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李参将,小生……”
陈贞慧有心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
李香君却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娇声叱道:“来人,掌他嘴!”
一个边军什长当即越众而出,不由分说照着陈贞慧脸上就是两巴掌,这两下极狠,陈贞慧的一张脸便立刻肿起来。
陈贞慧也不敢说什么。
换做以前,仗着是东林党魁陈于廷儿子,又是复社的领袖,陈贞慧在南京城内真可以横着走,那时候别说是参将,就是总兵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行礼,可现在东林党已经倒台,复社也土崩瓦解,他陈贞慧更是成了过街老鼠。
这种时候,一个把总甚至哨长都敢为难他。
何况李香君不光是边军参将,还有另一重身份。
虽然这个事情没有人证实过,但是空穴不会来风,那多半就是真的。
李香君又喝道:“陈贞慧,你要是再敢来闹事,本将军就对你不客气,还不快滚!”
陈贞慧带着家丁灰溜溜的走了,李贞丽却挽着李香君问道:“香丫头,外头不是说圣上带了你们这些个新贵去爬狮子山了?你咋没有去?”
李香君道:“女儿急着见妈妈,半道就回来了。”
“这丫头。”李贞丽又是嗔怪,又是欢喜,完了又拉过那俏丽小丫头对李香君说,“香丫头,这是你的小妹妹,葛嫩娘。”
葛嫩娘裣衽一礼,娇声说:“嫩娘见过香君姐姐。”
“好个俏丽的小丫头。”李香君怜爱的摸了摸葛嫩娘的俏脸,又问道,“刚才我看见那十几个家丁都不是你的对手,你的武艺是哪学的?”
听到这话,葛嫩娘的一对美目便立刻红了,泫然欲泣的样子。
旁边的李贞丽便叹了口气,说道:“嫩娘的这一身武艺是跟她爹学的,她爹葛挺昱原本是辽西的参将,吴三桂降奴后,他爹不愿意沆瀣一气,就带着妻女在家丁保护下逃离了山海关,结果遭到了关宁军的追杀。”
“他爹为保护他们遭关宁军杀害。”
“葛家的家丁也是死的死,散的散。”
“最后就只剩她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
说到这里,李贞丽也是已经泪水涟涟:“她娘把最后一口吃的留给了嫩娘,自己却活活给饿死了,嫩娘也是一路讨饭才到的南京。”
“好妹妹。”李香君听了也是心疼至极。
好半晌后,李香君才说道:“嫩娘妹妹,你这一身武艺留在秦淮河以色娱人可惜了,不如就跟着姐姐我从军报效朝廷?”
“香君姐姐,嫩娘也可以从军吗?”
葛嫩娘闻言,一对美目立刻亮起来。
出身将门的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女将军。
如果有得选择,谁又愿意留在娼门当个妓女?
“当然可以了。”李香君笑着点头说,“古时候就有妇好、花木兰及梁红玉等从军,再说姐姐我不也是女子,不也照样被圣上封为了参将?何况妹妹你的武艺这么好,将来的成就肯定还会在姐姐之上,当个总兵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嗯。”葛嫩娘便连连点头,“那嫩娘听姐姐的。”
“欸,欸欸欸。”李贞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什么你就听香丫头的,花银子把你从人牙手里买回来的是我,你就不问问妈妈我的意见吗?”
葛嫩娘闻言便一愣,还真是,怎么把这茬给整忘了?
“妈妈,你平素最疼爱我了。”李香君却抱着李贞丽胳搏撒娇,“再说我一个女子,军营里全是男子,实在是很不方便呢。”
“也是。”李贞丽掠了一眼外面标枪般站着的士卒。
“身边没个人使唤,也确实不方便,那好吧,就让嫩娘跟着你。”
李香君又接着说道:“妈妈,女儿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你可一定得帮帮我。”
“好啊,合着你就不是回来看我的。”李贞丽佯装生气的道,“害我白欢喜这一场。”
“妈妈,女儿当然是回来探望你的。”李香君撒娇道,“办事只是顺带,嗳呀,妈妈你就帮帮女儿嘛,帮帮我嘛。”
“好好,什么事呀?”李贞丽顿时招架不住。
李香君说道:“妈妈能不能多找些人牙子过来,女儿想要买人。”
买人其实只是托词,李香君真正想做的是募兵,而且还是女兵,崇祯当初可是亲口答应过她,许她募一营女兵。
李香这一次回南京,就是来募兵的。
“你要买人?”李贞丽错愕的问道,“什么人?”
“粗使丫鬟。”李香君说道,“女儿想要买一批粗使丫鬟在身边伺候,不过你最好让那些人牙多备些人选,女儿得挑些力气大的、身子骨也壮实的。”
李贞丽便用一种难以言传、只可意味的眼神看着李香君。
“香丫头,你老实告诉妈妈,你跟……”李贞丽小声问道。
“妈妈。”李香君避而不答道,“你就不要问了,快去替我找人牙嘛。”
“合着你把妈妈也当成丫鬟了。”李贞丽哭笑不得道,“今天天都黑了,就算找也要等明天才能找了。”
……
李贞丽是真拿李香君当亲女儿对待。
第二天一早,李贞丽就亲自出面把秦淮河这一带的人牙都叫到家里来。
李香君把选人的要求一说,几十个人牙顷刻四散而去,专在南京城内甚至城外乡村找那些体格健壮、脚大手粗的姑娘。
对没错,李香君要的是姑娘,不要已经嫁了人的妇女。
但这其实不是李香君的要求,而是崇祯专门叮嘱她的。
崇祯让李香君专招未婚姑娘,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给镇兵找媳妇。
徐州的三十镇将近十五万镇兵已经正式退役,恩田的清丈以及划分也在堵胤锡的主持下紧锣密鼓的进行。
但是要让这十五万镇兵真正在徐州安定下来,就得想办法解决他们的终身大事。
让这些镇兵回原籍去娶媳妇,是个解决办法,但总会有些镇兵人笨娶不着媳妇,这时候就得朝廷想办法,给他们当媒人。
你说啥,嫌朝廷分配的媳妇手大脚粗脸黑长得不俊俏?有本事你就自己找媳妇,没本事就别瞎逼逼,有个媳妇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再说那几十个人牙子得了李香君的吩咐之后,到处搜罗符合条件的姑娘。
然后当天下午,第一批符合条件的姑娘就送到乌衣巷,足足有一百多个!
李香君让葛嫩娘对这些姑娘的姓名籍贯做了登记之后,就让她们回家去等消息。
打发走了人牙,李香君就带着葛嫩娘还有几十个边军,开始挨家挨户上门募兵,就是之前人牙子找的姑娘。
很快来到竹炭坊的其中一家。
只见一老者抄着棘条在使劲抽打一个身材壮硕的姑娘,姑娘背上已经血迹斑斑。
老者一边抽打一边连声数落:“干啥啥不会,吃饭倒是挺能,好不容易有大户人家愿意买你去做粗使丫鬟,结果又不要,你说你还能干点啥,唵?”
眼泪从姑娘脸上扑簌簌掉落,却硬是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李香君便再也看不下去,当即娇叱道:“住手,不许打人!”
“谁啊?小老管自己的闺女,你管得着吗你?”老者大怒。
第三百三十三章 侠义心肠李参将
等转过身,看到披着甲胄的李香君,尤其是看到李香君身后的那队边军,老头便立刻吓得跪倒在地上:“小老不知道将军驾到,还请恕罪。”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将军,但叫将军总没错。
李香君没理会那老头,只是走过去搀扶起那姑娘。
只见这姑娘面目黝黑,但是长得高,而且很壮实。
姑娘身上穿的衣裳也破得不成样子,只能勉强遮羞。
透过衣裳的破洞,可以清楚的看见姑娘身上的伤痕,有新伤,也有旧痕,显然,这个姑娘经常挨她爹的毒打。
换一个体格弱的,估计早被打死了。
李香君轻叹一声,问道:“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俺,俺叫二妹,姓陈。”姑娘怯生生的看一眼李香君,又赶紧盯着自己脚尖。
李香君顺着二妹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便看到了一双硕大且满是老茧的大脚板。
陈二妹变得更加局促,以此时的审美,女子长了这样一双大脚板无疑是很丢脸,但这样一双大脚板藏都没地方藏。
那老头却又生气了,扬起棘条又要打。
李香君便怒了,叱道:“再敢打人,把你抓去见官!”
老头不敢再打陈二妹,嘴里却嘀咕道,小老打的是自己闺女,见什么官?
李香君接着问陈二妹:“二妹,你愿意当兵吗?愿意的话现在就跟着我走。”
“当兵?”陈二妹怯怯的问道,“当兵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当兵?女子也行?”
“以前是不行,但是现在可以。”李香君点头说,“圣上已经下了圣旨,要在徐州募一营女兵,本将军这次回南京就是专门回来招募女兵的。”
“那,那……”陈二妹小声问道,“当兵能吃饱饭吗?”
“能。”李香君哑然失笑,又说道,“顿顿都能够吃饱。”
“真的?”陈二妹眸子里露出希冀之色,“那俺跟你走。”
这时候,陈老头也追问道:“将军,当兵好像有饷银的吧?”
陈老头倒不介意女儿当兵,就算不当兵,他都打算赶出家门,去当兵的话不仅少了一张嘴吃饭,没准还能拿一份饷银。
“有,月饷五厘。”李香君点头道。
“月饷五厘?”陈老头不由得大喜,一年岂不是有六钱银子?
“不过这银子不是给你的。”李香君冷然说道,“是给二妹的。”
“小老是她爹!”陈老头顿时就急了,“她的银子自然应该归我。”
“你说了不算。”李香君道,“这是圣上定下的规矩,你想抗旨?”
“啊?”陈老头吓了一大跳,抗旨是不敢抗旨,要杀头。
李香君又说道:“陈老丈是吧,二妹我就带走了。”
说完,又对陈二妹说:“二妹,跟我走。”
带着陈二妹出了小巷,李香君打算先给她置办行头。
一个十七八的大姑娘,穿着几乎要露腚的破衣烂衫,脚上更是连双草鞋都没得穿,这确实不像话。
结果还没走出竹炭坊,便遇到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
办丧事就办丧事,还有不少街坊邻居正围在门前指指点点,有不少人还摇头叹气,似乎很是同情这一户人家。
李香君原本也不想多事,结果经过门前时,却听见有妇人在哭。
还有两个街坊正在议论,说的好像是这户人家的男人刚刚死了,只留下孤女寡母,结果本家叔伯就上门收屋,要把母女两个赶出家门。
听到这,李香君顿时气得柳眉倒竖,这是吃绝户啊。
李香君当即带着陈二妹、葛嫩娘还有二十多个边军强行闯进去。
里边正在瓜分家当的十几个男男女女顿时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李香君。
李香君美目四下里一扫,便看到了摆在堂屋的棺材,以及跪在棺材前的一对母女,母女两个身上都戴着重孝。
女儿大概十岁左右年纪。
寡母则大概二十五六岁。
李香君打量之时,正好寡母也抬头看过来。
还算有几分姿色,戴着孝就更显楚楚可怜。
不过李香君想要的并不是姿色,而是身体。
当下李香君问道:“本将军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寡母便悲悲切切的说:“回将军的话,民女娘家姓焦,闺名桂花,嫁入夫家已经十一年,只育有一女,今年十岁,今年春上,民女的夫君患了疾,求医问药花了不少银子,最后还是没能救过来,在三天前抛下民女母女两个故去了,结果,我夫君尸骨未寒,夫家的叔伯便打上门来,说这房子乃是陈家的祖产,必须收回去。”
“岂有此理!”李香君大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位想必是李香君李参将吧?”一个儒生上前作揖道。
“正是本将军。”李香君神色不善的打量着儒生,“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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