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直不疑说的很是诚恳。
丁安城仿佛被刺中了痛点,顿时跳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我与君侯商谈,你个小小的官吏,居然敢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是什么爵位?也配来与我说教吗?!”
樊伉顿时不喜,“直君虽然没有爵位,却是真正的君子,你怎能出口羞辱?”
丁安城憋着心里的怒火,很是不悦的说道:“我这次费劲了心思说服燕王,前来这里,本来是为了弥补双方的关系,按着陛下的吩咐,加强三国之间的往来,为陛下而治理地方,没有想到,居然遭受了这般无礼的对待,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必再谈了,无论是代国还是倭郡,都莫要再想着与我们合作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有副将急忙拦住了他。
“您也莫要生气,直君并非是辱骂您,只是好意劝您而已……”
樊伉坐在上位,也是急忙为两人打起了圆场。
当丁安城不情不愿的再次坐下来的时候,直不疑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直不疑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的恶意,甚至都看不出些许的不悦来,他很是诚恳的向丁安城认错,“若是让您误以为我对您有不敬,还请您恕罪。”
“只是……丁君啊,可一可二不可三啊……您当初在长安犯下了一次错,随即蛊惑燕王,恶了与樊将军的关系,这是第二次……我是真心希望您能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您的大父,曾经跟随高皇帝,立功无数,一手骑射的本事无人能敌,勇猛无双,他担任周吕武侯的先锋,逼降翟王与关内,攻杀龙且与彭城,击败项羽与叶县,在叶县身受数十创,却猛战不退,使项羽兵败而逃,高皇帝握着他的手称勇将军……丁君啊,不能辱没家风啊。”
丁安城脸色赤红,被他的双眼盯得甚是不安。
在座的众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都已经为您说和了,怎么还要出来说人家呢?
丁安城再也不敢与直不疑对视,只是匆匆朝着众人行礼,转身就离开了这里,有副将想要拦住他,他也不管。
当丁安城离开之后,众人看向直不疑的眼神里便多是不满了。
碍于平日里的情面,众人也没有直说,樊伉叹息了一声,“因为我的缘故,弄得代国都受到了牵连,直君,您实在不该如此啊!何以对他那般无礼呢?!”
有樊伉带头,其余人也忍不住了,纷纷开口议论了起来。
“这本来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您这么一说,我们都落不着好了。”
“人家不愿意再说了,那么多的粮食,唉……”
“我们本来就贫穷!”
众人抱怨着,直不疑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低着头,脸色没有半点的动容,半眯着双眼,任人去说。
忽然失去了这么多的好处,倭郡的众人,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不平衡的,樊伉的反应最是明显,他连着很多天都没有去接见直不疑,再也不跟他来商谈大事了,其余官吏们对直不疑的态度也很明显的冷淡了下来,不再像从前般的热烈。
直到这一天,樊伉照常在府内办公的时候,却被闯进来的副将给吓了一跳。
副将气喘吁吁的看着樊伉,不由分说的拉住了他的手,“将军!!请跟我来!!”
樊伉瞪圆了双眼,“出了什么事?”
两人急匆匆的冲出了城池,一路冲到了海岸边的码头,有不少官吏都聚集在这里,当樊伉来到这里,抬起头来,看向海面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远处那汹涌的海面上,是数不清的船只,密密麻麻的船只几乎覆盖了所有能看到的地区,樊伉这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多的商船,那些商船的样式各不相同,有的明显就是来自南边,有的却带着北方的特点,而码头早已是熙熙攘攘的,不少人从这里下船,开始进行登记,樊伉都有些懵了,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船队,茫然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开海。”
副将拿出了一份报纸,送到了樊伉的手里,“庙堂出了开海报,各地的商贾都外出做贸易了,陛下说了一处地方,唤作美州的,听闻此处遍地是黄金,河流里都是珠宝……而我们是必经之地……这是报纸上大概的路线图……”
樊伉低着头,认真的看了片刻,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燕国才与我们合作,其实就是想要抢占几个靠东北边的码头,好分我们的利益??”
“哎呀!错怪直君了!!”
樊伉大呼了一声,领着众人就去找直不疑来请罪。
直不疑还是原先的模样,众人很是诚恳的请罪,他还是极为的平静,没有一丝的动容,朝着众人回礼。
看到他有些担忧的模样,樊伉好奇的询问道:“我们获得了这样大的利益,您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将军,这与那燕国的条件一样,也是忽如其来的福气,可这却不是我们所能拒绝的,故而我很是担忧这伴随而来的祸患啊……”
樊伉此刻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拉住直不疑的手,“有直君在此,何惧祸患?”
ps: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汉鸿烈》刘安
第794章 生子当如曲逆侯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的。”
“好在丁安城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才没有激化两地更多的矛盾。”
雷被拿着书信,认真的讲述起了北方的事情。
刘安坐在上位,脸色阴晴不定,询问道:“阿父那边是怎么说的呢?”
“陛下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派人告诫了燕王一番,让燕王勿要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刘安眯了眯双眼,跟一旁的门客要来了纸笔,埋头书写了起来。
很快,刘安就写完,甩了甩手里的纸张,对一旁的门客吩咐道:“尽快送到代王的手里,另外,传令给在燕国内任职的诸门客,让他们都别闲着……”
雷被疑惑的问道:“殿下这是?”
“给燕国一个教训,我的舅父和门客是这般好欺辱的吗?”
“阿父不追究,可我不能无视,燕王若是不给我个交代,我便要给他个交代了……”
刘安的神色变得有些凌厉,雷被领命。
西北三王在领取了赏赐之后,都离开了长安,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上,作为诸侯王,他们不能长期的离开自己的封地,当然,除非是像胶东王那样犯下了大错,如今还在长安,整日以得病的借口闭门不出。刘安再次回归到了原先的生活,找一找门客,参与一下庙堂的事情,联络联络大臣,刘安作为太子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刘长对权力并没有太大的掌握欲,刘安自然也就没有顾虑。
除却对朝中政务插手之外,刘安凭借着自己的门客,对地方也有不少的操控力。
若是说刘长治国靠群贤,那刘安便是依靠自己的门客们。
刘安在这件上还是很有瘾的,不顾长辈的劝阻,见到人才就想让他们为自己所用,门客多不胜数。
刘安的身边,摆放着很多的报纸,无论是学术报刊,还是那些通俗亲民的,他这里都有,每天都会有官吏将最新的报纸送到他这里来,这也是刘安平日里最大的乐趣之一。
刘安照常的拿出了开海报,认真的观看了起来,随即摇着头感慨了起来。
“还是阿父厉害啊,这么一份报纸,就掀起了这般狂潮。”
在短短的时日内,庙堂所发行的开海报就成为了最顶流的报刊之一,在大汉各地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报纸上对海外的诸多描述,使得众人都兴起了对海外的向往,而记载的那些因海贸而成为巨贾的人物事迹,则是牵引了商贾们的心,当报纸上公布了诸多航线,以及不同地方的特产,甚至是近期内的价格的时候,商贾们就有些坐不住了,开始组建自己的商队,出海探索。
而刘长的最后一步,就是给众人灌输美州的优点,反正就是怎么厉害怎么吹,说那里遍地是黄金,处处是珠宝,谁能到达那里,几辈子衣食无忧之类的,这自然是进一步的刺激了那些商贾们,甚至还刺激到了不少的贵族,有贵族开始召集水手和船只,派遣他们代替自己前往远海进行探索。
虽然风险极高,但是只要利润足够大,那就一定会有人去积极尝试。
何况,随着大汉造船业的发展,沿岸的航行路线已经安全了很多,说不上是百分之百的安全吧,至少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九死一生。
商贾们还是愿意承担这些风险的。
于是乎,在这些时日内,大汉成立了很多家的海贸商行,大量的商贾自发的从事海外贸易,整个大汉的码头都变得热闹了很多倍,他们四处探索,彻底打开了大汉海上贸易的新局面,而如今的海上贸易,也确实是暴利,船只跟车马毕竟是不同的,船只载货能力强,而且海上速度更快,从身毒运来一船的棉,在大汉就能卖出天价,这利润甚至能让商贾再买几艘船。
刘长的开海报上即使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是这利润也是真实存在的,看着整个大汉的海贸就这般发展了起来,刘安都是目瞪口呆。
还得是阿父啊。
刘安赞叹不已,而一旁的伍被忍不住询问道:“殿下,还需要我们去投稿吗?”
“当然,不要停下来,继续投稿,越多越好,有些时候,不必再较真,明白吧?”
“唯!!!”
刘安如今就算是庙堂里的辅助了,刘敬要办豪强,他就在暗地里为刘敬提供人选,阿父要办报纸,他就在暗中给报纸投稿,帮着壮大其影响力。这样的辅助对刘安来说也是一种历练,他和麾下的人,办事能力都被磨练出来了,这些年里,算是辅助了不少的事情,有的被外人所知晓,有的却没有人知道,可刘安也不在意别人知不知道。
刘安又拿起了一份报纸,随即笑着说道:“这墨家的报纸是愈发的活跃了啊。”
“殿下,这从这赵绾叛儒之后,墨家的报纸就活跃了起来……常常与儒家对骂,声名鹊起啊。”
伍被咧嘴笑了起来,他说道:“近期内,墨家在太学里招收了很多的弟子,三家归一,有了经典,有了技术,还有主张……这墨家怕是要回到当初显赫的位置上了,黄老都开始担心会被他们后来居上了,已经不敢再帮衬他们了,还要我来问问殿下,是否要联手儒家来镇压一下他们。”
“联合儒家??看来这墨家很有本事啊,黄老都愿意跟儒家联手了??什么世道?”
刘安瞪大了双眼。
伍被解释道:“尚方如今成为了庙堂里最重要的部门,就连栾相都常常去拜访他们,这赵绾学问不咋滴,搞声势还是有一套的,尚方有了自己的厂房,还与各个府邸合作,甚至准备在地方上建立别府,墨家迅速崛起,黄老都觉得不安了。”
刘安顿时大笑了起来,“好,很好,非常好!”
雷被有些不理解,“殿下,墨家崛起,都威胁到我们黄老了,您怎么还说好呢?”
刘安挥了挥手,“我黄老本来就是要吸纳百家之所长的,百家愈发强盛,我心里就越是该开心啊,况且,你现在不只是黄老之士,你还是大汉太子之臣,墨家的崛起,对大汉有大利啊,不要总是以学派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雷被又问道:“可当初公羊与黄老之争的时候,您不是站在黄老这边帮忙镇压吗?”
“那是因为公羊学派走歪了路,为了避免无意义的内讧,我才制止了他们,若是他们的学问真的能战胜黄老,能解决目前大汉的问题,我现在就去夏国拜公羊寿为师也未尝不可……”
几个门客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刘安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有门客走进来,禀告道:“殿下!贾公前来拜见!”
刘安顿时摇起了头。
这些时日里,庙堂的大臣分成了两批,正在激烈的对线,激进派的贾谊对战保守派的刘恒,贾谊现在来找自己,刘安能想到,肯定是来拉援军的,可是自己能在这种争锋里站队吗?站在哪一边都不合适,可是不见就更不合适……
“殿下,还是见一面吧,两人都是您的长辈,不见不合适……这件事,只能是陛下亲自出面,我们实在不能掺和进去。”
“让阿父出面??阿父这几天都找不着影了……”
……
汝阴侯府内。
夏侯婴坐在一旁,低着头,吃起了面前的肉,一言不发。
刘长坐在了上位,另外一边则是夏侯灶。
再往下还有夏侯赐和刘赐两个竖子,此刻正偷偷的看着大人们。
夏侯灶的嘴当然是停不下来的,此刻正在激动的讲述着这些时日里与皇帝的游玩经过。
“我们去狩猎,遇到了头野猪,好一头大野猪啊,那体型都快比得上陛下了……连撞人的姿势都跟陛下差不多……”
刘长脸色一黑,一旁的夏侯婴长叹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再次吃起了饭菜。
这一顿饭菜吃的还是很久的,夏侯赐跟刘赐打打闹闹的,险些就真的打起来,而刘长跟夏侯灶也差不多,很容易就急眼,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夏侯婴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他看向了一旁的刘长。
“陛下。”
“嗯?”
“臣已经很年迈了,臣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我的儿子虽然愚钝,但是为人赤诚,我并不担心他做出什么辱没家风的事情。”
刘长一愣,是不必担心,都没什么家风了。
夏侯婴继续说道:“就是担心他被人所欺,做出什么糊涂事,希望陛下往后能代替老夫,多看着这竖子……不求他能建功立业……”
夏侯灶有些不悦,反驳道:“我早就已经建功立业了,这次还是首功呢,况且,我怎么就会被人所骗?我这谋略,谁能骗我?除非是留侯复生!”
可刘长的眉头却缓缓皱起,他再次打量着面前这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察觉出了些不对。
“汝阴侯不必担心,灶这些年立下了不少功劳,朝中大臣都很爱他……不会有什么不妥,对了,汝阴侯啊,我这皇宫内,新来了几个太医,很是奇怪,说治不了近伤,却能治得旧伤的,我记得您身上就有旧伤?我看不妨让他们来看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夏侯灶狐疑的问道:“什么太医啊?能治过去的伤却治不了现在的?还有这样的人?”
“我也觉得奇怪啊,正好,夏侯将军身上不就有旧伤吗?叫来试试他们的才能好了!”
夏侯灶一拍即合,“我阿父最是健壮,就算是庸医,也治不垮他,用阿父来试试,那是最好不过的。”
夏侯婴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陛下啊,有一件事,我想请陛下能答应。”
“汝阴侯请说吧。”
“我的这个儿子虽然勇悍,可为人轻佻无礼,安不下心,实在不是什么大将之才,我知道陛下有意让他来镇守西北,统帅大军,可他这样的性格,实在是承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啊……但凡镇守边疆者,当心态老成,不可轻浮,稳重最佳,陛下将这样的大事交给他来做,西北如今的局势,我坐在府邸内也是能看清楚的。”
“安息虽然暂时被打退,可身毒内部层层矛盾,申屠嘉还需要一个牢固的助力,柴武可以,我的儿子却不行,我不怕他因为犯错被处置,就担心他会在关键的时候坏了您的大事。”
“若是那样,我就实在无法面对高皇帝了……”
夏侯赐听着大父的话,低声对刘赐说道:“我也是啊,阿父若是犯了错,我要如何面对高皇帝呢?还是得让我来镇守西北!”
刘赐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你去镇守西北,我的夏国怎么办啊?说好了给我当国尉的!”
“我领着夏国的军队进驻在西北不就好了吗?”
“有道理啊!”
两个小竖子欢快的谈论了起来,夏侯灶当然是不愿意听到这种话的,他板着脸,“我怎么就算不稳重呢?我在西北,建功立业,谁的功劳能比得上我?若是我不合适,那派谁去呢?”
“阿父!派我啊!”
夏侯赐激动的举起了手。
夏侯灶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下,骂道:“大人说事,小人莫要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