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够了,这些你不必与本部堂说。”刘士祯打断道,“本部堂问你,你只需回答有或者没有即可,休要东拉西扯,你须记住了。”
“若这么说,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孔有德说道:“大司寇不必再问了,我都认了便是。”
孔有德知道他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崇祯饶得了谁,也绝不会饶了他们三个,他和耿仲明还有尚可喜是必死的,既然是死定了,还不如硬气些。
然而,当刘士祯宣读完了他的罪状,将要当堂宣判刑罚的那一刻,孔有德的心还是不自禁的抽紧,甚至连呼息都一下子凝滞住。
刘士祯仍还在宣读:“……事实俱在,证据确凿,钦犯也供认不讳,依据大明律之兵律第一卷 第XX条,量刑如下:钦犯孔有德,其罪当磔!”
“好好好,狗汉奸就该凌迟处死,就该千刀万剐。”
“狗汉奸,不割够一千刀不许死,定要割够千刀!”
“一千刀哪够,要一万刀,割够一万刀才能让他死!”
堂下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一个一个兴奋得两眼放光。
孔有德却好像被突然抽干了浑身力气,一下就跌坐在地。
孔有德也算是看惯了生死,原以为面对生死会淡然从容。
可是当死亡真降临那一刻,却发现还是做不到从容面对。
尤其是还要面对凌迟酷刑,这就更让他无法从容,好恨,好后悔!
这一刻,孔有德真是连肠子都悔青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发动吴桥兵变,发动吴桥兵变之后就该接受朝廷的招抚,可恨的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大错铸成,现在就是想回头也是不能了,恨恨恨恨!
第六百九十七章 故人相见
崇祯22年(1649年)9月,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以及吴三桂等数百个守备以上降将被判处磔刑,继而押赴菜市口凌迟处死。
吴三桂据说被割了足足三千六百刀才终于咽气。
祖大寿因为年老体衰,还没等到公审就病死了,因而得以逃过一劫,但是他的几个儿子还有孙子都没能逃过惩罚,都被凌迟处死。
还有孔耿尚各家男丁,全部凌迟处死。
这其实并非崇祯本意,崇祯并不想杀这么多人。
像吴三桂、孔有德这些首恶当然应该千刀万剐,但是像祖泽清、耿精忠、尚之信这些就真没必要处死,耿精忠和尚之信此时还只是个孩子。
但是有些事连崇祯也阻止不了,因为众怒难犯。
不让老百姓把胸口的这口恶气泄出去,就有可能落在他的头上,两害相权取其轻,崇祯就只能选择将吴三桂、孔有德等降将灭门。
9月下旬,京师的事务终于告一段落。
崇祯终于得以率禁卫旅离开京师南下。
禁卫旅也已经正规化,兀巴炭等八百夷丁已经全部调去了辽东,充当即将编练好的五个骑兵师的军官,现在的禁卫旅的军官全部都由士子以及国子生充任,五千多名士兵则从北直镇的十余万将士之中选拔。
为了赶时间,崇祯没有走水路或海路。
而是直接骑马走陆路,经由徐州南下。
到9月底时,崇祯率禁卫旅抵达徐州。
南直总督堵胤锡知道崇祯极度厌恶形式主义,所以并没有组织官员搞任何仪式,只是找了杨破奴、王老实等几个老兵到夏镇迎接。
看到杨破奴还有王老实等几个熟面孔,崇祯果然很高兴。
“杨破奴,你可是长胖了不少。”崇祯调侃道,“还能跑得动吗?当年夏镇之战,你小子冲起来可是连狗都撵不上。”
杨破奴便道:“万岁爷,这事就得怪你。”
堵胤锡闻言吓了一大跳,心说杨破奴你说什么胡话?别仗着跟圣上熟就能乱说,身为臣子需要知道进退,懂得本分。
王老实几个更是吓得腿都发抖。
崇祯却笑道:“咋?怪朕太过厚待你们,让你们吃饱了没事做,所以长一身膘?要不然把你们南直镇台的恩田额度减一半?”
“不是这,万岁爷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
杨破奴知道崇祯的脾气,所以丝毫不慌,还自称我。
“我说的是我们南直镇台总捞不着仗打,一年到头除了训练就是种地,要不就是窝在家里造娃,这种安生日子过久了,能不长膘么。”
“你说的是这个啊,那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够达成了。”崇祯道。
“万岁爷此话当真?”杨破奴闻言顿时就来了精神,这些年他就盼望着打仗,上回没赶上八里桥之战,都快憋出内伤。
随行的高起潜一句大胆险些就脱口而出。
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因为这个杨破奴可不是普通的镇兵,这小子的名字都还是万岁爷御赐的呢。
“朕何时对你们说过谎话?”
崇祯笑骂道:“等下次用兵,南直镇台肯定要出一个师的兵力。”
“南直镇台?”杨破奴愕然道,“万岁爷,咱们不是徐州镇台,咋变成南直镇台了?”
“南直镇台就是徐州镇台,一回事。”崇祯又说道,“第2师的兵源地就是南直镇台,下回再有作战任务,第2师肯定是跑不掉。”
杨破奴又问:“万岁爷,一个师多少人?”
“约2万人。”崇祯道,“南直镇台15万人,相当于7丁抽1。”
“七丁抽一?那万岁爷你得先选我。”杨破奴急道,“要不然鬼知道又要等多长时间。”
“要是别人,朕肯定不能坏了规矩,不过谁让你是杨破奴呢?”崇祯笑了笑,又转头对随行的堵胤锡说,“堵卿,此事拜托你了。”
堵胤锡笑道:“杨把总原本就应该优先征召。”
“噢,对了。”崇祯又道,“这次入役,可就没有把总给你当。”
“这个没啥。”杨破奴道,“只要能有仗打,当个小卒也高兴。”
不光杨破奴,从王老实等几个老兵的身上,崇祯也能感受到强烈的求战欲望。
不过崇祯也非常清楚,这绝不是出于爱国,而是出于利益的驱使,因为应征打仗不仅有补贴,打了胜仗还有赏赐。
参加八里桥之战的新军每人都赏赐了55元!
消息传到徐州,杨破奴他们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可是55元啊,在兖州府都能置下十几亩地!
杨破奴又问道:“万岁爷,下一仗打谁?伪顺吗?”
“也许是伪顺,也许是张献忠,也有可能是好几个方向同时开战。”关于这,崇祯还真不是瞎说,现在大明真有这个实力。
比如说张献忠,2个师就能够轻松碾碎。
李自成强一些,3个师的兵力也足够了。
而且大明现在有钱又有粮,真有能力多线作战。
想到钱粮,崇祯又问堵胤锡道:“堵卿,河南各府今年的收成如何?”
“挺好的,算得上是个丰收年。”说起粮食收成,向来沉稳的堵胤锡也是不免变得有些眉飞色舞起来,“不光是徐州、开封、归德等几个府,汝州、南阳、汝宁也不错,今年河南省的官仓至少能收粮两百万石!”
“说起这,朕差点儿没想起来。”
“汝州刘洪起他们几个你是怎么处理的?”
“回圣上,这几个反贼早就被臣剿灭了,臣上过塘报的。”
“那估计是内阁当成普通政务处理掉了,没有奏报给朕。”
停顿了下,崇祯又道:“也就是说,现在除了河南府仍在伪顺手里,其余各府都已经处在大明的治下,是这样吗?”
“是这样。”堵胤锡道,“只不过由于之前常年遭受兵乱,河南省的人口大量流失,现在除了归德府和开封府的人口恢复了一些,其余各府人口很少,多的也只有几万口,像怀庆府和卫辉府更是只有一两万口。”
听到这话,崇祯就不免轻叹一口气。
中原大地,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每当有战乱时,遭受兵灾也最惨重,人口损失九成甚至九成九是常有的事。
堵胤锡犹豫了一下又道:“圣上,还有一桩难事。”
“能难住你堵胤锡的事可不多。”崇祯道,“何事?”
堵胤锡道:“从今年年初,周王、唐王、潞王、福王等十余位藩王或者亲自返回,或者派亲信管家纷纷返回各自封地,试图夺回各家耕地。”
崇祯脸色冷下来:“堵卿,你没把耕地还给他们吧?”
“臣自然是不会。”堵胤锡答道,“然而诸藩于路征招了不少青皮打行,到了属地之后就强行驱逐垦荒的流民,霸占其辛苦劳作一年之收成,有些流民奋起反抗居然反遭打死,臣本想出面阻止,可也是无权干涉。”
按大明律,地方官府是管不到藩王的。
藩王哪怕是杀人放火,也只有宗人府能管得了。
“以后就能管得了啦。”崇祯沉声说道,“今后就不再有宗人府,皇亲国戚犯了法,也跟老百姓一样受大明律制裁,该抓抓该杀杀。”
这也是大礼教之争的成果之一:废除皇亲国戚特权。
本来,就算是崇祯有这个念头,也没办法付诸实施。
因为这与儒家提倡的尊尊亲亲贤贤的思想严重相悖。
可是经过了数年的大礼教之争,平权思想逐渐开始被世人接受,尤其是随着大量的妇女冲破家庭的束缚,冲破礼教的禁锢,进入工厂工坊做工,平权思想就变得更加的普遍,到现在更是获得了多数士族阶层的拥护。
……
比如当今首辅张慎言,就旗帜鲜明的支持人人平等。
张慎言不光主张废除皇亲国戚的特权,还主张撤藩。
但因为在内阁内部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只能拿到文华殿上议决。
张慎言身为首辅有优先发言权:“太祖高皇帝当年之所以要在九边设立诸多藩国,乃是为了拱卫大明朝,而本朝立国之初,九边诸藩国也确实为守护大明朝立下了赫赫战功,然而将近三百年过去,时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当年分封的藩国早就已经丧失了对大明的屏护作用。”
“如今的藩王也早已经没了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之遗风。”
顿了顿,张慎言又道:“所以再保留这些藩国已然是毫无意义,反而只会增加大明朝廷之财政负担,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诸藩之传承何止五世?鉴于此,仆以为是时候撤除诸藩国,剥夺诸宗亲之俸禄。”
紧接着,刘理顺也说了一大通。
刘理顺坚决反对撤藩,更反对剥夺宗亲俸禄,认为这与儒家的三纲五常严重相悖,属大逆不道之举,你一个臣子,有何权力夺宗亲俸禄?
其实以刘理顺为代表的官员还有另一等担心。
担心废除皇亲国戚特权只是开始,还有后续。
后续会不会废除士绅免税的特权,一体纳粮?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交由文华殿议决。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最终结果才终于统计出来。
首辅张慎言以微弱的优势胜出,撤藩并剥夺宗亲俸禄的决议通过,属于大明藩王以及皇亲国戚的好日子一去不返。
第六百九十八章 你还真是个能吏
堵胤锡一行在夏镇接到崇祯之后,又沿着运河往南走。
一路上居然看到不少荒地,这让崇祯的眉头一下蹙紧。
“堵卿,这又是怎么回事?”崇祯伸手一指运河边荒着的土地,问道,“这些紧挨着运河的水浇地,为何也没人耕种?”
“圣上,实在是招不到流民耕种。”
“招不到流民?那你就免掉一年田租。”
“臣已经免去了三年田租,还是招不到流民。”
“啥?免掉三年田租还是招不到流民?不至于此吧?”
这下崇祯也感到有些意外,虽说常年战乱导致河南、山东的人口大量损失,但还是有不少人口逃到了江南,所以只要河南、山东这边给出足够优厚的条件,比如免租或减租,还是可以吸引逃走的流民返乡来耕种的。
“是真招不到。”堵胤锡苦笑道。
“因为就算三年田租全免,流民返乡也不划算。”
听到这,崇祯就反应过来:“不如留在南直做工更赚钱,是吗?”
“是的。”堵胤锡点点头说,“一个成丁返乡恳荒,最多种十亩,种植甘薯的话平均每亩收四石左右,每石红薯价值1元,就算不用缴一分税,一年忙到头撑死了也就40元,但是当下在南京、苏州以及扬州等地,小工每月可以挣5元!”
“5元?”崇祯吓了一大跳,南直的工资涨这么高了吗?
在他的印象中,各家工厂工坊的小工工资都是1到2元,3元就已经技术工种了,只有老师傅才能拿到5元以上的高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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