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多铎和这些八旗贵族却不知,此前的睢宁县、桃源县还有清河县也是士子营的士子在守城,若是知道这个,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很可惜,此时多铎和八旗贵族并不知道这点。
“主子。”何洛会舔了舔嘴唇,狞笑着说道,“此番若是破了城?”
“这个不用你这个狗奴才提醒。”多铎呵呵一笑道,“破城之后,三日之内不封刀!期间所获财货人口牲畜皆归旗丁所有!”
“主子圣明!”何洛会顿时间大喜。
“王爷圣明!”其余贵族也是大喜过望。
就在这时候,跟在多铎身后的范承谟忽然轻咦一声。
“咦什么咦?”多铎回头瞪着范承谟道,“你这个狗奴才,本王快半个月没打你,你就就皮痒了,是吧?”
“呃,不是。”范承谟忙道,“主子,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多铎猛的扬起鞭子,作势又要抽范承谟面门。
范承谟也不敢躲,只是闭着眼睛说:“主子,城外的铳台没人。”
“嗯?铳台没人?”多铎有些错愕的把目光投向前方的明军铳台。
几乎是同一时间,镶白旗暂摄巴牙喇纛章京尼雅哈也策马飞奔而回。
来到多铎的马前,尼雅哈却突然间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一头栽下来。
但是好在反应快,尼雅哈急探手抓住了鞍桥,这才免于从马背上摔落。
“尼雅哈,你没事吧?”多铎皱眉道,“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歇会?”
“回主子,奴才没事。”尼雅哈却不想错过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摇头说,“奴才已经把山阳城外的情况打探清楚。”
……
与此同时,阎应元和冒襄已经登上西城的东北角楼。
站在西城的东北角楼,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看到北边顺着运河开来的建奴大军,只见黑压压的建奴大军铺满了大地,从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皕亨兄,能看出建奴有多少人马不?”冒襄问道。
“具体的数字不确定,但是大概多少还是分辩得出。”顿了顿,阎应元又道,“不出意外的话,建奴兵力应该在七万到八万人之间。”
“七八万?都是骑兵!”冒襄神情沉重。
阎应元道:“圣上说过,建奴出征会带上他们的包衣,所以这七八万人里边,应该有一半是包衣奴才,真正的建奴也就是三万多人。”
冒襄说道:“三万多建奴也已经不得了啦。”
说此一顿,冒襄又问道:“皕亨兄,真要放弃城外的全部铳台?”
“真放弃。”阎应元十分肯定的道,“孙子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圣上的铳台战法虽然犀利,但是于我们山阳的城防却是有害无益。”
阎应元在山阳城所采取的防御策略,跟华夏在睢宁县、卢象同在桃源县采取的防御策略有很大的不同,山阳城外虽然也有铳台,而且数量更加多,但是阎应元并不打算分兵把守这些铳台,而是决定集中兵力于东西两城。
其中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山阳没有足够数量的虎蹲炮。
山阳城外的铳台有两百多个,按照徐州、夏镇以及邳州的标准,至少得配备四百门以上虎蹲炮才够,实际却只有五十门。
平均四座铳台还分不到一门虎蹲炮。
然而没有虎蹲炮的铳台是没灵魂的。
没有虎蹲炮的存在,相邻铳台就没办法互相提供支援,建奴就可以在各个铳台之间的壕沟来去自如,不用担心遭受铳台的攻击。
建奴甚至都不必走铳台之间的壕沟,可以直接走运河。
因为运河的冰层厚度已经超过一尺,足可供大军通行。
鉴于此,阎应元索性就放弃掉城外铳台,集中兵力死守东西两城,只要建奴不从徐州调来红夷大炮,守住山阳城还是有很大的把握。
说到底,山阳的城防设施要比睢宁这种小县城强多了。
“好吧,兵事方面都听你的。”冒襄点了点头,又问道,“皕亨兄,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要不现在就让所有乡勇登城?”
建奴到徐州第一天就发动急攻,试图打明军一个冷不防。
这个事,崇祯已经专门派信差通知了夏镇、邳州以及淮安府的乡勇,为的是让夏镇、邳州及淮安府提高警惕,别再重蹈徐州的覆辙。
崇祯在徐州有士子营作为后手,夏镇、邳州和淮安府可没有士子营。
“不必。”阎应元却淡定的说,“辟疆兄你放心吧,建奴不会急攻,更何况就算建奴真的发动急攻,也是无妨。”
山阳城跟云龙山还是有所不同。
顿了顿,阎应元又道:“我们还是先看看建奴会如何安营结寨吧。”
冒襄道:“这还用看么?建奴肯定会入住我们在城外修筑的铳台,这大冷天的,铳台里边多暖和啊,建奴还省得搭建帐篷。”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阎应元微微一笑。
冒襄神情微动,问道:“皕亨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是有点模糊的想法。”阎应元点点头,随即又摇头说,“不过还没完全想好,回头我还得再想想,再琢磨一下。”
冒襄忽然叹息一声说:“要是早知道得放弃城外铳台,而建奴又会进驻到铳台,咱们真应该拿这些铳台做篇文章,比如事先在铳台地底下埋上硫磺火硝等引火之物,然后等建奴入驻之后再点燃铳台,烧死这些化外蛮夷才好。”
“这肯定不行。”阎应元摇头道。
“建奴又不傻,更非瞎子。”
……
另一边,多铎问尼雅哈道:“铳台一个人没有?”
“是的。”尼雅哈点头说道,“我们查看了二十多个铳台,发现都是空无一人,不光是这些铳台没人,城外的乡村也空了!”
多铎道:“这么说人都躲进城了。”
何洛会道:“人可以进城,牛羊财货呢?”
“也没发现。”尼雅哈道,“估计也被带进城了。”
何洛会哈哈一笑,又对多铎说道:“主子,这倒反而成了好事。”
“嗯。”多铎也狞笑一声,又说道,“周边百姓都躲进了山阳城,也就省得我们分兵四出前往劫掠,只需夺了山阳便可得到全部的牛羊财货。”
何洛会又问多铎:“主子,今晚要不就驻营在明军修建的铳台?”
“可以。”多铎点点头又道,“不过,还是要仔细检查一遍铳台,看明狗有没有在铳台内留下什么机关暗道,或者暗藏硫磺火硝等引火之物。”
“主子尽管放心。”何洛会狞笑道,“机关暗道别想逃过奴才我的双眼,就算只是个老鼠洞也会被奴才揪出,至少硫磺火硝就更别想逃过奴才的鼻子。”
何洛会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心里却不认为明军能有这脑子。
没听侯方域说么,负责守卫山阳的是两个士子。
士子而已,又不是诸葛亮,能有这等神机妙算?
不过心下认为归心下认为,何洛会还是亲自带着一队旗丁,很认真的抽查了其中的十个铳台,发现其中没有任何问题,然后才报告给多铎。
多铎接到回报之后当即命令大军进入铳台驻营。
……
天色很快暗下来,看到一队队的建奴进入铳台,阎应元嘴角露出笑意。
“辟疆兄,赶紧回去好好的睡一觉。”阎应元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也许会更久,你恐怕是难得睡个囫囵觉了。”
“有道理。”冒襄深以为然,当下两个人对揖作别。
阎应元负责兵事,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得长住在城楼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债券回购
山阳离扬州已经很近,离南京也不远。
头天傍晚建奴大军刚刚兵临山阳城下,到第二天傍晚时,这一惊人的消息就以四百里加急送到了南京。
古代消息不畅的弊端,再次暴露出来。
建奴打到淮安府的消息不慎走漏之后,牛鬼蛇神都冒出来,各种谣言满天飞。
有说是徐州已经失守,崇祯已经战死,太子、永王及随军士子也一并战死,大明朝已经是亡国在即了。
也有说崇祯没有战死,但是受了重伤,已经败逃到武昌。
也有说崇祯败兵已经逃往山东,与山东总督王家彦合兵。
还有人说,清廷和硕豫亲王多铎即将率五十万大军南下,并且扬言要将江南上千万官绅百姓尽数屠尽、鸡犬不留!
总之就没一个好消息,全都是坏消息。
南京城内的官员缙绅,包括三位阁辅,全都是一日三惊,惶惶然不可终日,甚至有御史提议让永王赶紧即皇帝位,稳定民心军心。
这一提议,遭到孟兆祥等官员坚决反对。
史可法他们四个阁辅也不可能同意这建议。
但是同时,史可法他们也以御史享有风闻奏事权的由头,将孟兆祥、吴麟征等国难九卿提出来的严惩挑头御史的条陈驳回。
总之,南京官场已经是风声鹤唳。
官场尚且如场,民间也就可想而知。
钞库街的市易所已经被“维权”的缙绅商贾们团团包围。
不对,大缙绅和大商人是不会出面,出面的是他们的豪奴还有那些中小缙绅以及中小商贾,这些豪奴还有小缙绅小商贾挥舞着已经贬为废纸的债券,有的人义愤填膺,更多人则是痛哭流涕,哀求市易所回购他们的债券。
“还我们血汗钱,狗官还我们血汗钱。”
“大明朝还有没有王法,这不是抢钱吗?”
“老天爷呀,这可是小老的棺材本啊,嗷嗷。”
看着这些或痛哭或怒骂的豪奴以及缙绅商贾,朱由崧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还遇打头风,原以为进了市易所当了伙计,就能有一份颇为不菲的薪水,从此又过上体面的生活,谁想?
还没有入直,内务府发行的债券就开始暴跌。
这一跌,市易所的债券交易直接就陷入停摆。
再然后,那些持有债券的缙绅商贾更开始闹事。
朱由崧便只能哀叹命不好,看来这份差遣又黄了。
苍天啊,大明朝到底咋了,混口饭吃咋就这么难呢?
……
市易所外已经闹得沸反盈天,康百万等大小股东却只能干瞪眼,因为身为市易所最大股东的内务府还没有给出明确指示。
虽然圣上已经下了旨,可是没给期限。
所以最终的决定之权,就操之于马鸣騄之手。
在马鸣騄没发话之前,没人敢回购哪怕一分的债券。
方文箴匆匆回到大厅,说道:“诸位,又有几个缙绅当场昏厥,这样下去我担心又会闹出人命,那些御史言官就又会借此做文章,这便如何是好?”
张翰目光转向康百万,问道:“康兄,要不派人请示马副主事?”
“马副主事现在已经被都察院的人搅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功夫管市易所的事。”康百万摇摇头,又说,“不理他们,他们愿意耗,那就耗着吧。”
说此一顿,康百万目光又转向詹仰之:“詹兄,兵工厂的扩建进行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属实不顺利。”詹仰之摇头苦笑说,“匠人的数量太少,尤其是浇铸、制模、锻打以及钻铳等熟练匠人的数量远远不够,新招募的学徒手艺又不济,所以要想在短时间内把鸟铳、鲁密铳、虎蹲炮以及红夷大炮的产量提升上来,属实不可能。”
“这事闹的。”康百万有些懊恼的说道,“原本以来,制约兵工厂的只是原材料,好不容易将原材料的问题给解决了,才发现熟练匠人更难招募。”
“可不。”詹仰之苦笑道,“一个学徒要想成长为一名熟练的匠人,非得三年五载的苦功夫不可,然而圣上还有内务府要得如此之急,真真愁人。”
方文箴说道:“要不然直接从红夷购入吧,红夷不是也有红夷大炮?”
“数量太少。”康百万摇头说,“而且从红夷购入,远水难解近渴哪。”
一众大小股东正说话之间,门外人影一闪,穿着青袍的马鸣騄匆匆进来。
马鸣騄原本是扬州府知府,有资格穿绯袍,可是自从当了内务府副主官,就只能穿回以前担任知县时曾经穿过的青袍。
不过市易所的股东们可不敢因此小觑于他。
包括康百万,在座的所有人赶紧起身相迎,口称马副主事。
马鸣騄此时显得越发消瘦,以至颧骨突出,边作揖边说道:“各位东翁,到此火候已经差不多,这就开始购回债券吧,就按四折回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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