。
内侍高声唱曰:“圣有敕!”
宾赞及在位官跪叩首。
宣制曰:“皇太子冠,命卿等行礼。”
百官伏兴四拜,而礼成奉旨,皇帝入奉天殿落座,文武侍从班俱就殿内位,宾赞执事官诣东阶下位,东宫官及太常博士至殿前东宫。
“赫赫上帝,眷我皇明。
大命既集,本固支荣。
厥本伊何,育德春宫。
厥支伊何,藩邦以宁。
庆延百世,泽被群生。
及时为乐,天禄是膺。
千秋万岁,永观厥成。”
伟大的天帝,眷顾我大明,天命已成,根本牢固,支庶颗荣。
根本是什么?是培育太子美德盛行。
支庶是什么?是封藩邦国得以安宁。
福禄延百代,德泽殿众生,及时享快乐,天赐福禄长受承,千秋万年,永观功成。
在《眷皇明之曲》的伴奏下,皇太子服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金织蟠龙,在东宫属官的簇拥下,由春和门出至社稷坛祭拜。
社稷坛前,有舞士十六人,东夷四人,椎髻于后,系红销金头绳,青罗生色画衣大袖衫,青销金裙沿。
西戎四人、间道锦缠头,明金耳环,红紵丝细褶袄子,大红罗生色云肩,蓝青罗销金汗裤。
南蛮四人、绾朝天髻。系红罗生色银锭,红销金抹额,红织金短袄子。绿织金细褶短裙。
北狄四人、戴单于冠。貂鼠皮簷,双垂髻,红罗销金抹额,诸色细褶袄子,蓝青生色云肩,红销金汗裤。
四夷各为一行,舞作拜跪朝谒喜跃俯伏之状,舞师二人、执幢以引之,幢长七尺五寸,硃红漆柄、金龙吞口。悬五綵罗幢五层、每层缀五色销金吹带、末垂红粉结子。
“大明君,定宇寰,圣恩宽,掌江山,东虏西戎,北狄南蛮,手高擎,宝贝盘。”
奏抚安四夷之舞,以供皇太子观之。
观后太子称善,礼部官员奏请之太庙祭祀,沿途奏《炎精开运之曲》应火运而兴的大明朝,得天独厚降生圣明帝王……
皇太子大礼拜于宗庙,以三牲稻种供奉。
礼乐奏《天道传之曲》“马负图兮天道传,龟载书兮人文宣,羲画卦兮禹畴叙,皇极建兮合自然……”
太子祭拜社稷宗庙后,朝奉天殿而行,暂止于午门前,内赞官引诸王至,诸王皆跪,晋王朱樉奏曰:“臣弟朱樉遇长兄皇太子荣膺及冠,不胜忻忭之至,谨率诸弟诣殿下称贺”。
“臣弟等为殿下贺!”
朱标微微点头:“善。”
内赞礼官同唱:“俯伏兴,平身!”
外赞礼赞唱:“鞠躬,拜”。
乐作,诸王再次鞠躬,行四拜礼,平身后乐止,太子还一拜,礼成。
诸王随太子至奉天殿前拜圣上,礼部官导皇太子诣香案前,乐作,四拜,乐止。
行初加冠礼,太子太师奉翼善冠,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
文武百官为宾客,齐声祝曰:“懋敬是承,永介景福!”
太师跪进冠,太子承之,礼部官启易服,皇太子入幄,易袍服出,启复坐,行再加冠礼。
太子太傅奉皮弁,祝曰:“冠礼申举,以成令德,敬慎威仪,惟民之式。”
文武百官祝曰:“旨酒孔馨,加荐再芳!”
太傅跪进皮弁,太子承之,入幄,易皮弁服舄出,启复坐,行三加冠礼。
太子太保奉冕旒,祝曰:“章服咸加,饬敬有虔,永固皇图,于千万年。”
文武百官祝曰:“受天之福,万世其昌!”
冠毕,入幄,易衮服冠冕出,三宾跪进爵,皇太子搢圭,受爵,置于案,教坊司作乐,奏《喜千春之曲》。
一众皇子眼中显露出明晃晃的嫉妒,这哪里是什么及冠礼,与登基大典都快要差不多了吧,父皇真是恨不得,把所有人踩下去来捧着大哥。
竟然让李善长徐达常遇春来作为三宾,让文武百官作为陪宾……
中书丞相胡惟庸由奉天殿出,宣召太子入内。
三宾为引文武簇拥,皇太子入殿而跪,皇帝起身宣敕戒曰:“孝事君亲,友于兄弟,亲贤爱民,居由仁义,毋怠毋骄,茂隆万世。”
皇后戒曰:“克敦孝友,福禄来骈,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尊天爱民,永固社稷。”
“臣不敏,敢不祗承”行五拜三叩头礼。
在殿尾的朱橚不解的低声问道:“都要礼成了,怎么还没赐字。”
朱棡见礼乐大起,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就低声应道:“字是给同辈人相交用的,给大哥赐字有什么用,你敢叫?”
及冠后是该有字的,可这时候包括礼部在商议的时候,都自然的忽略掉了这个步骤。
……
冠礼之后,朱标的生活没有丝毫变化,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又被迫迎纳了些昭训奉仪,只能是尽力的雨露均沾。
老二老三则是离京就藩去了,好些个在地方驻扎数年的武勋也顺势被调往了北疆或是调回了京营,朱标近些时候所纳的多是他们的女儿。
而在冠礼后,父子俩因为孙氏的那点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整日一起埋在谨身殿处理朝政。
“标儿,麓川使臣明日就到京了,你去见见。”
朱标道:“见与不见意义不大了,麓川送回了王贞,这次来说是要将元朝所赐印信交于我大明,并带来金银象骑为朝贡,希望朝廷能册封其国主,缓兵之计而已。”
……
第825章 动荡
与其要见麓川使者,不如见见鹿川国周边国家的使者,当一个新兴霸主的邻国,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想来他们也隐忍许久了。
与华夏这种习惯性的天朝上国不同,麓川没有什么文明的积累,对周边国家的内政干涉很粗鲁蛮横,他们只不过是碍于强权而隐忍。
也是因此,思瓦发才放回了王贞,内外失和的情况下,麓川纵然占据着地势,也不可能抗衡的了大明。
“麓川的使者就让礼部应付一下吧,儿臣抽空见见麓川邻国的使者,恩赏朝服衣冠。”
这是阳谋,消息传回麓川国内,必然会引起他们对邻国的猜忌打压,而那些小国有口难辩,矛盾只会越演愈烈。
除非他们肯豁出去献国并入麓川,否则也只剩跟紧大明这条路了,或许他们大多时候都没什么用,但某种关键时候,未必不能作为决胜手段。
朱元璋点点头,取出一封加盖了封蜡的密信,刘瑾躬着身子去接过然后送到太子手中,然后又退回到没人会注意的角落垂下头。
封口已经被豁开,朱标抽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一遍,忍不住笑道:“景东陶勐和摩沙勒的土官可是麓川国的中坚力量,手下兵马加起来也有三四万,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有了归顺之心。”
自去年沐英便借和谈之名,派遣了许多使臣往麓川,名义上是劝两国要以和为贵,实际上是试探麓川内政纷端。
没想到效果显著,这两地的主官竟有心现在就脱离麓川而归顺大明,献土以称臣,请求西平侯派兵保护,沐英不知是否能信任并予以许诺,因而上报。
朱元璋显然对此并不看好:“不足以信,麓川好端端的,几十余年来未曾一败,其国要员金银不缺纵享威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要卖国投诚,许是有诈。”
朱标道:“儿臣曾听闻这两地的主官,在思汗法死后,所支持的是其长子思并法继位,而非现任的麓川王思瓦法。”
“不过父皇所言有理,此等要事,却不可轻信,还是先以笼络,等明年一战之后再论此事。”
去年内外无大战,户部在年尾统计,天下郡县垦荒田凡九十二万一千一百二十四顷,除去大灾之地外,多有丰收之庆,百姓有余粮,地方粮库充实。
因而朱标得以从容安排粮饷陆续运往云南,加之火器制造运输布置亦需时间,与大都督府诸将商定,若无变动,将于明年初,发兵征讨麓川,一战断其国势!
火器炮弹之利,将在明年初彻底展现,哪怕是地势不利,亦可靠其震爆之威而胜之。
……
洪武八年三月,晋王妃有孕,圣喜,赏玉如意一柄灵芝一对,赐晋王妃之父卫国公邓愈红蟒暖袍一件,玉带一围,加封俸禄五百石。
是月,蒙古可汗恩克暴毙,瓦剌首领猛哥帖木儿自立称汗,同时,鞑靼察哈尔部、土默特部的首领也先后称汗。
大明又则正式册封了乌萨哈尔汗之子天保奴为蒙古可汗,只不过这时候也早就没有人在乎了,整个蒙古草原都被各部的可汗之争卷进了无尽的厮杀之中。
可打着打着可汗们不仅一个没少,反而又多了十几个,而且这些后来的,身上连一丁点儿的黄金家族的血脉都没有。
这里面自然是有大明的黑手在里面,李文忠虽然没有直接插手蒙古的乱局,但他的大军不时出动射猎,让许多次围剿都不得已作罢了。
否则那些敢于称汗小部族的首领,早就被暴怒的鞑靼诸王撕碎了。
就如同当年成吉思汗还未出现时一样,各部族间的仇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样的环境于枭雄豪杰自是机遇之所在,而对普通牧民而言则是灾难。
但所有人都清楚了一件事,黄金家族的荣光好像消散了,那个近乎与长生天并立的成吉思汗,好像已经不在眷顾他的血脉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重新厮杀出新的黄金血脉了呢?
许多理智的蒙古长者奔波在各部族之间,哀求他们停止相互厮杀消弭仇恨,否则草原将落入汉人的掌控之中。
在他们看来,蒙古现在的情况,远要比蒙古在中原的统治覆灭,被驱逐回草原时危险,那时不过是少了富足,只要等到中原疲软,蒙古铁骑随时都可南下牧马劫掠财富。
而现在是根都要被挖断了,成吉思汗留下的伟业荣光血脉,是蒙古强盛的基础,没有了这些,他们也就彻底失去了一切,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可惜,已经晚了,也速迭儿篡位后,摒弃了元朝积攒的汉文化传统,强行将蒙古拖回到了纯蒙古风俗之中,妄图恢复到成吉思汗时的强大骁勇。
可他却没有想过,纯粹野蛮而强大的蒙古,成吉思汗可以驾驭他们征讨世界,而他只能害死自己和子嗣,顺便将黄金家族彻底拖拽下来。
……
“杀了天保奴,他的想法有些过多了。”
“诺。”
全旭应诺而去,其实天保奴倒是挺老实的,但就依照现在蒙古的局势,如果说真能有一个人能让蒙古各部都愿意退让,那就是他了,毕竟他是真正的正统。
有相当一部分守旧的部族长者,哪怕明知道天保奴现在是大明的傀儡,也依旧愿意承认他是蒙古共主。
“殿下,瓦剌必须要限制了,甚至要让李文忠出兵围剿,鞑靼诸王现在互相损耗,可瓦剌依旧强盛。”
“靠着扶立了也速迭尔和恩克,瓦剌各部落都得到了迅速的繁衍,再加上吸收和联合周围其他部落,部族突破六万户,每户抽一个丁口就是六万可战的熟马控弦精锐。”
“开平王所言有理,确实不能徒为瓦剌做了嫁衣。”邓愈指着蒙古地势图道:“不如将天保奴之死嫁祸与瓦剌猛哥帖木儿,如此师出有名,蒙古各部说不定还会帮着围剿,瓦剌强盛对谁都没好处。”
户部尚书面容憔悴,但并没有什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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