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崇祯知道辽东的实情,但是并不是通过李若琏的情报网。
崇祯隐约记得,建奴大举入关之后,辽东人口从之前的将近百万断崖式的锐减到了不足两万,盛京也就是沈阳都只有五千多口。
像盖州、海州这样的卫城更只有几百口。
注意了,是几百口人,而不是几百守军!
当然,辽东的人口数量与守军数量也基本一致。
因为辽东除了披甲人,就是充军发配来的少数囚奴。
徐应伟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可以基于事实做出判断。
徐应伟说道:“纵有一两万披甲人也守不住偌大一个辽东。”
说到这一顿,徐应伟又指着舆图讲解道:“我军也不用太过于深入,只需袭占辽东湾右侧之盖州卫即可。”
“盖州就在北海右岸,可以从海路补给,因此耗费极少。”
“但是建奴需要从京师发兵来攻盖州兵,则需要经由辽西走廊运粮,路途何止千里?其耗费数十倍于我。”
“所以在盖州卫与建奴作战,可以最大程度消耗建奴。”
“建奴的国力远不如我大明,长此以往只会越发疲弱。”
“则两年或三年之后,待我大明天兵武器齐备大举北伐之时,定可以一战而击破之。”
“而此时驻守盖州卫之偏师可趁机北上,袭占海州卫,如此,则关内建奴出奔辽东乃至赫图阿拉之后路便告断绝,遂成瓮中之鳖矣。”
朱慈烺和朱慈炯有着一等豁然开朗的明悟感。
心说徐应伟这手还真是厉害,直接打在了建奴的七寸。
稍稍的一顿,徐应伟又说道:“当然,这一切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我大明水师必须先行击破建奴水师,如此方能保证水路畅通。”
崇祯便吩咐高起潜道:“高伴伴,召闽国公前来国子监觐见。”
“老奴领旨。”高起潜也不管现在是除夕,径直奔着闽国公府而去。
接到圣旨时,郑芝龙正跟郑鸿逵等几个兄弟在院子里边喝酒,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儿子在天上放的烟花,说实话,郑芝龙是很满足的。
现在的日子,比起在晋江时可是风光太多了。
回想起以前满足于做个海防游击,跟做梦似的。
接到圣旨后,郑芝龙不敢怠慢,赶紧跟着高起潜前来彝伦堂。
“圣郑芝龙叩请……”郑芝龙正要大礼参拜,却被崇祯制止。
“郑卿你快过来。”崇祯招手示意郑芝龙走到北墙的舆图前,又道,“朕回留都也这么多天了,却还没来得及问你水师学堂办得怎么样了?”
“回圣上,挺顺利的。”郑芝龙忙道,“臣已经带着学生们出过海了,甚至跟顾三麻子的海寇打了一仗,击沉了海寇的十几艘小船。”
崇祯又道:“龙江造船厂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航运造船银号的五千万两银子,就是用于扶植造船业以及打造水师。
航运造船银号成立后,第一笔银子就投给了草场门外的龙江造船厂。
郑芝龙出资五百万两入股航运造船银号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将漳州、泉州以及福州的船厂物料以及工人搬来南京,入股大明龙江造船厂。
郑芝龙道:“回禀圣上,龙江造船厂现在已经可以造两千料双层鸟船,下一步目标就是建造五千料超大型三层鸟船。”
【注:2000料大约为1000吨】
“两千料?”崇祯对料这个单位没什么概念,问道,“郑卿,之前参与徐州大战的那批鸟船是多少料?”
郑芝龙道:“回圣上,参与徐州之战的水师鸟船皆为四百料小型鸟船,每艘船只有战兵二十至三十人,但是两千料之双层大型鸟船每艘船有战兵四百人,而且船上所装备的红夷大炮的口径更大,射程更远。”
崇祯又问:“两千料的鸟船总共造了多少艘了?”
郑芝龙道:“目前已经造好下水的共计有10艘,还有10艘即将要造好。”
崇祯再问:“凭借着这10艘两千料鸟船再加上原有的200多艘大小战船,收拾建奴水师应当没问题吧?”
“建奴水师?”郑芝龙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朱慈烺便立刻关切的问道:“闽国公,建奴水师莫非很难对付?”
“咳咳咳咳,这个嘛。”郑芝龙有些尴尬的说道,“太子,建奴水师其实就是逆贼孔有德带去的东江水师,而东江水师是由辽南水师拼凑而成。”
“辽南水师在建奴眼中或许算是水师,但是在臣的眼中那就是土鸡瓦犬。”
“由臣率领大明水师去对付建奴水师,那真是欺负他们,便是顾三麻子的海寇都能把建奴水师给收拾了,只不过有一点却很麻烦。”
说到这一顿,郑芝龙又道:“此时半个北海都已经冰冻住,建奴水师缩在船坞内,臣的水师再怎么犀利,也是不可能从冰面上滑过去把他们给收拾了。”
“此事无妨,又不是马上对建奴用兵。”崇祯摆了摆手又道,“郑卿你只需告诉朕,能不能碾压建奴水师?”
郑芝龙便道:“禀圣上,碾压建奴水师是绝对不存在问题的,即便没有10艘两千料大型鸟船都绰绰有余,有了10艘大型双层鸟船就更没问题。”
说到这一顿,又说道:“圣上,臣的目标乃是打败红夷舰队!”
崇祯笑着说:“莫要急,早晚有一天你会实现这个宏伟目标。”
第四百一十九章 崇祯二十年
崇祯笑了笑又说:“不过现在还是先消灭建奴再说。”
“臣明白了。”郑芝龙肃然道,“等到开春解冻之后,臣便率领水师北上,至北海寻找机会歼灭建奴水师。”
【注:北海即渤海】
“不必寻找。”崇祯笑着说道,“你只要等着建奴水师自己送上门就行了。”
“啥?等着建奴水师自己送上门?”郑芝龙闻言便一愣,这是怎么说的?建奴水师又不是缺心眼,又怎么可能自己上门送死?
“郑卿可是不相信?朕保证建奴水师会乖乖的上门送死。”
崇祯便伸手重重的一拍舆图又道:“因为朕要对建奴用兵,而且是兵分两路从海路同时对大沽口及盖州卫用兵!”
“啥,分两路从海路对建奴用兵?”郑芝龙闻言愣在那里。
“同时对大沽口还有盖州卫用兵?”徐应伟和阎应元也是神情猛然一震。
不愧是圣上,气魄就是比他们大,他们只是想着攻击一点,圣上却要兵分两路同时攻击建奴的两处要害!
崇祯又说道:“阎应元。”
阎应元啪的立正加挺胸:“臣在。”
“欸,现在就只是讨论,又不是立刻就要发兵。”崇祯却摆了摆手,又道,“等明年开春北海解冻,由你率领五千步兵一营炮兵突袭大沽口。”
“届时水师会趁夜直接把你们送到大沽口外登陆。”
“大沽口的建奴守军肯定不会多,你们趁夜突袭,定能一鼓而下。”
“攻占大沽口之后立刻抢修铳台,然后像钉子一样钉死在大沽口!”
说到这一顿,崇祯又道:“到时建奴肯定会向大沽口发起疯狂反扑,建奴水师也必定从天津卫赶来支援,水师正好借这个机会将之一举击灭。”
“圣上这一手着实厉害。”郑芝龙道,“如果将建奴比作一个人的话,这大沽口无疑就是咽喉要害,若能袭占大沽口,相当于掐住了建奴咽喉,建奴若是不想因为窒息而亡,就必须得不惜代价夺回,如此就给了我们歼灭其水师的机会。”
阎应元却笑着说:“圣上,要不然直接夺了天津吧?”
“那不行。”崇祯摇头道,“天津卫离海边隔着百里,而且天津必定有重兵把守,等你们赶到时建奴早就已经做好准备,这就成了顿兵坚城之下,此乃兵家大忌,到时候前有坚城后又有建奴援兵,那就麻烦大了。”
阎应元当即便不再多说什么,他是读过兵书战策的。
崇祯又对徐应伟说:“徐应伟,你率一万新军加两营炮兵奔袭盖州,水师也会把你们送到盖州卫海滩,你们直接抢滩登陆。”
“你的任务就是像钉子一样钉死在盖州卫。”
“用不着担心补给,水师会保证你们的补给线安全。”
说此一顿,又说道:“但有一点,千万不要贪功冒进,朕要你们做的就是死死的掐住这两个战略要点,要让建奴喘不过来气,更要让它持续失血,那么两年后,当朕率领大军沿着运河北伐之时,就能一战重创甚至于全歼建奴。”
“臣等领旨。”徐应伟和阎应元同时拱手应诺。
崇祯又说道:“有贞,皕亨,此一事非同小可,说是关乎我大明百年国运也不为过,所以这个春节你们两个就别回家了,你们就留在南京,抓紧时间做好准备,把你们守城时可能用得着的物资列一个清单,再然后尽快的准备起来。”
“等天气转暖,北海解冻时,立刻就发兵北海!”
顿了顿,又道:“然后在大沽口和盖州卫死守至少两年!”
“领旨!”徐应伟和阎应元拱手再揖,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从出门时的表情及肢体动作,看得出来徐应伟和阎应元并没有太多的担心或者恐惧,看上去反而有些激动,似乎是早就盼着这天。
崇祯又对郑芝龙说道:“郑卿,你也快些回府吧,估计郑森他们正等你回去放第一支爆竹呢,放完爆竹就要去祭告天地了。”
“如此臣先告退。”郑芝龙起身揖了一揖,转身就往外跑。
等郑芝龙跑远了,朱慈烺才对崇祯说道:“父皇,这可是两步险棋,一着不慎就会下成死棋,徐应伟、阎应元皆帅才,若是就此战死在盖州卫以及大沽口,岂不可惜?要不然换两个士子前去大沽口以及盖州卫?”
“大哥此话小弟不敢苟同。”朱慈炯说道,“帅才不是攒出来的,而是从战场之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徐应伟和阎应元若能撑过此关,那才是真正的帅才,要不然也就是两个稍微出色些的士子,还称不上帅才。”
崇祯一扭头看到旁边茶几上摆着一盘冻梨。
当下崇祯便拿了两只冻梨,问两个儿子道:“现在有两只冻梨,一只好的,一只却是破损的,你们两个会先吃哪一只?”
朱慈烺道:“儿臣会先吃破损的那只,把好的那只留在最后吃。”
朱慈炯则说道:“儿臣先吃那只好的,再把破损的留在最后吃。”
崇祯笑了笑,又问道:“那么你们觉得,这两种吃法哪种更好?”
两兄弟扭头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崇祯悠然说,“两种用人之法,一种稳妥,另一种激进,两者本质上并没有优劣高下之分,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你们的需求。”
“你们需要稳妥之时,就采用稳妥的用人法。”
“而如果你们需要激进时,就采用激进的用人法。”
顿了顿,又道:“至于现在,就是大明需要徐应伟和阎应元去守盖州卫及大沽口,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保证大明在最短的时间内歼灭建奴,并且不留后患!”
两兄弟再次对视一眼,拱手说道:“多谢父皇解惑。”
话音刚落,彝伦堂外骤然响起密集的爆竹声。
父子三人走到堂前往彝伦堂外看去,
只见南京的整个夜空都被爆竹炸亮。
崇祯十九年成为过去,
崇祯二十年,到来了!
这时候,王承恩一脸笑意的走上前。
王承恩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高起潜还有卢九德。
卢九德手里端着一盘苹果,高起潜手中则端着一盆密钱。
崇祯左手抓起一只苹果先咬了一口,右手又抓起一颗蜜钱送嘴里。
王承恩立刻尖着嗓子唱道:“万岁爷吃频婆果,天下平安,万岁爷吃蜜钱,万方臣民甜蜜顺遂,崇祯二十年国泰民安!”
堂外的小太监在雪地中跪倒一大片。
随即高起潜便又给崇祯拿来了狐皮大氅。
另外两个小太监也给朱慈烺和朱慈炯拿来大氅。
这三件狐皮大氅还是新做的,内务府拨的银子。
“走,去大祀坛。”崇祯抬腿就往外走,“祭天!”
大年初一,依礼皇帝要与文武百官以及宗室勋贵一起祭告天地,以往在北京的时候要南郊北郊跑两趟,可是到了南京之后倒省事了。
因为朱元璋把天坛和地坛合在一起变成大祀坛。
崇祯父子仨来到朝阳门外时,满朝文武还有宗室勋贵都到齐了。
站在队伍前面的是宗室子弟,借着火光,崇祯看到了不少张熟悉的面孔,比如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还有唐王朱聿鐭。
朱由崧对着崇祯露出讨好的笑容。
朱由崧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市易所的差事。
甚至觉得在市易所当差比当藩王更有意思。
因为朱由崧已经在市易所找到了人生价值,他现在可是皇家市易所新评选出来的十大金牌伙计之一,找他代理需要排队。
唐王朱聿鐭后面的宗室崇祯就不认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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