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军制改革?”多铎皱眉道,“这个怎么改?”
多尔衮说道:“将各旗公库的钱粮军械收归国库,今后凡对外征战,各旗的旗丁也无需自带粮草及军械,而是由朝廷统一提供粮草以及军械。”
老奴的八旗制度其实一点都不新鲜,就是原始的狩猎制度。
就是猎户自带干粮、马匹还有弓箭,然后合在一起去打猎,打到猎物之后按照各个猎户的贡献对猎物进行分配。
这一套制度,原始社会就已经有了。
所以说,制度不一定要先进,适用不适用最重要。
对于像建奴这样的原始部落,同样原始的制度才是最合用。
但是经过了黄台吉、多尔衮的努力,尤其是占领北京之后,再加上洪承畴、范文程等汉臣大量加入,这套原始的狩猎制度就已经不再适用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中央集权
同样的制度,为什么就不适用了呢?因为有两大危害。
建奴在没有入关之前,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毁边入塞、大肆掳掠,而且在抢劫的时候不光抢劫牛羊牲口以及财货,还抢劫人口。
抢人口干吗?抢回去当包衣,种地,这样八旗兵就不用自己种地。
这种做法在部落还很贫困时,效果是极为明显的,因为可以极大的激发起八旗兵的战斗欲望,促使他们抢劫更多包衣以及牛羊,更多的财货。
但是自从进关尤其是跑马圈地之后,情况就出现了根本性的变化。
跑马圈地后,几乎每个旗丁都分到了少则数百亩、多则上千亩耕地,每个旗丁前前后后也抢到了多则几十个少则三五个的包衣。
这时候八旗兵就可以过上很安逸的生活,进取心就大大降低。
你想啊,八旗兵已经可以不用下地干活,可以每天搂着妻妾女奴过上那等没羞没臊的生活了,谁还肯到战场上打生打死?人又不傻。
正因此,八旗兵在进关之后,战斗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雪崩。
在另一时空,三藩举兵作乱,八旗兵已经是毫无战斗力可言,康麻子不得已只能重用包衣奴才以及绿营。
所以说,八旗制度的第一个危害就是会让八旗兵丧失进取心。
八旗制度的第二个危害则是极大的束缚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因为在八旗制度下几乎所有的生产资料都集中在旗人手中,数量庞大的汉人只是包衣奴才,而且绝大多数旗人对待包衣奴才又很苟刻,饭都不让吃饱。
这种情况下,包衣哪来的力气种地干活?
同样的耕地,汉族平民耕种时能够亩收两石甚至三石,可一旦落入建奴手中亩收五斗都已经算是高产的,三斗甚至于两斗都有可能。
也正因为这,建奴在辽东才会年年闹粮荒。
辽东是个什么地方?那是整个华夏最肥沃的一片土地。
区区三十多万建奴守着那么大一片黑土地,居然还会闹粮荒,你能想象?
建奴的生产效率得低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在辽东爆发粮荒?而建奴的生产效率之所以会低到这个程度,就是因为八旗狩猎制度。
这个制度只适用于渔猎部落,完全不适用于农耕文明。
黄台吉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遗憾的是他才刚刚设立内务府,还没来得及改革八旗制度就突然之间暴毙。
现在多尔衮也意识到了这点。
也决定对八旗制度进行改革。
多尔衮这话,让洪承畴三人兴奋不已。
终于让他们等到了,皇父摄政王终于要改革八旗制度!
这三个铁杆汉奸现在真是彻彻底底的站在了建奴立场,脑子里时时刻刻想的也是建奴或者说清廷的利益。
当下洪承畴提议说:“主子,改革八旗制度势必会遭到八旗贵族的疯狂抵制,所以奴才以为还是需要祸水东引,借助外力达成目的。”
“借助外力?”多尔衮问道,“亨九先生,这话怎么说?”
洪承畴说道:“就是通过与南明之间的战争,逐渐解除八旗贵族手中的兵权,只要解除八旗贵族的兵权,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先生的意思是再次南征吗?”多铎皱眉道,“怕是不妥吧?”
多尔衮也是微微蹙眉,虽然他做梦也想南征,可现在的大清确实没这个能力。
“不不不,十王误会奴才的意思了。”洪承畴连忙解释道,“奴才的意思不是南征,而是不断的以甲喇甚至于牛录为单位,充分发挥我大清兵来去如风的骑射优势,不断的向南明的黄淮防线发起无休无止的袭扰战。”
“唔,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多尔衮恍然道。
“就是将南明的黄淮防线当成猎场,让八旗勇士前去打猎,是这样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洪承畴说道,“这么做有两个好处,其一可在这一过程中以润物细无声的形式逐步收取八旗兵权,实现八旗的旗务与兵权分开。”
多铎还是有些搞不懂,问道:“该如何实现旗务与兵权分开?”
“很简单。”洪承畴微笑着说,“出兵之前只说到河南、山东掳掠人口,旗主贝勒必定会同意分担军需,毕竟有好处可分嘛。”
“谁不希望自己家的包衣能够多几个呢?”
“等到军需集中于内务府之后,再宣布具体作战方略。”
“此时木已成舟,各旗的旗主贝勒想反梅也是来不及。”
“然后利用军需,逐步控制各旗的将领,简单一点说就是,服从主子或者内务府的,就可以得到足够的军需,不服的就得不到军需。”
“这样一年下来,各旗将领就会习惯于服从主子和内务府。”
说此一顿,洪承畴又说道:“到时候主子再宣布旗务与兵权分开,就再没人敢反对,这一来主子和内务府就独揽兵权,然后就可以循序改革八旗制度。”
多尔衮轻嗯了声,又问道:“亨九先生,第二个好处又是什么呢?”
洪承畴道:“第二个好处就是可以借此机会极大的消耗南明的钱粮人口,不用两年,崇祯精心打造的黄淮防线就会被打得千疮百孔,然后等我大清兵再次南征之时,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摧毁黄淮防线,直取南京!”
“善!”多尔衮道,“就按先生的法子办!”
说此一顿,又大喝道:“侯方域?侯方域!”
侯方域立刻弓腰塌肩走进来问道:“主子?”
多尔衮道:“你马上去通知各旗的旗主贝勒,来睿亲王府议政!就跟他们说有大事,十万火急,各旗的旗主贝勒都必须到齐。”
“嗻!”侯方域当即转身飞奔而去。
“皇阿玛。”侯方域前脚刚走,福临后脚就走进来。
“皇上?”多尔衮有些错愕的从炕上坐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等叩见皇上。”洪承畴等三个汉奸赶紧大礼参拜,多铎也跟着有些不情愿的给福临行跪拜大礼,真晦气。
“儿臣是来给皇阿玛请安的。”
福临说着一甩衣袖单膝跪地:“皇阿玛吉祥。”
“平身。”多尔衮一肃手又说,“上炕来坐吧。”
福临到炕上坐下,又笑着问道:“皇阿玛,儿臣能参加待会的议政吗?”
多尔衮愣了一下,随即又说道:“当然能,你是皇上,想要干啥都可以。”
没多久,各旗的旗主贝勒们就纷纷来到睿亲王府,看到福临居然也在座,都不免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
……
先不说建奴这边,回头说大明。
对于大明的文武官员来说,大年初一祭祀完天地之后才是真的可以休年假了,而且可以一直休息到正月二十日再上朝。
内阁四辅钱谦益散朝之后,便跟柳如是一起回了常熟老家。
此后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钱谦益都跟柳如是呆在半山堂,夫妇二人每日吟诗作赋,红袖添香,当真好不惬意。
然而美好的生活在元宵节的傍晚被打破。
这晚月色正好,钱谦益和柳如是正在红豆馆前吃元宵赏月,结果就看到老管家钱宽神色凝重的快步走过来。
“老爷,三老爷过府来访。”老管家禀道。
“还有如皋冒家的冒七爷,华亭徐家的大老爷也一并来了。”
“他们三人竟然一并来了?”钱谦益闻言顿时间神情一凝,随即又对柳如是说道,“夫人,为夫去去就来。”
“去吧。”柳如是柔声说道,“贱妾等你回来再一起吃元宵。”
钱谦益噢一声,便站起身与钱宽匆匆离开,目送钱谦益的身影走远,柳如是的一对柳叶眉慢慢的蹙成一团,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此时在半山堂的东花厅之中,坐着三个老者。
这三人都是南直有名的粮商,一个是钱谦利,钱谦益的族兄,另一个名叫冒敬祖,乃是冒襄的叔父,另一人则是徐尔遂,徐阶的嫡曾孙。
厅外响起脚步声,随即钱谦益便快步走进来。
“阁老。”三个老者便赶紧起身向钱谦益见礼。
“免了。”钱谦益摆了一下手,又坐下来问道,“三位联袂来到寒舍,想来不会是为了讨一碗元宵吃,快说吧,出什么事了?”
“阁老,出事了。”冒敬祖跺足道,“出大事了。”
徐尔遂接着说道:“休宁汪家还有歙县胡家想要砸我们的盘!”
钱谦利又接着说:“大年初七开始,便不断有来自湖广的粮食运抵南京,而且价格永远比咱们的米店低一两。”
“咱们的米店卖五两,他们卖四两。”
“咱们的米店卖四两,他们卖三两。”
说此一顿又黑着脸说:“这不是存心砸咱们盘?”
“休宁汪家歙县胡家?”钱谦益道,“这两家财力很雄厚吗?”
钱谦利说道:“财力雄厚倒是谈不上,汪胡两家虽然从事湖广与南直之间的粮食生意已经有几十年时间,但是积攒的家财也有限,撑死了也就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钱谦益闻言没好气道,“区区一百万两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第四百二十二章 没有退路可言
“阁老,话不是这么说。”
冒敬祖一脸苦笑的说道:“汪胡两家去年不是接了往云南运送60万石军粮的生意么?虽说最后赔了,但是却跟内务府还有水利粮食银号攀附上了关系,因而可以只付一部分定金从水利粮食银号低价买进粮食。”
虽然内务府已经明确说过,湖广的粮食只能由水利粮食银号统购统销,但无论是湖广粮食还是南直粮商都没有当回事。
在大明,没点背景是当不了大商人的。
比如说冒家、钱家和徐家,都是根深蒂固的世族。
这些世族连皇帝下令开征的商税都能够硬顶回去,又怎么会把内务府的区区一条禁令当回事?给你脸了?他们根本没打算跟水利粮食银号做生意,而是直接从湖广的农民手中低价购粮,可以从源头直接拿货,凭什么给中间商赚差价?
所以钱谦益内心里很看不上汪胡两家,都没能力直接从农民手中买粮,你们凭什么跟我们这些大粮商斗?
“那又如何?”钱谦益不屑的道,“他们只能够从水利粮食银号买粮,中间就让内务府赚取了一道差价,价格再低能低到哪去?就算是只付一部分定金,区区一百万两银子又能够买到多少石粮食?两百万石就到顶了吧?”
“大差不差。”徐尔遂道,“两家运来的粮食差不多两百万石。”
“那你们究竟在慌什么吗?”钱谦益道,“区区两百万石粮食,直接吃进不就是了,还用得着你们专程跑一趟半山堂?”
“四弟,事情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钱谦利说道:“汪胡两家只运来两百万石,并不意味着他们两家手里只有两百万石,水利粮食银号的仓库里可躺着一千多万石的粮食!”
“而且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冒敬祖低声道。
“湖广粮商的粮食霸盘已经崩盘了,现在湖广的粮价已经下跌到了三钱一石,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下跌。”
“那是他们活该。”钱谦益哼声说道。
“谁让他们当初吃独食的?要是让咱们南直粮商分一杯羹,岂能有今日之局?你们几个可不许借银子给他们,就让他们赔光家底。”
湖广的粮食霸盘,钱家、冒家还有徐家一开始也是参与了。
但是自从湖广的粮商攀附上了王夫之,就把他们一脚踢开。
三家虽然很生气,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因为那毕竟是湖广,是在人家的地盘。
冒敬祖喟然说道:“阁老啊,湖广粮商的死活我们并不关心,但是我们担心此事背后会不会有内务府的插手?”
“这话什么意思?”钱谦益皱眉问道。
“你是说,是内务府的人刺破了湖广粮商的粮食霸盘?”
“很可能是这样。”徐尔遂道,“不然谁有这么大能耐?”
“不对吧。”钱谦益摇摇头说,“湖广的粮食霸盘可是王家挑的头,而王家的靠山就是衡山籍勤王士子王夫之,他可是士子营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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