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为了这次献俘阙下,崇祯也是做了大量准备工作。
其中就包括从夏镇挑选出三千边军,押解俘虏南下。
为了把声势给造足,崇祯在三千边军身上下足血本。
每人一匹高头大马,一套直身扎甲,配上钵胄缨枪,每人腰间再佩上一把从建奴那里缴获的大稍弓,再加腰刀,再加一柄长刀,简直威风到炸!
一个个就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似的,直接能当门神!
看到这么威武的一支大明雄师开来,拥挤在金川门外以及城头上观礼的南京百姓顿时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起来。
那巨大的声浪真能把人的耳膜刺穿。
史可法、高弘图等官员以及魏国公徐弘基、保国公朱国弼等勋贵也是心潮起伏,南京城有多久没有举行过这样的盛大仪式了?
在官绅百姓的欢呼声中,一队夷丁从金川门逶迤而出。
走在第一个的就是崇祯,崇祯今天又穿上了那身甲胄。
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崇祯就很少穿冕服,重大场合都是这身甲胄。
崇祯穿着金色的山文甲,戴着金色的兜鍪,就像一尊威风凛凛的战神骑马缓行,拥挤在金川门内外的南京缙绅百姓便再一次欢声雷动。
只不过,这次百姓们欢呼的是他们的皇帝。
“万岁!万岁!万岁!”百姓们嗓子都快要喊破。
再然后,令在场的官员勋贵们无比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南京百姓的欢呼声才刚起,对面缓缓行来的三千边军,刚刚还不动如山的边军,突然之间也跟着忘乎所以的欢呼起来。
“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千边军将士一边欢呼着,一边以手中长刀或者腰刀拼命的拍打着身上的扎甲,尽可能的制造出更大响声,以壮声威。
那巨大的声势,那种杀气,简直贯穿长空。
史可法忍不住和高弘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一抹忧色。
真是没有想到,圣上戍边仅数月,在边军将士心中就有这等威信!莫非我大明,真的又要出一个崇祯大帝?
一片欢呼声中,崇祯策马缓缓走到了边军将士的近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杨破奴等边军几乎要疯掉。
崇祯缓缓扬起右手,三千边军将士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只有远处的南京百姓仍旧还在歇斯底里的欢呼着:万岁。
崇祯缓缓勒转马头,面对着南京,面对着史可法、徐弘基等南京的官员及勋贵,也面对着南京的几十万老百姓,在崇祯背后,则是向着两翼缓缓展开的三千边军,还有用绳子捆成一串的一千多个建奴战俘。
这是一幅令人难以置信的背景画。
一个刚到南京的葡萄牙传教士赶紧卸下行李支起画架。
只是寥寥数笔,献俘阙下的画面轮廓已然是跃然纸上。
再说金川门外,礼部尚书王铎拿着一纸诏书跑步上前,来到一字排开的建奴战俘面前大声宣传完,献俘仪式就进入最后环节,也是仪式的最高潮。
献俘仪式最后,由皇帝决定生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一千多个边军将士已经下马就位,站到了建奴战俘身后。
雪亮的腰刀也已经出鞘,锋利的刀锋已经悬在战俘的头顶。
“铿!”金属磨擦发出的清吟声中,崇祯缓缓抽出腰间佩剑。
“大明的尊严不容亵渎,犯我大明者,虽强必诛!杀!”伴随着崇祯吐出一个杀字,一千多把腰刀瞬间斩落,一千多颗人头便同时滚落在地。
南京百姓这下子真疯掉,大明万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各方云动
献俘仪式之后,官员直接散朝回家。
解学龙回到家中之后,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静,万民欢呼、边军三呼万岁还有那一千多颗人头同时落地的景象不时的浮起眼前。
今天的献俘阙下仪式,给了他巨大的视觉冲击。
更让解学龙震撼的是,崇祯回到南京之后的一系列的举措。
圣上的这一系列举措,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之前未及细想还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回过头去串联起来一想,才发现都暗含深意。
圣上回京后不住南宫,却住进国子监跟学生们厮混在一起。
接着在媚香楼宴请商贾并发行债券,突如其来的煤山悟道,再接着马鸣騄带着国子监的学生及士子开始大肆抓人。
然后放出风声,圣上将要返还税银。
然后就是今天,三千边军押解着一千多建奴战俘突然到京,献俘阙下,当着几十万南京官绅百姓的面斩首一千余级。
圣上的这些举措看似率性随意,其实密切相关。
下讨虏诏是为了召集天下士子,住国子监是为了笼络士子,马鸣騄带着学生士子抓捕土棍是为了返还税银,献俘阙下是为了提振官绅信心,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件事服务,那就是在媚香楼发行债券!
此等行事手腕,令人叹为观止。
完全可以预见,数天后债券必然是哄抢之局面。
此时南京的缙绅小民,对圣上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刚才散朝回家的路上,解学龙就不止一次听到街边小民在议论,此番圣君在朝,大明中兴有望,那种信心快要从脸上溢出。
仿佛建奴和流贼翻手就能剿灭。
解学龙心下越发怀疑,圣上是不是真的悟道了?要不然怎会有如此转变。
而如果说圣上真的已经在煤山悟道,那他们还斗个什么劲?根本斗不过,像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那样的雄主,又岂是他们臣子能抗衡?
解学龙正胡思乱想时,长子解显和急匆匆走进来。
“爹,内务府的债券就快开始发卖,你得给儿子说个准话。”解显和道,“圣上发卖的这个债券到底能买不能买啊?”
“这你都看不出来吗?”解学龙道。
“我看出啥呀?”解显和没好气道,“你就直说。”
“蠢货,赶紧筹银子。”解学龙气道,“筹到多少就买多少。”
“得嘞,那我明白了。”解显和大喜,转过身就往府外而去。
首批债券怎么都不亏,买到就是赚到。
……
此时在魏国公府上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散朝后,徐弘基直接将已经成年的长子徐胤爵、弟弟徐耀基以及侄子徐仁爵都召集到他的书房之中,商量究竟应不应该买入债券。
“兄长,小弟以为该买。”徐耀基说道。
徐弘基皱眉说:“你们难道就没发现里头有陷阱?”
徐耀基笑问道:“兄长是说徐州的四百万亩官田不够兑付,对吗?”
“对啊。”徐弘基拍手说,“五年期以下债券不说,只是十年期债券发行五百万两,到期之后连本带利就是三千万两,需要足足六百万亩官田才够兑付!然而徐州总共才只有四百万亩官田,另外两百万亩在哪?”
“爹,你说错了。”徐胤爵道。
徐弘基一愣问道:“我哪儿错了?”
徐胤爵道:“徐州的四百万亩官田,只有一百万亩可兑付,另外三百万亩是一年、三年以及五年期债券的质押,是不能够兑付十年债的。”
“啊?是这样吗?”徐弘基愣了下,又说,“那就更糟糕。”
“其实也没什么。”徐耀基笑着说道,“哪怕只是兑付一百万亩官田,那也是赚的,五两一亩,不及南直半价!何况圣上绝对不会食言,另外五百万亩官田肯定也是会兑付的,无非是拿山东、河南或者北直诸省的官田进行充抵。”
“二叔所言极是。”徐胤爵深以为然,“银子躺在咱们家的地窖里边,除了长灰什么都不会有,然而买入债券,就能变为实打实的官田!”
“兄长,把咱们家的存银全买了。”徐耀基道。
“你们?”徐弘基皱眉道,“不觉得这样太冒失?”
徐胤爵反问道:“爹你担心什么?怕圣上拿咱们徐家开刀?”
“不可不防啊。”徐弘基点头道,“眼下大明朝的国库及内帑空虚如此,北边马上又要打大仗,急需饷银哪。”
徐胤爵再问道:“那么儿子再问爹一句,如果圣上想拿咱们徐家开刀,就算咱们不露财就能逃过这一劫吗?”
“这!”徐弘基顿时语塞。
是啊,如果圣上有意拿他们徐家开刀,怎么样都是躲不过。
徐胤爵沉声道:“所以爹你放一百个心,圣上不会动咱们家,圣上甚至连诚意伯刘孔昭都不会动,要动他早就动了,不会拖到现在。”
“嗯,我觉得胤爵分析的在理。”徐耀基说道。
“圣上到南京后的一系列举措,无一不是为了取信官绅百姓。”
“好,就算圣上不会动咱们家,可也不用把银子全都买光吧?”徐弘基道,“万一最后兑付不了,咱们徐家不就亏大了吗?”
“爹,亏不了。”徐胤爵急声道,“十年期债券肯定是稳赚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仁爵接着说道:“十年期债券稳赚,五年期、三年期还有一年期债券也是稳赚,这是送上门来的赚钱机会。”
徐弘基皱眉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咱们买债的稳赚,圣上发债图的是个啥?就为了替咱们这些勋贵缙绅谋好处吗?”
“这当然不是。”徐胤爵说道,“圣上是为了筹措饷银。”
徐弘基一拍手说道:“那么问题来了,咱们买债的稳赚,圣上也筹到了饷银,但是做买卖有人赚钱就有人赔钱,谁赔钱了?”
徐胤爵冷笑说:“北边的缙绅赔钱了。”
徐耀基接着说:“几亿亩地都会赔个精光。”
徐弘基皱眉道:“你们就这么相信北伐能成功?”
“肯定能成功。”徐胤爵用力点头道,“今天金川门外的献俘仪式爹你也看了,建奴被咱大明杀得人头滚滚,如此军威,北伐又岂能不成。”
……
汪韬,是个典型的南京缙绅。
先是读书半辈子中了个举人,然后候缺当了一任知县。
但是当了没三年就遭到革职,但也攒下一笔不菲家资。
中午在金川门外看过献俘阙下仪式,一回到家就派管家把一个跟他关系比较亲密的布商请到家里,商量买入债券的事情。
这个布商叫孙廷兰,在三山门内有一家两间的布帛铺。
寒暄过后汪韬问道:“孙员外,生意上的算计你比老夫精明许多,依你之见,圣上的这个债券能不能买?有无赔钱的可能?”
“风险不小。”孙廷兰小声说道,“就怕圣上赖账不还。”
“这个你不用担心。”汪韬说道,“老夫有确切的消息,圣上不日就要将此前七年间、由南京守备太监署强征的税银返还给南京商家,再加扬州返还的税银,就足以证明圣上想效法商君南门立木,所以他是绝不会轻易毁诺的。”
“返还税银?”孙廷兰愕然问道,“真的吗?”
“如假包换。”汪韬点头道,“只要提供字据就能退还。”
“那我回去可得找找。”孙廷兰怦然心动道,“这七年,我那家布帛铺累积上缴的税银少说也有一千多两,不知道能退还多少?”
汪韬说:“不出意外,能退回三成。”
“三成?!”孙廷立顿时间大喜过望。
汪韬又问道:“孙员外,你还没说债券会不会赔钱呢?”
“不会赔钱。”孙廷兰笑道,“只要圣上重信诺肯兑付,此债券就是稳赚不赔,再不济也能以九钱一亩的超低价兑付北方的官田,血赚!”
汪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中间真没有陷阱?”
孙廷兰笑道:“无非就是兑付的不是徐州的官田。”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汪韬笑着说,“时间一到立即买入!”
“最好多筹集些银子。”孙廷兰笑道,“这是圣上首次发债,为了建立起信用,所以给的利钱才会这么高,等到下次发债就不可能再有这么高的利钱。”
“好的。”汪韬点头说,“老夫把几个庄子的存粮全都卖了。”
……
南京的消息很快传到松江。
华亭徐家的家主徐尔遂当即把独子徐孚远叫到了书房。
“父亲。”徐孚远毕恭毕敬的向着徐尔遂行了一记大礼,像徐家这种出过宰相的缙绅之家,最是讲究礼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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