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傲骨铁心
流程很顺利,御前侍卫们不以为意,就连贾六也不觉得奇怪。
我大清,自有国情在。
宴请囚递进京的四川总督与提督的不仅仅是西北一片云陕甘总督勒尔谨,还有陕西省的一把手巡抚毕沅。
此人状元出身,难得的学霸。
另外一个人让贾六特别的惊讶,也特别的亲切,甚至生过向此人取经的想法。
正是甘肃二把手、把乾隆玩弄的跟傻子一样的互助会发起人、布政使王亶望。
王亶望不是专程过来探望出事会员老富的,而是到西安来为本省五万份监照打点的。
监照,就是国子监生的资格。
大清除了捐官外,还可以捐监。
所谓“捐监”,就是大清的子民,只要是男的就可以出钱或出粮,购买国子监监生的资格。
贾六是这样理解的,好比他只是小学文凭,又或大字不识一个,但他又想当公务员。
但这个公务员又不想太掉价,被人家笑话,说的一无是处。
怎么办?
好办!
大清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不识字不要紧,只要有钱就行。
捐监就相当于拿一笔钱买一张大专以上的文凭。
把钱交到户部,户部发给执照,好比收到钱的收据。
买的人再拿收据到国子监换“监照”,也就是国家认可的大专以上文凭。
有了大专以上文凭,再花钱捐官的话,肯定比那些没文凭的要强。
面上有光的很。
为了让全甘肃的有钱人都能有一张大专以上文凭,从而让甘肃成为知识强省,王亶望规定甘肃全省的捐监事宜都集中到省城兰州府衙门办理。
这样一来,全省捐监的钱都要交到他手中。
按照制度,每名监生捐监时除了要缴纳规定的粮食外,还需要缴纳公费银数两。一半上交户部,一半省里留用。
但王大人考虑办事手续太多,往京里来回出差的人员、次数太多,凭空增加许多不必要的开支,便体贴的要求花钱买文凭的在公费银外再交一笔杂费银。
收的也不多,一个人头最多十两。
状元出身的陕西巡抚毕沅一直在看埋头吃菜的贾佳额驸,两位总督大人则不停交换眼神。
偶尔说上两句,也跟摩斯密码似的把额驸听得一头雾水,云山雾照的很。
听了王大人此来西安是为了监照的事,不禁好奇问了句:“这次甘肃要换多少监照?”
王大人朝额驸笑了笑:“不多,五万张。”
“生意还能这么做?”
贾六当场惊住,难以想象甘肃一个偏远省一年要出五万个大学生!
“咦?知音难求,知音难求啊!”
王大人竟然起身给提督额驸夹了一块肉,笑道:“额驸这话说的好,做官,可不就是做生意么?”
第295章 狗官怎么知道我好这口!
一句知音难求,外加一块肥肉,一下就把额驸同王布政的关系拉近了。
堂堂甘肃布政接下来一点都不像地方大员,反而如同生意人般。
渐渐的,王布政就掌控了宴会局面,举杯端酒,侃侃而谈,好像他才是这总督衙门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陕甘总督勒尔谨对此也是丝毫不以为意,只在那同被革了职的老朋友富勒浑闲谈。
整体气氛让贾六莫名的熟悉,犹如前世在隔壁市某家会所,马副局长拿着话筒正在放声歌唱,王处长带领同事不断鼓掌。
而他,则在那不断给领导倒酒。
只是现在,他成了被不断倒酒的人。
这是一场鸿门宴。
贾六意识到,这场宴会的目标不是老富,而是他这个额驸。
瞥了眼正在同陕甘总督谈的正欢的老富后,贾六不动声色的将凳子往老富那边挪了挪,他想听听两位总督大人说些什么。
可他挪凳子,老富也挪凳子。
当贾六再一次挪凳子试图凑近时,老富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一一脸你少来的样子。
老富你来真的!
贾六一脸讪讪。
气氛不禁有些尴尬。
王布政哈哈道:“总督大人小气了不是?额驸怎么也是您拉进咱们互助会,可是自己人啊。”
“自己人?这小子把我坑惨了!”
老富气不打一处来。
“莫生气,莫生气,气就是财,财就是气,和气生财,和气发财……”
王布政端着酒杯走到贾六这边,很是自来熟的拍了拍贾六的肩膀,一脸笑容:“额驸也不必拘束,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是么?
贾六不信,因为陕西毕巡抚边上坐着的中年男子,自他和老富进来后就没人给他们介绍过。
这中年男子看着模样倒是周正,就是眉宇间总有点让人说不出来的怪异。
毕巡抚见状,不禁挼须一笑,起身拉着边上的男人介绍道:“额驸有所不知,这位是贱内。”
“噗嗤”一口老酒。
生生把额驸给呛着了。
“奴家李桂官敬额驸一杯。”
中年男子毫无羞愧的竖着兰花指要敬贾六酒。
一边的两位总督大人和王布政对此不仅没有半点厌恶之情,反而纷纷露出赞许之色。
尤其是老富看着人家李桂官,竟隐隐聊发少年狂了。
过于雷人的一幕让贾六第一次失态。
端着酒杯,不知是站还是不站。
“额驸不知桂官于我之佳话,有此反应实属正常……”
毕巡抚深情握着夫人李桂官(男)纤细的双手,“当年我未中状元之前,桂官待我最为殷勤,我病时他称药量水,日夜不离,比之女子更甚女子……”
巡抚大人如同讲天仙配良缘般,为贾六描绘了一幅知男而上的冻人爱情故事。
“……”
贾六手在抖。
“没见过世面,”
老富微哼一声,一脸鄙夷的看着贾六:“天下谁不知桂官乃状元夫人,便是皇上也是晓得的。”
“是啊,皇上不仅晓得,还艳羡状元郎呢。”王布政笑道。
完了,和珅肯定失身了。
贾六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端起酒杯,满脸堆笑:“夫人不必多礼!”
接着硬着头皮一饮而尽,重新坐下之后则寻思回去之后得好生洗眼睛,真他妈的辣。
“都是自己人,外面说不得的话这里便能说得,外面做不得的事这里能做得。”
王亶望直接坐在了贾六边上,“刚才额驸说的真好,做官就是做生意。生意人为的是赚钱,咱们做官为的不也是赚钱么,不为赚钱,谁个当官?”
“有道理。”
贾六欣然点头,果然自己人说话才坦诚,没那么多废话和虚伪。
状元郎毕巡抚也笑道:“做官,做的什么官?总不能是百姓的官吧?做的是皇上的官。”
陕甘总督勒尔谨不失时机的开口:“所以咱们做官之人相互间应该团结。”
贾六点头:“对,团结起来,共同对付皇上!”
勒尔谨笑着摇头:“额驸这话说的不好,怎么能是对付皇上呢,是共同伺候皇上。”
“对,对,伺候皇上。”
贾六越听越中意,在座的都是他的朋友,今后有事报他名字就行。
不过想到甘肃那摊子事,不禁好心提醒道:“王大人,你们甘肃才多少人,你搞这么多监照出来,皇上不可能不怀疑你的。”
“当然怀疑,皇上去年还派人过来查我呢。”
王亶望笑嘻嘻的说去年上报捐监生一万九千人,本应每人上交豆麦43担,但他却让这些捐监的一律交55两白银。
除了按二两一个人给户部交了不到四万两后,余下近百万两全部入了他腰包,而甘肃全省一年财政收入才不到五十万两。
正如贾六所担心的那样,一听甘肃有近两万人捐监生,乾隆起了疑心便派人过来调查。
结果人家王大人直接拿出二十万两给涉及此事的所有官员,所有,包括小吏全部分红。
来调查的官员硬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最后带着王布政给的几千两辛苦费回京复命去了。
“你们这样搞不行,没个名头,一年报的比一年多,总会出事的,”
贾六眯了一口酒,“万一出个不肯收大人银子的官,非要往深处调查,又或背着大人偷偷的查,这事破绽太多,总会被查出来的。”
王布政深以为然,不禁询问:“额驸有何高见?”
“我能有什么高见,我就寻思甘肃乃西北贫瘠之地,自当连年灾害。这闹了灾,朝廷就得赈灾,如此一来不就可以把你们账面上的捐粮拿去赈灾了,弄不好户部还得给你们拨大笔赈灾银。”
“高,高啊!难怪富大人要把额驸拉进咱们互助会,原来额驸也是妙人。”
王布政一欢喜,举杯就敬。
气氛越来越轻松,也越来越浓烈。
那个李桂官都跑过来敬了贾佳额驸好几杯。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六也不知道何时结束的酒席,摇摇晃晃出来找了个角落就地尿了一泡,正抖着就见老富在三尺之外也在抖着。
二人目光交汇,不约而同“呸”了对方一口。
各自嫌弃。
有人过来搀扶额驸了:“额驸,您这边请!”
“扶我回去,我该到车上睡觉了。”
贾六迷迷糊糊被来人搀进了一间屋中,没等他问是哪里时,门就被带上了。
勒总督有心了。
能处。
贾六心想肯定是打点过那帮押送的侍卫了,今天晚上他贾佳额驸就在总督府睡了。
正要往床边摸去,屋中灯亮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罩满红幔的大床。
床头好像还挂着一幅对联。
上联是色即是空空是色;
下联是卿须怜我我怜卿。
搞这么文艺的?
贾六心想我就睡个觉,搞个对联干什么,我又不识字。
正纳闷时,一个妙曼的女子身影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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