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刘长仰起头来,“朕岂能因为自己不能外出游玩就让自家老师累杀呢?况且,要外出还是得外出的,我相信栾布能办好!”
就在马车刚刚转过头来的时候,远处猛地传来一阵喧哗声,数十人围绕在一起,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马车也无奈的堆在了这里,有车夫大声的谩骂着,进退不得。
刘长站起身来,朝着远处眺望了起来。
“嘿!禄!快往前!往前!有俩人打起来了!!”
听到刘长那开心的叫声,吕禄却有些不悦,“陛下,这堵死了,根本无法前进……什么人啊,何以在路口争斗?县衙的士卒呢?!”
刘长却不理吕禄,直接从一旁跳了下来,快步走上前去。
靠着自己的身体优势,刘长很是顺利的挤开了面前的众人,迎着一声声的怒斥,刘长成功的挤到了最前头,他就喜欢看热闹。
走到了最前头,就看到了待在最中间的两个年轻人。
其中一人模样更年轻,但是浑身极为高大,都跟夏侯灶差不多高大了,正死死抓着身边一人的袖子,对那人破口大骂,这人的语言很是粗俗,听着是陇西那边的口音,而另外一个人看起来文雅的多,穿着楚国风格的衣裳,急得满头大汗,正在费力的解释着,但是他的口音很南方,甚至都不是楚国口音,让人听的一头雾水,刘长都皱起了眉头来。
刘长好奇的跟身边的人询问道:“出了什么事啊?”
站在刘长身边的是个小贩,面前还放着扁担,他笑着说道:“说是这个吴人先骂了那个陇西人,然后这个陇西人要让他道歉,不然就要揍他,吴人说了很多话,可我听不太明白……”
“这吴人为什么要骂这个陇西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气氛越来越激烈,那年轻人挥起了拳头,几乎要砸在那吴人的脸上。
刘长更加激动,与围观的群众高呼了起来。
看了许久,那拳头还是没有落下,刘长有些忍不住了,上前骂道:“那后生,看你也是堂堂陇西男儿,何以迟迟不动手?!”
那人一愣,按着熟悉的口音,一眼就看到了高大的刘长,这年轻人的年纪确实不大,因为委屈脸色都变得通红,他叫道:“这位……君子,好让您知道,我非陇西人,乃是北地人,我是初次来到长安,也并不想犯了律法,只是这厮,欺人太甚,我自走我的路,也不曾招惹别人,这厮却迎面就要撞我,我看了他一眼,他又来骂我!”
刘长一听,瞪着那位吴人,“你这么做可就有些欠揍了,撞了人不说,还要骂人?不打你打谁呢?”
那吴人苦着脸,立刻用雅言回答道:“我何曾辱骂这位小君子啊!至于撞上,那也是无心之举,我道歉便是了……”
年轻人大怒,骂道:“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又说什么嫉妒,又说什么要抽我,还咒我大凶!!他用吴语来说,我也听不清全部!”
对迷信的北地人来说,这样的诅咒还真算的上是骂人。
刘长再次看向了那吴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吴人看向了周围的众人,解释道:“诸位,我非歹人,乃是前来长安游学的士人,方才,我正在做赋,全神贯注,不曾注意到这位君子,故而撞上了他,我那都是自己的文赋,绝非是骂人之赐,您方才所听到的是,那是俗嫉妒而蔽贤兮,孰知余之从容?愿舒志而抽冯兮,庸讵知其吉凶?”
“不过是我文赋里的两句而已……”
刘长有些迷茫,那位年轻人同样也是,刘长问道:“那这诗赋是什么意思呢?”
“唉,阁下有所不知啊,我这空有才能,却遇不到能提拔我的明主,故而随意做了几首赋,来表达这怀才不遇之心,倒是令阁下见笑了,当今这庙堂啊,唯独奉承之小人能居高位,却无真才实学君子的落脚之地……”
那士人感慨道。
刘长脸色一变,随即看向了那个年轻人,坚决的说道:“我听明白了,我这个人略懂文赋,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他这两句的内容吧。”
那吴人松了一口气,年轻人也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刘长随即说道:“他这两句啊,是说你这样的北人总是嫉妒他们这些南边的贤才,却不知道他对你们的不在意,他愿意舒展手臂来抽你们这些北地人,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吉祥凶祸!!”
“他就是在骂你呢!入了他!!”
那年轻人一听,哪里受得了这个,举起手来就要打,远处有几个年轻人听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放肆!安敢如此欺我士人?!”
看着他们就要来围攻那年轻人,刘长大怒,卷起了袖子,直接加入战场,“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还能让这些腐儒在这长安大发牢骚不成?!”
当县衙士卒赶到这里的时候,几个士人早已趴在地上,疼的直哼哼。
为首的官吏大怒,当即下令要捉拿这些人,可当他看到了为首者的时候,双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对方的面前。
张县丞有些绝望的看着面前的皇帝,他当然是认识陛下的。
刘长却大声说道:“长安刘老七在此,安惧你们这些奸贼?!”
围观的百姓们大惊失色,刘老七的名声在长安还是有的,众人议论纷纷,而县丞也知道了陛下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直接将他们全部都带往了县衙。
被士卒们围着,走向了县衙,那年轻人的脸上满是感激。
“多谢这位壮士相助,早听闻长安人热情侠义,今日方才知道,此言不虚啊!”
年轻人又急忙说道:“哦,还不曾告知您,我唤作李息,乃是北地国郁郅县人……”
“哦,你身手倒是不错,是做什么差事的?”
年轻人有些苦涩的说道:“我是来兵学参与考核的,奈何,途中遇到了贼寇,耽误了时日,等我来到了长安,兵学考核早已结束了……如今就在这长安,也没有什么差事。”
“兵学?你读过兵法?”
“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曾往唐国军中服役,立过军功,后来北地郡设国,我就回了家……家传有兵法,也曾读过不少……”
刘长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而不远处的那个文士,此刻却捂着自己乌黑的双眼,不断的给官吏告状。
“那年轻人是无知,而那个壮汉,是个恶人,他扭曲了我的文赋,教唆那后生来打我……请您千万不要纵容这样的行为,一定要从重处罚他!”
张县丞只觉得头皮发麻,看在同为读书人的份上,他低声提醒道:“说话不能如此武断,其中定然有什么缘由,不必多说。”
“还能有什么缘由?此人大恶,若不是他,根本就打不起来!全都要怪此人,如此恶人,我平生未曾见过!!”
这位文士一路走在谩骂,当他们来到县衙的时候,没有了外人,张县丞也就不再隐瞒了。
他直接朝着刘长行了大礼,“陛下!!”
他如此干脆,大概也是怕那位文士说出更加吓人的话来。
众人纷纷行礼拜见,李息直接就懵了,这位热心的壮士,是大汉皇帝??
他长大了嘴巴,只是茫然的看向刘长,甚至都忘记了行礼。
而那位一路都在谩骂的文士,听到这么一句,也是犹如晴天霹雳,浑身都被定住了。
刘长冷笑了起来,“你还挺护着他的啊?”
刘长大步走到了那文士的面前,低下头来,质问道:“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揍你了吧?”
“怀才不遇?各地的考核就不曾断过,每年都有,你干什么去了??若是无法通过考核,便是去边塞从军,也能混个前程,倒是如你这般的,没有什么可以可以施展的才能,整日高谈阔论,愤世嫉俗,觉得自己才华无双,你倒是告诉我,除了会写几篇文赋,你还有什么才能?会打仗吗?会治国吗?能治经典吗?”
“臣……臣……我……我……”
这位文士支支吾吾的,脸色通红,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庙堂诸公,哪个不是凭借着功劳做上高位的,若是你还知道些羞耻,就莫要再写这样的无用文赋,去做些对国有用的事情吧!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写文来嘲讽庙堂,暗讽朕,朕非将你丢进鼎里分食!!”
刘长冷哼了一声,就让士卒将这个文士给赶了出去。
士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里,而另外那位年轻人却是手足无措的看着刘长,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至于你嘛,就安心等下次的兵学考核吧,这样,先去南军里当个士卒,好好准备明年的考核!”
“唯!!!”
刘长便派人将他送去南军,张县丞此刻咧嘴笑着,急忙走到了刘长的身边,开口说道:“陛下仁慈,对素不相识的毛头小子都是这般的关照,臣实在是……”
“还有你的问题!”
刘长打断了他的奉承,“往后勿要那么的偏袒那些士人,当了朕的官,就不要怕这些人会写文章来骂你,若是害怕,那就不要当朕的官,当朝三公九卿,哪个不曾被骂过?这些士人懂得什么,整日夸夸其谈,对他们要严厉些,让他们知道害怕,往后就不敢再胡说八道,肆意的辱骂朕了!!”
张县丞急忙低下了头,“唯。”
刘长问道:“你儿子还好吧?”
“回陛下,那不成器的正在乡里为吏,已有半年不曾相见,也送过几次书信,一切都好。”
这位县丞的儿子,正是张汤。刘长对张汤的未来还是挺期待的,他吩咐道:“不要过多的去帮衬他,当初晁错让他前往乡里,就是为了磨砺他的性格,让他能成为晁错那般的人物,你也不必担心他的前程,有晁错这样的人领着他,自然是不会埋没他的,明白了嘛?”
“臣明白!”
刘长走出县衙,吕禄一脸的无奈,“陛下啊……您这喜欢热闹的性格该改一下了,我这刚停好车,就看到县衙的人将您带走……您说这样的事情被司马喜多记录几次,后人会如何想您呢?这是自毁名声啊!”
“呵,怕什么?!”
刘长再次上车,朝着皇宫的方向缓缓行驶而去,这次却是说起了司马喜的事情。
“我听闻,这厮这些时日里整日与夏无且在一起,两人的关系很不错啊……他们俩有什么好相处的?”
吕禄解释道:“夏无且年长,知道很多当初秦国时所发生的事情,司马喜自然也是想从他口中获取些事情,而夏无且又向来仰慕这些士人,积极与他们结交,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两人能相处的融洽,不足为奇。”
两人聊着天,回到了皇宫之内。
当刘长有些疲惫的走进了椒房殿的时候,刘姈正死死抓着曹姝的手,不断的哀求着。
“阿母……让我也去嘛~~”
“阿母,我一定会用心的!”
看到刘长走进来,刘姈很是开心,猛地就松开了面前的曹姝,蹦蹦跳跳的就冲进了刘长的怀里,刘长大笑着,在她的额头上又亲了几口,随即抱着她,坐在了曹姝的身边,“怎么啦?”
曹姝不悦的骂道:“这个顽劣的东西,不愿意跟毛公学习,非说要去兵学,她现在长本事了,还敢逃学,不去上课……她兄长都拉不住她!”
“兵学?”
刘长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女儿啊……不过啊,姈,你这年纪,如何能去的了兵学呢?兵学是有很严厉的考核的,你知道吧?”
“那我四哥是怎么进去的呢?”
“额……你四哥年纪大,而且他去兵学啊,是为了找帮手……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
刘姈很是委屈的说道:“我不想跟着毛公学习,我看不懂那些经典,实在是太难懂了,我想跟四哥那样学兵法……经典很无趣,我不愿意再读!”
曹姝说道:“哪有女子去读什么兵法的?!你还想要带兵打仗不成?胡闹!”
刘长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这多简单啊,你想要学兵法,还需要去什么兵学嘛?你那个上林苑里不是有各种阿父嘛?什么山羊啊,猿猴啊之类的,他们各个都能教你……兵学里的人都不如他们,知道吧?下次你见到他们的时候,就缠着他们,让他们教你,肯定能将你教会……”
“陛下!!她是大汉公主,您这是……”
曹姝很是不悦,刘长却不在意,他挥了挥手,“公主又如何?公主也有自己的沐邑啊,再说了,这学兵法未必就是要亲自去打仗,兵法的道理是可以运用在所有地方的,学点东西,没什么坏处,起码,以后也不会被那些坏了良心的人给欺骗,而且跟着南越王学点剑法,往后也能护着自己,这有什么不妥呢?”
曹姝知道自己说不过刘长,只是摇着头。
“阿父最好了!!”
刘姈开心的大叫着。
刘长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去外头玩吧,我要跟你阿母商谈正事!”
等到刘姈离开后,刘长严肃的看向了曹姝,“姝啊,我知道该让良学什么了……”
“啊??”
“让他学诗赋啊!你想想,这个玩意又不需要什么健壮的身体,而且也不难学,他自己都甚至不必会写,给他找几个老师,让他略微能理解就可以,到时候将那些写诗赋的往北地一驱赶,让他们在北地跟着良写去!”
“就让他们在北地慢慢为大汉的诗坛做贡献好了!”
第758章 太过优秀
在这一年,张苍正式退休。
张不疑接替了他三公的位置,而栾布则是继承了他在尚书台的差事。
张不疑以右相领侍中,使得三省机构的排序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先来说,尚书的地位肯定是要高与侍中,但是张不疑的右相高与左相,决策的地位正式的高出了执行。
张不疑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毕生夙愿,成为了大汉右相,从此再也没有张左相的称呼,大汉只有一位张相,那就是我张不疑!
面对张不疑升迁为右相的事情,群臣大多是不满的,毕竟在群臣看来,张不疑是个没什么才能,只懂得阿谀奉承,整日跟在皇帝身边的小人,如今他这样的人成为了百官之首,实在是有些讽刺。而对于栾布,众人就没有那么多的恶意了,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栾布无论是在名声上来说,还是在能力来讲,都是早早就证明了自己的。
张不疑如今走起路来,那眼神都是看着天空的,身为大汉第一臣,他完全有资格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是些逆贼!
而栾布却截然不同。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坐在新府之中,栾布还是有些紧张不安。
栾布与家里人搬了家,他过去那狭小的府邸,实在是不符合国相的标准,主要是因为他往后要接见很多的大臣,并且会有甲士入驻,专门负责他的安全,加上那些属吏,必须要足够大的府邸,而且还要靠近皇宫才行……来到了新的住处,这是一个极大的府邸,内外共计有三十多间屋,前院里还有专门的议事厅,假山,园林等等,占地极大,且靠近皇宫,徒步都能去个来回。
栾布看着远处的那些甲士们,心里只觉得有些拘束。
这些甲士们正在忙碌着的搬着东西,从今日起,这些甲士就要跟在栾布的身边,贴身保护,在大汉,只有到达三公的级别,才能拥有甲士护卫,合法藏甲胄,除却甲士,还有不少的属吏,这些人正在搬着文书,也是进进出出的,这府邸内变得极为热闹。
栾布的妻笑呵呵的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这些人,脸上是说不出的激动。
她是真心的为自家良人的成就而感到自豪。
栾布的长子栾平和次子栾贲分别坐在不远处,好奇的看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