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灌婴没有回答,傻傻的站在原地,浑身颤抖着。
“公子且在院中等候……臣……去去便回。”
灌婴急匆匆的离开了,刘长却格外好奇,什么事让灌婴都如此失态啊?
在灌婴离开后不久,刘长玩了片刻,只觉得无聊,便翻墙离开了这里,前往几个兄弟的府邸,奈何,这些府邸大门都是紧闭着的,他上前叩门,下人也只是说着家主不在,就慌忙的关上了门。
当刘长返回皇宫的时候,甲士有些无奈的拦着他。
“公子……皇宫正在举办祭祀,不能进入。”
刘长仔细的听着,听着那依稀传出的哭声,“给我让开!”
“滚开!!”
当刘长冲进了皇宫的时候,处处都挂上了白布,近侍们跪在各个地方,埋头痛哭。
“骗我……骗我……都骗我!”
“说什么外出游玩……骗我!”
“阿父骗我!”
刘长大哭了起来。
“我不要盔甲了……”
第117章 总有人得放下痛苦
刘邦这一生,戏耍了刘长无数次,每一次都成功了。
唯独这最后一次,他失败了。
天旋地转,当刘长踉跄着走到阿父灵前的时候,他看到阿父熟睡的模样,近侍们没能拦得住他,他抱着阿父的头,嚎啕大哭,“我再也不说你唱歌难听了……”
“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近侍们急忙上前要拉开他,三个近侍都没能将刘长带走。
阳光也变得有些冰冷刺骨了起来,原本就灰白凄凉的长安,因为遍地缟素,显得更加凄惨。
皇宫内的哭声,此起彼伏,叔孙通悲痛的起身,开始负责皇帝的后事。
大汉第一任皇帝离开了,皇宫内的顶梁柱不见了,群臣的主心骨丢了,就连叔孙通,都没有以往那么的冷静,在礼法的问题,险些出错,这是大汉第一次用上了为天子发丧的礼法,登基与发丧,都是由叔孙通一个人来负责的。
刘长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椒房殿内的,他躺在床榻上,还是在不断的抽泣着。
次日,当刘长茫然的起身,坐在床榻的时候,近侍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吃的。
刘长双眼通红,神色恍惚,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大王,该吃饭了……”
近侍低声说着。
“阿母呢?”
“殿下正在长信殿……”
“什么时候去的?”
“这……皇后与诸王在长信殿守了一晚……”
刘长便挣扎着起身,几步就朝着殿外走去,近侍大惊,急忙说道:“皇后要大王在殿内休息……”
“便是要去……先吃……”
近侍的话还没有说完,刘长便已经离开了椒房殿,近侍无奈的跟了上去。
皇宫之内,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而长信殿外,则跪满了人,这些都是来为皇帝发丧的人,外殿都是些外臣,这些大臣们有的在嚎啕大哭,有的叩在地上,浑身一颤一颤,刘长从他们身边经过,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走上了阶,赶到内殿,便是诸兄弟与皇亲。
除了叔孙通,没有人注意到刘长的到来,刘长跪在了刘恢的身后,低着头。
他没有再大哭,只是,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这一次,他只是无声的默默流着泪。
二哥跪在最前方,挺拔的身躯垮了下来,就好像被人抽掉了骨头,只剩下软弱的皮囊,摇摇晃晃的,皱成了一团,他的神色更加恍惚,叔孙通每隔一段时日都要提醒他,他才会大声喊上一句“父皇归兮!”声音嘶哑,神色麻木。
四哥哭成了泪人,此刻也只是默默的流着泪,五哥如今还在哭着,哭的撕心裂肺,六哥眼里满是惊惧,呆呆的望着父亲的方向。
在二哥的身边,则是阿母。
阿母双眼泛红,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她板着脸,一如既往,只是,只有刘长看到了她那一颤一颤的手。
再往后,是刘喜,吕释之,卢绾,樊哙,陈平,周勃,夏侯婴等人。
刘长抬起头来,看着阿父的方向,阿父的面容言语不断在面前浮现,刘长深吸了一口气,倔强的抬起头来,强忍着让自己不再落泪。
吕后低着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她并没有像别人那样嚎啕大哭,更没有歇斯底里,从昨晚到如今,她都显得很是平静,皇帝走了,需要有一个人暂时撇下痛苦,站起身来,安抚天下之心,群臣之心,甚至是宗室之心。
“阿母。”
一个强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吕后的手臂。
吕后抬起头来,恍惚间看到了刘邦的脸。
刘长继续说道:“阿母,你已经有一天不曾吃饭了……去吃个饭再过来吧,我替你在这里跪着。”
吕后没有回答,站在一旁的叔孙通低声提醒道:“大王……皇后与太子要忌……”
“你个腐儒!给我闭嘴!”
“我已失父,你欲杀我母耶?!”
刘长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凶狠。
叔孙通真的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腿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孩子的眼里看到先皇想要杀人时的那种眼神,那眼神他非常的熟悉,也令他非常的惶恐,他急忙改口说道:“臣不敢阻拦大王尽孝。”
刘长又看向了阿母。
吕后抿着嘴,没有理会刘长。
刘长擦着眼泪,哀求道:“阿母,我已经没有了阿父,不能再失去你……”
吕后浑身一颤,在刘长的扶持下,她缓缓起身,殿内外的群臣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吕后冷冷的扫视,那些人全部低下了头,没有一个敢直视她的,在刘长的扶持下,吕后缓缓离开了这里。
吕后看着面前的饭菜,怎么也没有胃口。
小小的刘长就坐在她的面前。
“阿母不必悲伤……阿父如今肯定是在跟大父吹嘘呢……”
“他……他肯定是在搂着仙女,给她们唱歌……”
刘长费力的解释着,双眼通红,脸上却尽量挤出笑容来。
吕后吃起了饭。
吕后没有再前来长信殿,代替她的正是刘长。
随之消息的传播,前来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哭声不断的响起,而刘长只是担忧的看着兄长。
刘盈的状态非常的不对,摇摇晃晃的,头不断的随意歪斜,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刘长起身,朝着叔孙通招了招手,正在安排着群臣位置的叔孙通给周围的人交代了几句,急忙走到了刘长的身边,“大王有何吩咐?”
“二哥太过虚弱……可有什么办法?”
“这……太子乃是储君,更是嫡长,这……”
叔孙通也有些犯难,他又解释道:“臣并非是死守礼法之腐儒,只是……先皇驾崩,若是太子有什么不合礼的举动,怕是落下口实……引起麻烦……”
刘长眯着双眼,“我自有办法。”
很快,刘长就偷偷凑到了刘喜的身边,刘喜看到刘长,一把将他搂住,哭的更加厉害了。
“大父……兄长他……”
刘长擦着眼泪,低声的说了几句,刘喜一愣,又看了看刘盈,重重的点了点头。
瞬间,几个近侍急忙走到了太子的身边,扶住了麻木的太子,刘喜起身,叫道:“太子哭晕了!快送去太医那里!”
不等刘盈反应过来,几个近侍就把他给带走了。
从昨晚到如今,哭晕过去的已经有十几个了,包括刘长在内,因此也没有人意外。
到了晚上,叔孙通这才让群臣离去,只留下了宗室之人继续守着,而卢绾樊哙几个外臣请求能留下来,叔孙通迟疑了片刻,便去询问吕后,吕后允许,他们也留了下来。
吕后便为他们众人都安排了吃的,众人大多都没有胃口,只有刘长,还是一如既往的狼吞虎咽。
但是并没有人怪罪他,如此年幼就失去了父,大家都很心疼他。
刘恢将自己的肉轻轻分给了刘长,刘长来者不拒,埋头吃着饭,说道:“吃,兄长,吃吧……阿父看着呢!”
刘恢呆愣了一下,也开始大口的吃了起来。
按着叔孙通制定的礼法,先是为皇帝守灵三日,然后安葬在皇陵,在祖庙守灵七日,接下来的三年里,刘盈刘长他们是不能进行任何娱乐活动,两年内,刘濞,刘贾这些人是不能举办娱乐活动,一年之内,天下百姓都不能举办娱乐活动。
这比起先秦时动不动五六年的丧期,已经是很短了,以刘邦如此好面子的性格,能将丧期安排的这么短,也算是很不容易的了。
随后赶来的便是鲁元公主一家,刘乐大哭着冲进了皇宫,没有人敢阻拦,张敖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眼里满是担忧,他们的两个孩子也是哇哇大哭,休息了一段时间的刘盈此刻又跪在了这里,姊弟两人相拥而泣。
安葬的时候,吕后并没有让刘长前往,只是让刘盈,刘恒,张敖,刘恢四个人与群臣前往。
吕后还有其他要安排的事情,例如刘盈的登基之事,对群臣和宗室们的安抚,还有为刘邦选定谥号庙号等等。
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吕后的身上,吕后基本都无法再待在椒房殿了,她直接搬进了宣室殿内,开始代替刘邦处理政务,至于本该承担这责任的刘盈,整日都只是哭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更别提治国。
刘长惊讶的发现,只是在三天之内,阿母的发丝里便参杂了大量的灰白色。
第118章 我还是我
当赵王回来的时候,大家哭的更加厉害了。
鲁元公主抱着他,喊着阿父。
他那张脸,让众人再一次痛哭落泪。
包括刘长在内,当阿父的脸与兄长的脸重合的时候,他也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惜,刘如意没能见到阿父最后一面,他赶来的时候,只能是瘫坐在阿父的灵位前痛哭。
在诸多皇子里,刘如意大概是最爱刘邦,也是最崇拜刘邦的。
“长弟啊……我的长弟啊……”
刘如意紧紧抱着刘长,不断的呼唤着。
谁也不曾想到,诸兄弟再一次聚齐,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刘邦的儿女们都赶到了,他们坐在刘盈的身后,低着头,继续为阿父守灵。
而其他的诸侯们自然也是赶到了,刘交强忍着泪水,安抚自己的几个犹子。
“如今陛下驾崩,你们要扶持太子,不要再哭了……多帮帮你们的阿母。”
在所有诸侯王里,刘交是最靠谱的,他在来到长安后不久,就被吕后叫到了宣室殿内。
刘交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吕后受了他的礼,说道:“陛下不在了,我怕地方有变,我准备任周勃为太尉,楚王还是尽快回去,若是生变,可与周勃共击之。”
刘交一愣,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说道:“唯。”
兄弟两人的感情很好,可是此刻,刘交与吕后一样,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悲痛,主动去承担更大的责任,看到他悲伤的样子,吕后也有些不忍,她说道:“可以先前往皇陵,与陛下告别。”
“唯!”
并非是所有的诸侯都能享受这样的信任,刘贾,刘濞,刘如意,刘肥四人被吕后下令与皇子们一同守灵,还要等太子登基,然后才能回国。尽管吕后再三强调这么做是因为他们乃太子长辈,需要他们来扶持太子,可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变相的软禁,是要等新皇正式上位,稳定大局之后,才让他们回去。
在刘邦的灵位之前,诸皇子与诸侯们一同坐着。
没有人说话,当然,也没有人再哭泣,氛围是那么的孤寂。
“阿父若是在,此刻肯定是要开宴会的……”
刘长忽然开口说道,众人看着他。
他又说道:“阿父先前曾召见我,对我说,诸皇子之内,唯独五哥是最稳重的……我不解,便问他:四哥最沉稳,二哥最平静,五哥怕疼,平日里看到我挨揍都想哭,怎么会是最稳重的呢?”
“阿父说……你看他那体格,四五个人都抱不动,还不稳重?”
众人安静的看着刘长,聚精会神的听他说。
“他又说,诸皇子之内,唯独大哥是最轻浮的……我又不解,问他:大哥虽然有七八个孩子,但是国事都听从国相,将齐国治理的那么富裕,为人守礼,怎么会是轻浮呢?”
“阿父说……他瘦的来股风都能飞,还不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