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 第757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要不是季布,我都不知道民间居然还有这种陋习……自取赏赐??朕今日就给与他们赏赐!!”

“勃,好好看看这些人!”

刘长愤怒的说道:“正确的就是正确的,错误的就是错误的,绝对不会因为犯错的人太多,就将错误的变成正确的!从昨日开始,有数十位大臣来劝谏我,说涉及到这种陋习里的官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平日里都有很大的功劳,例如那个李蔡,有军功,懂智略,还有那个杜周,说是有三公之才,而涉及到这种事情的官吏有数千,不能都处置了……”

“他们的意思,是要我放过这些人,以大汉的利益为重,让他们不许再犯。”

“可是朕觉得他们在放屁!!”

“朕放过这些人,那些因为赈灾物资不足而死掉的百姓,谁来放过他们呢?!”

“就因为犯错的人太多,就要对他们赦免,默认他们的错误,何其荒唐啊!!”

刘长大声的说道:“你要记住,将来治理自己的国家,要坚守心里的是非,只要是错误的,无论其身份,无论其数量,都要加以治理!有大臣跟我说,除掉数千干吏,是自毁城墙!若是有百万官吏都如此行为,又当如何,全部诛杀,大汉即亡,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吗?!”

“阿父,我不知道……”

“我告诉他,如果有百万官吏都如此行为,欺辱百姓,那大汉就该灭亡了!哪怕是灭亡在我的手里!!”

刘勃急忙行礼,“受教!”

一旁的韩安国,此刻看向刘长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经过浮丘伯的洗礼,韩安国对刘长本来就有些好奇,听到他的这些话,韩安国仿佛猛地想到了什么,却又模糊不清,瞪大了双眼,看着刘长。

刘长瞥了他一眼,骂道:“怎滴,就你长了个牛眼?想跟我比比谁的眼睛更大?”

韩安国急忙低下了头,“不敢。”

“跟你们这俩蠢物也说不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刘长很是不屑的将两人给赶了出去,赶走了两人,刘长又吃了点饭菜,再次起身走向了那些囚犯。

囚犯们有些已经清醒的,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想要说话。

刘长就令人取下了堵在他们嘴里的东西,他们方才叫道:“我们愿意认罪!愿意认罪!!”

“犬入的,现在才知道认罪?知道蒯彻是怎么死的吗?!!”

“他就是因为不及时认罪,被我活活打死的!”

“现在倒是想认罪?我告诉你们!不许认罪!!大汉律法,不惜严刑逼供!!只要你们不认罪,那就算不上是严刑逼供了!!继续堵上他们的嘴!!”

刘章急忙领命,刘长活动着拳头,语重心长的吩咐道:“我们都要遵守律法,不能胡来,尤其是作为绣衣,更是要如此,知道了吗?”

刘章再次大叫道:“知道了!!!”

刘勃和韩安国走出了那暗无天日的牢狱,刘勃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可怕了……阿父这是准备将他们全部打杀啊,我老师还说阿父仁慈呢……看阿父的样子,是要不死不休……”

韩安国却摇着头,“陛下并非是什么好杀之人,若是真的想打死他们,只怕那些人也活不到现在,陛下大概只是在恐吓他们,让他们尽快交代出其他同伙来,这样的习惯啊……危害实在是太大了,粮食里掺杂沙草,真不知那些拿到赈灾物资的百姓,看到这些东西,吃进肚子之后,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啊……”

“唉,惯例啊,惯例,其实我也长期受一种习惯的困扰,总是无法改变……”

……

“太后啊,您一定要去劝说陛下!”

“陛下现在谁的话都不听了,整个人都被愤怒所冲昏了头脑!”

“没有人能再管的住他了!”

“太后啊!!社稷危及啊!!”

农部卿下左丞昭涉种此刻跪拜在太后的面前,痛哭流涕,昭涉种是平州侯昭涉掉尾的儿子,而昭涉掉尾曾经是吕泽麾下的军官,后来才受封为侯,跟吕家算是比较亲近了,昭涉种此刻满脸的悲痛,不断的朝着太后哭诉。

吕后听着他的话,很是和蔼的询问道:“不知庙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需要你来当面跟我上书?”

“太后啊,陛下要抓捕各地行克扣的官吏,令卢他之出兵,要抓捕的官吏超过了数千人,一旦如此,各地定然遭受巨大的冲击,大汉定然不安,臣觉得陋习是要改变的,但是因为这件事就要废除数千官吏,甚至要打杀了他们,这如何能行啊?大汉向来是缺乏官吏的,这些年里,大汉开疆扩土,各地都严重的缺乏官吏,如今陛下的行为,实在是不妥当啊。”

吕后有些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昭涉种急忙说道:“陛下不许我们与您相见,还出言恐吓我们,让我们不要自寻死路,臣这次都是冒着风险来拜见您的啊!”

“太后啊,陛下还在牢狱内对犯人进行折磨,用了各种酷刑,逼迫他们开口……”

“啊?长对人用酷刑???”

吕后一惊,不可置信的问道:“还有什么事呢?你一并说了吧。”

“我们劝说陛下,陛下就殴打我们,丝毫不给我们颜面,太后,您看我的这张脸,都是被陛下所打的,臣今年近花甲,如何能遭受陛下这样的羞辱呢?”

“臣倒是无碍,就是那些官吏,实在令人心疼啊,这些人里,还有很多的能人,他们曾经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昭涉种说的越来越快,声音也是越来越大。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太后板着脸,很是愤怒的说道:“这竖子做的实在是过分啊……难道朝中就没有刚烈的大臣了吗?三公呢?他们是做什么吃的?!”

说起这件事,昭涉种就更加的悲愤了,他说道:“太后有所不知啊,朝中群臣,如今皆是些庸碌的人,他们都是陛下所提拔的心腹,张不疑不必多说,栾布这个人,我过去一直都认为他是个君子,可没有想到,这次他居然站在陛下那边,训斥我们这些人是非不分,说他要为那些受苦的百姓做主,要践行大汉的律法……太后啊,那些受灾的百姓,能得到庙堂的赈灾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吃的粮食有些不好,这算什么大事呢?赈灾还是得依靠诸多官吏啊,若是官吏都没了,怎么去治理百姓呢?”

“还有那个月氏胡狗,他有什么才能?不过是因为巴结奉承陛下,方才以胡狗的身份坐上了九部卿的位置,这也就算了,可他居然辱骂我们,说北地国因为赈灾不及而有近千百姓死去,就算这件事是真的,数千百姓都已经死了,因为他们再去处死这些有用的官吏们,这如何能行呢?”

“最可恨的便是太尉,我们去他的府邸里拜访,他居然用鞭子来抽打我们……臣的儿子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就因为克扣的事情被抓了起来,受到各种酷刑的折磨……”

吕后听的很是认真,“你们真的是受苦了啊,为了这大汉社稷,没想到,大汉的奸贼如今这般多,不过,好在还有你们这些正义之士,我会处置他们的,你将这些受尽委屈的大臣都叫上,让他们一同来拜见我,若是皇帝派人劝阻,你们就说是奉了我的命令,让皇帝的人不要插手!!”

昭涉种大喜,急忙拜谢了太后。

昭涉种抬起头来,趾高气扬的走出了长乐宫,迎面就遇到了正在赶路的张不疑,昭涉种此刻却是一点都不害怕,也不行礼,就要从他面前走过去。

张不疑果然大怒,令甲士拦住了他。

“你个老狗,见到国相为何不行礼?!”

昭涉种冷笑着说道:“我刚从太后这里出来,太后已经说了要为我们做主,要惩治你们这些奸贼!你又能如何?我现在奉了太后的命令,你敢如何?!”

张不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摇起了头,“你儿子的问题并不大,罪不至死,顶多流放,而你当初也曾立下功劳,陛下劝你不要去见太后,让你不要自寻死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昭涉种大怒,“我乃直臣,不受陛下的恐吓,今日我就是去拜见太后了,陛下还能杀了我吗?!”

张不疑最后看了他几眼,挥了挥手,领着人从这里离开了。

看到张不疑都退缩了,昭涉种心里更是大喜过望,火急火燎的去找自己的那些同僚们。

当张不疑来到厚德殿的时候,刘长早已不耐。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被尸体挡住了道路。”

“哦?”

刘长没有多问,直接让张不疑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卢他之已经开始动手了,目前为止还没有抵抗的,抓捕都比较顺利,但是这诸多空缺,要尽快安排人顶替上……另外,朕决定不再隐瞒这件事,要大书特书!”

张不疑一愣,随即点着头,“陛下说的很对!我们就是要大书特书!”

“如今这些人最重视的就是名望……陛下当初设立忠烈阁,就是祭祀那些立下功劳的忠臣,如今,陛下也可以设立一处奸逆阁,将本朝那些罪大恶极的人都给挂进去,像这些贪污的,做了恶事的,就将名字刻在里头,让他们受尽后人的唾骂和羞辱……如此一来,天下那些奸贼想要做些什么事,也得再三考虑,看看值不值当!”

刘长有些惊讶,喃喃道:“好主意啊……”

张不疑急忙说道:“这是陛下的想法,当然是极好的,陛下方才说要大书特书,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哦,是,当然是,除此之外,朕还要通过报纸来述说这件事,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恶行!有人劝说我,家丑不可外扬,我却不这么觉得,知道的人越多,起到的作用越大,我绝对不许这样的习惯继续在我的大汉!!!”

君臣两人开始合计起了这件事。

最后,刘长决定让张不疑来操办这件事,而张不疑的脸上有些愧疚,“陛下,这件事臣也是有责任的,杜周就是我亲自安排的,我不敢再操办这样的事情,等臣处置好这些事情,就会当面向您请罪,辞掉这国相的官职……”

“按你的说法,我让你来负责这件事,那我也是有责任的?”

“要我说啊,这件事,都要怪那曲逆文献侯!我就不信以他的眼光当初没有发现这件事,发现了这种习惯却没有上奏,让这种陋习传到了如今,造成了这般危害,我恨不得将他给挂在那奸逆阁上!”

ps:时长安有疫,平州侯等诸人病毙,人问疾,不疑曰:“此蠢疾也。”

——史记·张丞相世家

第785章 不知最好

“惨啊,太惨了,这一路上都是囚犯……”

“说是那几个君侯畏罪自杀了,其余族人都被抓了起来。”

“家里藏甲,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藏什么不好,非要藏这个东西,这不是找死吗?”

朱蒙说起了自己在外的见闻,自从来到长安后,朱蒙就拜访了不少当地的豪侠,当然,这些豪侠大多都金盆洗手,不再去当游侠,长安是禁止游侠出动的,朱蒙与他们结交,跟他们学习剑法,联络感情什么的,能掌握的消息也就越来越多了。

刘勃和韩安国听着他的话,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朱蒙吃了一口酒水,擦了擦嘴,“也有说他们是病死的,可是我觉得吧,哪有病死后就抄家的道理?大概就是畏罪自杀,死了十余位侯,这动静可不小啊,藏甲谋反,罪有应得!”

刘勃抿了抿嘴,“这些人就是先前劝谏阿父,让阿父赦免那些官吏的权贵们吧?”

朱蒙悚然,急忙问道:“您是说他们是被栽赃?”

韩安国摇了摇头,“不,他们是罪有应得。”

刘勃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我们也该做好准备,正式前往代国了……等我们去了代国,只怕就没有空闲的时日了,你们且在长安好好休息几天吧。”

朱蒙和韩安国都答应了下来,离开之前,刘勃是要进皇宫,多陪陪自己的家里人的,而朱蒙大概还是要去各地玩,至于韩安国,他现在很想去见一个人。

“贱儒!!!”

当祭酒完成了今日的课程,刚刚走出了教室,周围的几个黄老生就忍不住朝着董仲舒叫嚣了起来。

“你的那些追随者呢?今日怎么都见不到了?”

“你倒是躲在太学里,可惜那些跟随你的人,却是没这般好运气了!”

自从太学设立以来,还从未有人能如此大范围的吸引敌意,拉怪效果简直无人能敌,董仲舒如今基本都成为了太学里的公敌,无论是什么学派的人,遇到他的时候都会同仇敌忾,他甚至完成了一件壮举,因为他的缘故,黄老和法家都联手来骂他了。太学里的其余学派,关系大大缓和,为了促进太学整体的稳定与团结,董仲舒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此刻,迎着众人的谩骂,董仲舒的脸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半点都不惧怕。

“诸位,若是对我有意见,完全可与我辩论,便是用诸君的学问来进行辩论,也没有关系,何以用这般的语言来辱骂呢?”

众人脸色大变,这个董仲舒虽然可恨,但是这学问……怎么说呢,就是车轮战都打不赢他,很多人都猜测,他现在的学问已经逼近了那些祭酒,甚至可能超过了其中的一部分,他甚至开始书写大量的文章,来阐述自己的思想,讲述儒家的未来……儒家的几个祭酒都不敢再用教训的语气来跟他说话了。

申培虽然对他的主张极为不喜,可却也评价他为天纵奇才。

“我不与你说学问!只是说你的人品!你蛊惑那些人跟着你学习,而当他们触怒陛下之后,你却一言不发,你这道德败坏之人,就是学问再高,也不配待在太学里!”

“我从未蛊惑任何人跟着我来学习,也没有达到开门收徒的程度,而他们所走的,也并非是我的道路,我不止一次的劝告他们,认为他们的想法太过激进,是他们不曾听取,尚方,对国有大用,我治儒,本质乃是以仁,君爱民,则以全力兴尚方,以尚方之能便百姓,此是仁的体现,我对墨家的诸位,都是非常尊重的。”

“可是我所敬重的墨家,是陈公在内的实干派,太学内的墨家,可以分成两种,一种钻研格学,钻研自然的规律,钻研光,数,物,事务的演变,这类的人主张探索道,本质是去发现规则,将规则为己所用,用与治民,此善也,合我之仁也,可还有一部分人,却整日说着过去墨家的那些主张,不懂得变化。”

“非攻,明鬼,兼爱,天志,非乐,尚同……真不知这些过去的道理,到如今还有多少是实用的?法家都知道过去的道理不能为如今所用的道理,墨家却不知道。”

“我所批判的是那些保守且不懂得变通,整日钻研过去的道理,对如今毫无用处的墨家。”

董仲舒随即看向了人群,“诸位如此激动,难道你们就是这类的墨家吗?”

墨家的几个弟子面色通红,也回答不出什么来。

董仲舒看着趾高气扬的黄老生,摇着头说道:“黄老若不是出了个新圣,只怕就要被儒家所取代了,黄老里有新圣,将过去的道理整合起来,为自己所用,可你们这些人,不去学习新圣的主张,却来这里与我辩论,想要欺辱我,这算什么呢?”

董仲舒嘀咕了起来,拿起了面前的东西,起身就往外走。

这些人却不敢再拦着他了,众人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动手,毕竟辩论的终极是持剑辩论,可这厮却得到了某位大人物的庇护,过去有几个黄老挡住了董仲舒的道路,以多欺少,将董仲舒打伤了,随即就是迎来了某位大人物的疯狂报复,领着人将他们打的不成人形,最后丢在了太学门前,连廷尉都被惊动,最后却不了了之。

就太学里的这些人,还是惹不起那位大人物的。

当董仲舒刚刚走出太学的时候,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挡在了他的面前,好奇的询问道:“你就是董仲舒吗?”

董仲舒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发现什么敌意。

“正是,阁下有何吩咐?”

韩安国轻笑了起来,朝着他行礼,“来到长安之后,多次听到你的名字,今日终于有机会相见……”

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后,董仲舒也是赶忙回礼,“原来是梁才,我也曾多次听到您的名声。”

两人就走在了路上,边走边聊。

“整个长安的年轻士子里,就您的名声最大,我看到长安的报纸上天天都有您的文章,还有很多对您的评论……我认真的看了您的文章,却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

“哦?”

“您为什么如此执着的想要兼并百家的学问呢?为什么不任由他们自行发展?”

董仲舒平静的说道:“大汉的大一统,还得完成思想上的大一统,这一点您不可能想不到。”

“思想上的大一统,就非要消灭其余的所有学派吗?”

“并非是消灭,也不是黄老的吸纳,而是驾驭,必须要有一个主流思想来率领诸多学派,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儒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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