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太子 第290章

作者:夜星月语

陈夫人红着眼跟着一起许愿道:“盼望是个男孩。”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倒不是盼望着别的什么,只是当过女人才知道这世道对女人有多难,纵是公主尊贵无比,也有有无数的礼法约束,而对自己女儿而言,终究是有儿子傍身才能过的舒心体面。

“佑宗,韵清这一胎无论男女,只要能平安生下,你应该就能回京了吧。”

陈佑宗应道:“圣上重血脉,凡是为东宫诞下血脉子嗣便算是有功于社稷,自会恩推家族,到时必会复起。”

“这应该是殿下早就打算好的。”陈佑宗苦笑一声:“现在想来,我被罢官之前,殿下应该就是知道了韵清有孕之事,这才顺势推了我去杀鸡儆猴。”

老夫人沉默片刻道:“不可有任何怨望之意,那是太子储君,将来君临天下之人,一举一动自有深意,我们臣子之家,遵上而行之。”

“儿子自然明白,因而自离京回江南后一日都未曾闲赋,日日奔波联络世家亲朋,约束子弟劝诫故旧,以推行殿下之意贯彻于江南各世家大族。”

“吾儿是好样的,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族里族外,眼界短浅之辈多矣,那些人前倨而后恭,刚知道你被罢官回乡时,在我面前都敢毫不客气的指责你断送了族中的机遇,自又听到韵清有孕后又是什么嘴脸,哼,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母亲不必因此类浪费心神,儿子日后自会给母亲出气。”

陈佑宗说的很平淡,但老母妻子自然清楚他是个什么人,若是旁的或许他可一笑置之,但涉及陈老夫人,那是睚眦必报必报。

“罢了,一些蠢人,何必计较,早就跑来告饶,我自也出过气了,这人再怎么也有个三姑六亲的,盘算到最后都是老亲,你要为殿下出力,离不开这些得力的亲眷。”

“莫要因一些蠢人坏了于大家的情分,否则你在京中遇事时,传回消息族里互相推诿拖延,最后还不是你在殿下面前担个办事不力的责任。”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陈佑宗起身恭敬的应了,但心中却是有不一样的打算,这大半年来,好似从天上掉到了地下,许多事看的分明了许多。

江南世家仗着殿下的恩遇,哪怕是有他刻意约束,但随着商业兴旺海贸发展,各家各族的体量都膨胀的太大了,而且也不像原先那般谨小慎微团结一致。

尤其是族中的小辈儿们,仗着家族的势力,欺行霸市肆无忌惮,就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这时候还没降下警告,分明就是在放任。

约束了势力最强盛的文臣武勋皇亲国戚,却没有约束最容易约束的世家商贾,这里面是蕴含着太子怎么样的想法呢?

发觉到这点的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各族老一辈也有机敏者察觉出了问题,可惜年老势衰,或许仗着辈份还能叫来人责骂,可晚辈们只当耳旁风,徒呼奈何?

靠着宗族能渡过了乱世,但未必能渡过盛世,尤其是这两位的盛世。

是要与家族以及江南世家这个整体做出切割了,削肉剔骨亦要为之,分宗势在必行。

好在上天垂怜,韵清身怀皇嗣,只盼着能平安生下皇孙,往后本宗这几房也有依靠了,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祖宗基业,但保全香火为重,其余的终究是身外之物。

……

朱标隔着屏风与陈韵清说了几句便被稳婆请出了寝殿之外,三名太医也背着医箱站在一旁等候,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是不必入内的,里面几位稳婆都很有经验,甚至还有一位身怀小手绝技的。

很快太子妃也来了,作为东宫的女主人,这宫里生下的孩子,都要尊她为嫡母,无论什么礼仪孝敬,都要先敬过嫡母才轮到生母。

朱标伸手扶起妻子,对着其身后的一名青衣环佩宫女点了点头,那是他母亲身边的大宫女,就是他也要给三分体面,不能只当寻常奴婢来对待。

“爷在此稍后,臣妾进去看看。”

“太医说无碍,若不想去,便陪在本宫身边等候消息吧。”

任谁去看别的女人给自己丈夫生孩子都不会太舒服,朱标也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嫡妻,何况她进去了,又不是医者,本也就只是看看。

常洛华挥手点了几个得用的奴婢去亲自看顾烧水熬药的事情,然后对着丈夫低声道:“有椿儿的前例在,臣妾还是进去亲眼看着才能放心,何况陈佑宗也是爷得用的心腹,总要安抚一二。”

“那便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身为宗妇的本分。”

……

第804章 草蛇灰线

等太子妃进去后,朱标心中也是稍微放心了一些,这时才发觉刘瑾正一脸为难的站在一侧,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什么事。”

“爷,北疆有紧急军报传来,胡相协中书六部已经至武英殿觐见,虽圣上并未传召殿下,但奴婢想着您这时候是不是去一趟更为妥当。”

朱标深深的看了眼紧闭的门户转身就走,只是留下一句:“你在此留候,万一事到情急,本宫要良媛活。”

“诺!”刘瑾小声但又很坚定的应了一声,等自家爷走远后,招手唤来一名宫女吩咐了几句,那宫女又拦下端送热水的宫女,进了产房。

万一万一,刘瑾也不想遇上万一,但殿下不在,真若到了那一步,就代表他要与太子妃正面相对了。

无论太子妃自己是个怎么样的意愿,她的身份都注定了她在遇到此类问题的情况时,并不能做出多余的选择。

母子平安,自是朝野称贤,失母保子,则算恪尽职守,一尸两命,若无外因只能说天意如此,唯保母失子,必遭诋毁,算妒功忌能。

……

朱标一路从春和门出过中右门穿过奉天殿前的广场,再由西角门入武英门才到武英殿前,经通报后入内。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儿臣拜见父皇。”

朱标先是朝着上位的老朱行礼,然后才应了群臣的礼,目光一扫在京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到了,武勋们更是一个不缺。

看样子并没有议事的氛围,莫非是老朱料定自己大儿子一定会过来,因此刻意等候?

由于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朱标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自己父皇御案前侧站定,而老朱等儿子就位后则是直接丢出北疆快马加鞭送来的情报:“也速迭儿死了!”

朱标虽然早就料到也速迭儿难以善终,可却也没想到会如此突然,脑中不断分析着此事将会带来的影响,以及如何从中获取最大利益,布好的网又能否顺利起到作用。

此事他的心中已经没有半分思虑可以留给妇孺的了,而文臣武勋们也是被这个消息惊的交头接耳起来。

礼部尚书出列道:“弑主篡位,谋逆不赦之贼子,合该应有此报应。”

众人纷纷附和,好似他们都是前任蒙古可汗脱古思帖木儿的臣属一般愤愤不平。

这话显然是没什么营养的,但却是一定要强调的,哪怕互为敌手,上位者也不会愿意容忍任何弑主篡位之人。

就好比前任可汗脱古思帖木儿若降,大明定会欣然接纳,不吝惜王爵之位,起码在草原势力未切割好的十几二十年内,不会有谋害他的想法,只要他够安分,善始善终也是可以的。

但若是也速迭儿若率众而降,大明是不会接受的,他唯死而已,当然,核心原因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不能代表蒙元正统,篡位来的归顺对大明安抚切割草原势力,并没有多大的益助。

这点从他这么突然的暴毙也能看出来,忽必烈一系的诸王依旧占据着草原最肥沃的草场,有着极多的牧民可以供他们驱策。

也速迭儿能够顺利篡位,主要还是遇到极好的时机,北元嫡系部队被大明打残了,忽必烈一系的诸王麾下也同样折损无数,因而才让也速迭儿坐上了那个位置。

原本有着瓦剌部族的支持,都已经成功坐上了那个位置,是机会坐稳的,毕竟虽不是忽必烈的后裔,但同样是成吉思汗的血裔。

只是他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向大明发起的战争并未取得任何成果,草原又恰巧遭遇了酷烈的白灾,这让他的位置岌岌可危,他最终落到了这样的下场,确实是可以预料的。

常遇春出列道:“也速迭儿年轻体壮,如此轻易暴毙必有缘由,此时瓦剌鞑靼及也速迭儿的怯薛军恐怕已经掀起乱战,我大明不该错失良机,应即刻命李文忠率领骁骑精锐拥护天保奴入主王庭!”

胡惟庸也出列道:“开平王所言甚是,确实不可错失如此良机,但微臣认为,还是需要在观望些时日,在局势错综复杂敌我难辨时贸然入场,稍有不慎便容易赔了夫人又折兵。”

东平侯皱眉道:“军情如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况若是定下了要扶持天保奴,那敌我还何须多思,拉拢鞑靼抗击瓦剌剿灭也速迭儿余孽就是了。”

胡惟庸并未与他争辩,拱手行礼后退了回去,其余几个文臣武勋陆续发言,支持谁的都有,唯有户部尚书赵文景反对所有提议,觉得大明只需坐山观虎斗,以休养生息强盛自己为主。

等所有人的意见都发表的差不多了,朱标才开口道:“本宫以为,我大明是该趁时而动,但为何此时一定要扶持天保奴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发懵了,若不是要扶持天保奴,那咱们当年何必在也速迭儿和瓦剌铁骑的屠刀下费心费力保下这个前任可汗的嫡长子。

中书右丞陈亮见无人应话只能自己应着头皮道:“自是因为天保奴一直仰仗我大明才可存活至今,其麾下将领也多为我大明拉拢,此人心智也属平平,最适合我大明扶持为傀儡以控制草原局势。”

然后又疑惑道:“当年特意保下天保奴,不正是殿下的意思,如今是有什么变化吗?”

吏部尚书试探道:“殿下是想另外扶持他人?瓦剌上下甚为敌视我大明,难以拉拢,而鞑靼诸王虽然都可,但此类皆有部族底蕴,扶持上位后恐必反噬,容易得不偿失。”

众人对太子爷的意思不甚明晰,但也不敢直接反驳,只能是期望的看向上位,却见皇帝拄着下巴神色冷冽,不知到底在想什么,众人见状更不敢发问。

朱标笑道:“不是天保奴如何,而是时局变化突兀,本宫发觉了另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迎着众人期待好奇的目光吐出一个名字,众人有些陌生迷惑,对着几个表情惊异的人问询了几句后就更迷茫了。

“微臣不明殿下之深谋远虑。”大理寺卿张光烈出列拱手道:“但也速迭儿如此突兀暴毙,多半是金帐起了兵变,而据臣所知,其子恩克尚是孩童,无兵力可驱策,理应难逃此劫才是。”

“张卿所虑有理,本宫此时也不能确定恩克之死生,但今日内亲军都尉府便该有所报传来,若是他还侥幸尚存,那么本宫属意先扶立此子为可汗。”

太子殿下是什么秉性他们这些朝中大员都算是比较了解的,没有把握的事,殿下绝不会轻易开口,既然说了,多半是提前有所安排。

众人纷纷用目光交流了片刻,若是这么算起来,也速迭儿的死好像也有了解释,怪不得圣上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说。

在场臣子中,胡惟庸算是对亲军都尉府最为了解的了,毕竟毛骧已经投靠了他,因此他很清楚,刺客死士,杀几个无足轻重的草原部族首领还差不多,刺杀可汗,那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但亲军都尉府前两年却是派遣了不少人带着金银珠宝前往草原,而且都是一去不回,负责直接指挥他们的蒋姓都指挥同知如今下落不明,只知道那是太子提拔起来的人。

毛骧虽然尽力打听过,但也没什么收获,或许太子知道,但除了圣上,谁敢追问太子,如今想来,那批人应是被安排去在关键时刻救这个恩克出来。

这安排显然不是太子临时起意,而是提前几年就早有准备的了,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思之愈恐。

……

第805章 天佑

见众人一时无言,常遇春率先拥护道:“微臣附议殿下所言,应立刻传令岐阳王李文忠点兵待诏,并让其约束天保奴,最好将人控制在身侧。”

“开平王所言甚是,无论是要扶立恩克还是天保奴,首先要确保的就是不能给他们培养心腹嫡系兵马的机会。”

“草原大乱,天保奴与那些投靠了我大明的蒙古部族此时多半是起了不该有的念头,绝不能放任自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保奴怎么说也是自小被当成北元继承人精心栽培出来的,如今正值年少气壮,依臣愚见,不若将其病故,左右他膝下还有两个幼子。”

“微臣附议。”刑部尚书陈明阶:“豺狼之子不容小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事有史鉴之,扶立恩克或是天保奴幼子,或都更有利于我大明。”

对待草原问题上,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能有资格在此议会的,本就都可以说在仕途走到顶层阶段了,改朝换代也很难说再进一步。

因此共识也就很容易达成,推行下去的政策,也会很有效力。

朱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种规模的会议,定下大方向上的基调就可以了,真要落实的时候,寥寥几人足矣。

等人都退下,朱标也寻了个地方坐下,父子俩没急着说话,不知是在等亲军都尉府送来恩克的消息,还是在等东宫传来喜讯。

莫约三盏茶的功夫,殿外就传来些许声响,殿内伺候的奴婢们耳聪目明,整齐的拜倒在地:“奴婢等恭贺圣上喜得皇孙,恭贺殿下喜得贵子,宗室延绵,传家千古。”

朱元璋严毅的面上终于浮现出笑容:“好,赏!”

急匆匆赶来的刘瑾入殿就听到这一句,利落的跪倒在地与其他人一起应谢:“奴婢等谢圣上皇恩浩荡。”

朱标自然也是开心的,仔细问过了几句后便让刘瑾回去看顾,并厚赏东宫上下奴仆,还有太医稳婆等。

然后又打发了人去坤宁宫马皇后处传喜讯,一阵的热闹过后殿内又陷入了安静,随着时间的流逝,爷俩的眉头渐渐皱起。

消息传到京中已经耗去了不少时日,若是亲军都尉府的那些死士成功劫救出人来,消息也差不多应该是此时送达。

恩克并不是不能替代,但效果锐减是必然的,这就是身份的影响,若非迫不得已,绝不能让天保奴上位,哪怕是他的儿子。

正统的力量是很恐怖的,天保奴就是北元的正统继承人,也速迭儿的死在预料之内,但也有些出乎意料的快了,因此才会有些被动。

主要还是受到云贵叛乱的影响,朱标的精力有些被牵扯,对草原高丽东瀛的注视疏忽了一些,否则不至于一点察觉都没有。

看漏了一眼也就等于慢了数步,只能被动的等待结果。

“若事有不顺,儿臣觉得最好还是保证瓦剌的人上位。”

这话让方才的文武勋臣听到定然大吃一惊,要知道自北元覆灭蒙古内部出现分裂开始,瓦剌都是坚定的反大明势力,虎视眈眈想着夺回富庶的中原大地,好圈地牧民。

而鞑靼诸王则是更倾向于与大明和缓关系开展茶马贸易,大多数人都认为此时应该趁机联手鞑靼,将瓦剌彻底灭掉。

朱元璋皱眉道:“瓦剌没有孛儿只斤家的血脉后裔了吧,贸然扶立誓必要与鞑靼决裂,到那时你的茶盐铁锅丝绸可就不能贸易了。”

朱标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元朝初年为了发行纸币,强制收缴了天下金银,虽然几十年间流出不少,可大头儿还是被带回了草原,留在了这些鞑靼诸王手中。

为了大明宝钞顺利发行良好运转,朱标放权茶马司以茶盐丝绸瓷器等精细物从早就习于奢靡享受的鞑靼诸王及各部首领手中换取。

在朱标眼中,纸币稳定的重要性是要高于这次掺合草原的机会,因此陷入棘手的困境之中,只能看天意是否在明了。

若真是天不庇佑,那就只能暂时妥协,扶立天保奴,等将来有机会在挥刀割肉,好在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待机会,或者自己慢慢布置成机会。

总之是要彻底将草原的正统拉下神坛,失去了黄金家族信仰的蒙古,才是真正的好蒙古。

这对父子俩都不是心存侥幸之人,简单用过膳食后心中已经默认事情并未顺遂,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另一套应对方法。

就在这时全旭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带来了草原传回来的密信,朱元璋一目十行看过后笑道:“来人,去弄碗鸭血汤配两张烧饼来,咱刚才都没吃饱。”

信很快被伺候的奴婢送到太子身前,朱标听到自己父皇的话就知道是好消息了,欣然看过后果不其然,恩克保住了,正在往北疆大营方向护送。

密信边角带着几丝血污,即可知此番不知有多少人命丧他乡,只为了完成使命,哪怕拼命护送的是仇敌的崽子。

朱标缓缓吐出一口气对全旭吩咐道:“信中说恩克左肩中了一箭,小臂也被砍了一刀,途中有失血昏厥的迹象,立刻安排从凤阳来的郎中赶过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的命。”

全旭这次回京,可不是孤身而来,凤阳帝乡是朱家的根基,这些年如无底洞一般吞吃的可不仅是钱粮物资,人命也吞进去不少。

当然,耗费的都是卑贱的倭奴,是靖海侯在海上剿灭倭寇巢穴时捉捕回来的,也有一些是东瀛松浦家贩卖诱骗来的,贼首自然是凌迟处死,其余的或有为奴开矿修河渠的。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被以修建陵寝为由,押送到了凤阳,然后就在没有出现过,每年起码都要耗费数百上千倭奴。

他们为大明的医学进步以及其他项目的发展试验,贡献了相当的力量,对此朱标深表感谢,特恩准他们留下的尸骨可以埋在帝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