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就在众人准备欣赏一番当地舞女的表演的时候,却有甲士进来,走到了夏侯灶的身边,耳语了几声,夏侯灶猛地站起身来,看向了自己身边的诸多好友们。
“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大臣,他是皇帝的兄长,是来见你们的!我去将他接进来!!”
众人一愣,随即答应。
当夏侯灶出门,看到刘恒的时候,刘恒有些复杂的看着他,此刻的夏侯灶居然光着脚,俨然一副身毒贵族的打扮,夏侯灶却觉得这样很舒服,这里太热了,他很是开心的说道:“没想到来的真的是您啊,我还以为是陛下又要顶替您的名字来这边胡闹呢!”
“又要??”
“他先前……”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您且与我进来!”
夏侯灶热情的拉住了刘恒的手,尽管两人并不相熟,他带着刘恒走进了大殿的时候,这些人都是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前方的舞女,对刘恒都没有多看几眼,刘恒本来还想与他们拜见什么的,此刻却显得有些尴尬,夏侯灶直接拉着他就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笑呵呵的对为他介绍了在场的众人,在场有八个人,却已经是孔雀国内此刻权势最大的八个人,都是那种名下有着数万奴隶的大奴隶主,有自己的封地和百姓,放在大汉算是地方诸侯那一个级别的。
刘恒轻轻点着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些怪异的人。
等到舞蹈结束,夏侯灶大声的说道:“这位就是我方才说的贵人!”
众人这才朝着他点了点头。
刘恒倒也不惧场,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让太子登基的事情。”
坐在夏侯灶身边的那人听闻,顿时皱起了眉头,大声的说道:“那位太子不曾得到过我们的赐福!除非是皇帝亲自许下的,您是无法完成赐福仪式的!您的血统高贵,但是没有非凡之处!”
刘恒皱了皱眉头,不是很能理解对方的话。
夏侯灶见状,急忙为他翻译:“哦,是这样的,太子要登基,是要经过神人的赐福的,这个神人才能主持登基仪式,通常要由神灵来负责,如今还显世的神灵就只有陛下了,您在这里算是高种姓,但是你不是神灵,就是没有神附身,要找到一个神附身的人,就是与众不同的人,比如生来多个手臂的,多个腿的,多个手指的……人也可以,动物也可以,他们认为这些生而非凡的东西是有神灵附身的……”
“那是神灵还是妖魔啊……”
刘恒喃喃道。
“都是一个意思,就是要很奇特才行!”
刘恒看向了他们,说道:“找个奇异的人并没有什么问题,我虽然不认同你们的想法,但是我能理解,只是,我想知道你们对太子的态度,我前来之后,听闻了很多事情,得知你们似乎有些不情愿让太子登基……不知是否真的如此呢?”
贵族们惊讶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夏侯灶再次翻译,却是看着那些贵族,说道:“他的意思是说可以找个人来赐福,不知道你们咱不赞同找人来对太子进行赐福。”
“怎么能如此?!赐福的人还要去找吗?”
“你不知道,这赐福的人是不能故意找的,讲的就是一个缘分,当初那位弑君者就是绕着城池转了三圈,最终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双眼看不到人,双耳听不到声,口不能言,腿不能行的人,并且将他作为是对自己的赐福……你不能说是找,找就不对了,要说遇到,他们认为这都是命里注定的……”
刘恒此刻顿时有些烦躁,交流起来怎么这般费劲呢??
难怪申屠嘉看起来是那般狰狞的脸色,要是换刘长在这里,怕不是要直接动手了。
好在刘恒为人比较能容忍,并没有直接发怒,不过,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让夏侯灶来给自己当翻译,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最终居然沦落为了长,这厮却变成了浮丘伯,当真是笑话啊。
刘恒不再计较这些,他只是看着夏侯灶,“将军,我就不说话了,您自己跟他们聊,问问他们对太子的看法,我想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侯灶很是得意,“好嘞!尽管交予我!”
随即,夏侯灶就与这些人激烈的交谈了起来,刘恒完全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说的话是越来越怪,甚至有些骇人听闻,他这才明白了申屠嘉的意思,什么叫能跟夏侯灶玩到一块去,不过,自己那愚蠢的弟弟大概也能跟他们玩到一块去,绝对能理解他们想要说什么,自己在这方面还是需要有些长进啊。
可是听的久了,刘恒也逐渐能明白一些他们的思路了。
夏侯灶还在为他解释对方的意思,“他们是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如从前了,当初他们曾帮着大汉建议大王,让他归顺大汉,可是归顺大汉之后,那位大王却以大汉的命令为借口,无视他们的建议,掀起了几次战争,弄得他们损失巨大,他们不敢反抗,他们害怕这位太子也会披着大汉的衣裳,强迫他们,做一些对他们没有好处的事情……”
“他们都愿意归顺大汉,服从大汉的命令,但是不愿意被君王如此支配,因为大汉皇帝是有神性的,而他们的大王只是个寻常的人……跟他们是一样的种姓。”
经过夏侯灶的翻译,刘恒顿时就明白了。
刘恒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其实不在意身毒的情况,但是有一点,陛下不愿意身毒变得混乱,他希望这里是平稳的,安息人在一旁跃跃欲试,不能给与他们任何的机会……朝贡和商路都不能断,否则会损害大汉的利益,你们不满自己的君王,可以上书给皇帝,上书给庙堂,但是不能起兵作乱,不能影响大汉的利益……”
夏侯灶再次给他们进行翻译,“你们厮杀会影响给神灵的贡品,大力神不愿意减少贡品,不愿意让为自己缴纳贡品的人变少,安息人对神灵不够尊重,想要破坏祭祀和赐福,神灵对此很是不满,绝对要报复这些安息人……你们争斗是不能用兵器的,若是贡品没有及时送过去,贡品变少了,那赐福就会变成诅咒……”
当刘恒从这里走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有点乱。
夏侯灶笑呵呵的站在了一旁,“其实这些人都很胆小的,只要吓唬几下,就没什么事了,他们没有什么实力,最难办的是那些村落里的大祭祀,这些人才是能影响秩序的人,您还是不了解身毒,在华氏城里,哪怕明日贵族联合起来杀掉了孔雀太子,都不会出什么事,城内原先是如何的,以后还是如何,根本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乱……我的建议是,大汉少插手此处的政务,不断的获取资源,补充自己,加强大汉的影响就好了……”
“呵……”
刘恒听着来自夏侯灶的劝谏,忍不住的笑着摇起了头。
“怎么,您觉得不妥?”
“当然不是……只是没想到,夏侯将军如此有勇有谋,实在与传闻不同……”
夏侯灶一愣,没有回答。
刘恒问道:“怎么,你的大王没有告诉你下句话该怎么接吗?”
“我这……”
“他当然是愿意看到孔雀太子登基,这里陷入内战,双方打成一片的,那样他就有充分的理由来插手这里的事情了对吧?”
“请将军回去告诉这些人,让他们做好拥护太子登基的准备,我给他们三天的时日来准备,三天后不来参与,再给我说什么奇异,赐福之类的,我就血洗了他们的宗族部落,鸡犬不留。”
“好嘞!!不参与最好!我正好参与他们的葬礼!!”
“嗯??”
第769章 准没好事
“呸~~~”
囚车内,刘建费力的将头探出来,就是为了能朝着自家国相的脸上吐口水。
灵胜面无表情,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当然也是在囚车内,两架囚车并肩而行,甲士们跟在前后,默默的赶着路。
“大王啊……吐不到的,还是省省力气吧。”
刘建一愣,骂道:“要不是因为你个乱臣贼子,我能坐着囚车前往长安吗?你个不忠的狗贼!”
“呸~~”
他再次费力的吐口水。
灵胜认真的解释道:“大王沦落到如今的局面,这跟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是您公报私仇,因为自己与他人的恩怨,闹到了如今的地步,人家都已经自杀谢罪了,您还非要诛杀整个商会,这些商贾都是胶东国的子民啊,您这么做,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这些也就算了,大王最大的暴行是下令给地方官吏,说我要谋反,让他们封锁道路,不要听从我的命令。”
“弄得地方上官吏分成了两派,彼此不信任,若不是代王来的及时,只怕就要打起来了……连续的封锁道路,更是让吴,燕的商船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大王,您要为这些负责的!”
刘建骂道:“我说难道的是假话吗?与他勾结的那些商贾,哪个没有因为他的罪行而收益的?还有你们这些人,总是庇护那个奸贼!我看你们就是收了他的俸禄,等见到陛下的时候,我一定会请求将你们全部处死!!”
两人如此争了一路,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吏都有些无语了。
堂堂大汉诸侯和国相,都坐了囚车还不老实,尤其是那位大王,这一路上,他甚至跟沿路的甲士交谈,希望这些甲士能代替自己收拾一下那位国相……官吏都觉得有些头疼。
好在,从胶东国出发,沿水路来到长安还是很快的,只是因为近期内渭水码头那边太过堵塞,因此他们才河洛地区改乘了马车,从这里前往长安,官吏也不需要遭受太久的罪。
当他们通过了潼关,来到了长安境内的时候,终于有官吏前来迎接。
前来此处的官吏乃是如今刑部卿宣莫如。
看到此人,刘建顿时就高呼了起来。
“宣君!!寡人无罪!!”
宣莫如板着脸,跟着那位押送的官吏交换了文书,随即就接手了这两位罪人,宣莫如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面对刘建的叫嚷,他很是严肃的说道:“是否有罪,是要通过审判才能知道的,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刘建的气焰顿时薄弱了些,怯生生的问道:“我兄长呢?”
“大王最好还是庆幸是我来负责这件事,若是陛下来负责这件事,只怕您的下场会更加的凶险啊!”
宣莫如一声令下,甲士们压着他们走向了大牢。
庙堂对胶东国的事情还是非常重视的,这是大汉第一起君王与国相的直接冲突,双方甚至都直接兵对兵,包围王宫了,连地方官吏都分成了两派,这在整个大汉都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些年里,庙堂持续的打压诸侯王,增强国相,在不断的推行诸侯王傀儡化,这其实是加剧了两者的矛盾,胶东国的现象并非是特例,各地的国君与国相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和谐,这已经成为了庙堂限权所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各地都在观望着这里的判决结果,这次的判决结果是很能影响天下局势的,尤其是在诸侯王和国相的矛盾上。
历史上,这场矛盾被掀开是在七王之乱时,这种矛盾是中央集权后的产物,是没有办法来避免的。
当天,两人就被下了狱。
由宣莫如带着人来进行审讯。
刘建在诉苦喊冤的时候,却并不知道,刘长此刻也在为了他的事情而头疼。
“这竖子!!朕绝不饶恕他!”
“看看他的行为,这竖子跟周遬结了仇,就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想要处死周遬,所有跟他相处不错的商贾,都被他当作了同伙,而那些反对他的大臣,就被他当作了是接受贿赂的人,私自动兵,这是想要连带着国内的大臣全部诛杀干净啊!!”
吕禄坐在一旁,脸色也有些迟疑。
“陛下,这件事若是处置不当,只怕会引起地方更多的矛盾,臣以为,胶东王有过,而国相灵胜也没有及时禀告刺史,私自用兵,包围王宫,犯下了大错……两人应当受同样的罪行,不偏袒任何一方,才能……”
“呵,这是治理根本的办法吗?”
“说的好听,谁都不偏袒,其实就是和泥,这有什么用?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地方上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怎么去预防,怎么去解决?”
“处置结果与这些是息息相关的,若是我重罚了那个竖子,往后各地的国相肯定就要更加强势,若是我严惩了国相,那诸侯王就会强势起来……影响重大,我不能不谨慎!”
吕禄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的学问和才能都只是中人,达不到给陛下出谋划策的水准。
自己在群贤里,谋略大概也就是高出了夏侯灶的水准吧,倒数第二。
没必要对陛下多说什么,只要按着他说的去做就是了。
刘长抚摸着下巴,沉思了许久,方才说道:“你去将栾布叫过来!”
吕禄有些惊讶,他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更应该去叫张不疑,或者是张苍,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姑母,栾布可不是什么善与出谋划策的人,可陛下既然吩咐了,他也只能照办。
很快,栾布就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
刘长拉着栾布的手,说起了这件事,“朕当初听着晁错的话来推行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诸侯王和国相的权力之争,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我还特意做好了部署,刺史就是为了整顿这样的事情,可是这次的事件却证明,刺史遇到这种情况,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栾布啊,你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呢?”
“陛下……臣以为……”
栾布开了个头,随即就长叹了一声,摇着头,“陛下还是直说好了,陛下想让臣怎么办呢?”
栾布跟随刘长有很长的时日,他对刘长是格外了解的。
皇帝是个叫人来问策的好皇帝吗?显然不是,就要问策,他也不会将自己叫来问策,让自己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交代自己,而且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栾布心里早有预感,无论是什么坏事,自己都受了。
谁让自己当初送了那一封书信呢??
看着面前满脸绝望的栾布,刘长忍不住说道:“你怎么是这么一副表情?朕还能害你不成?这是一件好事!”
“呵,陛下直说便是了。”
“你去以国相的身份给胶东王定罪,判决他除国除爵吧。”
“嗯???”
栾布抬起头来,惊愕的问道:“陛下,诸侯国非谋反杀人通奸败逃是不能除国的……今胶东王的行为算不上是谋反,也不曾乱杀无辜,他所处死的那个彻侯,确实有私自铸币的罪行……这样会不会太重啊??”
“你觉得有点太重?那好,你再给他定罪,除国除爵弃市!!”
“什么?!”
栾布猛地就跳了起来,“陛下!那是您的兄弟啊!不曾听闻有人要处死自己兄弟的!!”
刘长伸手挥了挥,让栾布重新坐了下来。
“谁说我要杀死他了……我是想清楚了,在诸侯王跟国相之中,我选择庙堂的威信……让这些诸侯王和国相们都知道,闹归闹,别来惹庙堂!你就按着我说的来做,闹得沸沸扬扬的,对了,灵胜也不能放过!”
“这厮为什么不禀告刺史,自作主张?还不是想要凭此立功吗?你就将他也给一并给判决处死!”
栾布此刻脑子里有些乱了,“陛下,您这是准备吓唬各地的诸侯王和国相??”
“对两方都宽容,无济于事,对任何一方偏袒,都会加剧矛盾,既然如此,那就对双方都重拳出击!!我看以后谁还敢闹出这样的事情!这次就算是一个警告了,等往后,若是地方再出这样的事情,后人就有先例可以遵循,直接处死!”
栾布皱起了眉头,心里知道了陛下想要做什么。
刘长无奈的说道:“本来这种事情该让张不疑来办的,可是啊,谁都知道,这厮不可能违抗我的命令,这后续就没办法进行了……晁错又不在身边,就只能委屈一下你这个君子了,你的名声,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倔脾气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你因为庙堂的制度来与我对决,险些处死诸侯王和国相,这是比较合理的。”
“庙堂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直臣,朕也没有办法啊!”
栾布无奈的点点头,“陛下,我会听从您的吩咐,但是,这么做似乎依旧不是什么治本之策吧?”
“哈哈哈,这还是要时日的,目前的政策,都需要几十年的时日来发酵,包括推恩令这些,只要能压制他们五十年,其余的交给时日就好了,随着时日变迁,他们的矛盾会越来越低,最后国相就会变成郡守,而诸侯王就有名无实了……这一点,你不要怀疑,等到刘安登基的时候,大概诸侯王就已经没有什么作为了,等到迁上位,诸侯王的事情估计都传不进庙堂了……”
栾布从皇宫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他就知道,皇帝召见没有什么好事。
想着自己接下来要扮演的酷吏形象,他就忍不住抬头长叹,自己这名声可算是彻底败坏了,唉,当初我……为什么要出生呢?
当刘建等待着刑部卿的公平判决的时候,栾布以国相的身份介入了这场司法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