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我的妈耶!!!
刘赐手里的木剑重重的落在地上。
公羊寿急忙回头,“你无碍?”
刘赐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
公羊寿有些生气,“到底有没有事??”
那官吏却颤抖着开口说道:“你……你伤了这么多甲士……你束手就擒……”
就在这个时候,张夫领着人冲进了府内,他看着府内的场景,深深的看了公羊寿一眼,随即对胡毋生等人说道:“太子有请……各位请跟我来。”
胡毋生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无奈的朝着他一拜,又对着老师说道:“老师……放了他吧,他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公羊寿冷哼了一声,收起了剑,“带人来带他们去医馆,不然这辈子他们都用不了武器了!”
张夫领着众人朝着太子的府邸走去,刘赐却死死拉着公羊寿的手里,看向公羊寿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老师……您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啊?太一啊,十四个甲士啊,我感觉你比我阿父还能打!”
“这是我年轻时曾在吴越一代学的剑法,没什么稀奇的,若是在外头,我早就被他们刺成刺猬了……”
“老师,你这么能打……当初那个罗老头欺负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这剑法啊?”
“小恩怨而已,何必出剑。”
“老师……你这剑法能教我吗?”
“不能。”
公羊寿实在是被这竖子骚扰的不行,就将他推给了胡毋生,“你师兄最清楚,你去问你师兄去吧!”
看着刘赐那眼神,胡毋生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随即有些愧疚的对公羊寿说道:“老师……这都怪我……我不该这么写的……是我害了您……若是晁公要问罪,我就死在他的面前……绝对不……”
“放屁!等会见到太子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大声哭……然后就告晁错的状,来,在脸上揉一揉,弄红点,装可怜,抱着太子的腿就哭,知道了吗?”
公羊寿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又对弟子们进行技术指导。
张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是真当自己不存在是吧???
要不是看你这个老头很能打,我早就骂你了!
刘赐还很听话,急忙学着老师的样子来揉自己的眼睛。
胡毋生却苦笑了起来,“老师,没用的……您打伤了那么多甲士,几乎就是公然跟晁错宣战……得罪了三公,没有人能救下我们了……”
“实在没用,我们就跑……四处去游学,怕什么……伤人的是我,又不是你,我就看不惯他们十来个人居然欺负一个孩子……我要是年轻三十岁,非要夜闯三公府,砍了晁错的头!”
他们很快就再次来到了太子所在的府邸前,迎面就遇到了匆匆回来的剧孟。
剧孟看着张夫,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众人,“我刚听说有人辱骂殿下就回来了……是这些人吗?还是你快啊,这就抓回来了?”
剧孟看着那个古怪的老头,骂道:“就你个老匹夫,还敢辱骂我家太子?我非要给你点教训……”
他缓缓卷起了衣袖,张夫急忙拦住了他。
“别去……”
“你还别拦着我!我今日非要……”
张夫直接让他们走进府邸,自己则是拦着剧孟。
“你干嘛拦着我啊?”
“我这些年里跟随殿下后,就整日挨揍了……打不过陛下,打不过冯公,打不过申屠嘉,打不过陆贾,打不过罗镞,难道我还打不过这老头吗?我今日必须要证明自己……”
张夫咧嘴一笑,“记得请我吃饭。”
……
“大哥!!!”
刘赐进了屋内,顿时就放开了嗓子开始哭嚎,直接冲进了刘安的怀里,周围的门客们都被吓了一跳,刘安也是一惊,看着怀里的赐,“怎么了?”
刘赐抬起头来,指着自己脸上的红色,“晁错派人来揍我!还说要杀了我!”
“什么?!”
刘安猛地起身,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来人啊!!”
“去将晁错给我砍……”
刘安正要下令,冯唐急忙跳出来,死死拉着刘安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殿下!!勿要动怒!!勿要急躁!那是三公!不能随意处置的!”
胡毋生也是急忙起身说道:“那些人未曾对公子赐动手……是我伤了那些甲士,请您息怒。”
刘安再次坐了下来,只是脸色相当的难看。
刘赐偷偷看了哥哥一眼,便搂着他的手不放。
刘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怒火顿时消失,他笑着看向了胡毋生,“是我失态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晁御史那边,我会给他说清楚……我赦免你们无罪,这本来就是学术上的争议,与晁御史是没有关系的。”
“请坐下来吧。”
几个人拜谢了太子,这才分别坐下来。
刘安转过头来,笑着对冯唐说道:“晁错那里的事情,有劳您去处置一下。”
冯唐一愣,急忙醒悟,点头就出去了。
刘安则是看向了胡毋生,打量着他们学派的每一个人。
这个学派啊,真的是给了自己不少的惊喜,门派虽然小,可人才济济啊。
他原先只是注意到了公孙弘,将他当作了自己未来可能的三公。
至于胡毋生,他就没有太在意了,不过是一个搞学术的,自己身边搞学问的有数百人呢。
可是当他的文章发行之后,这人居然敢正面批判自己的文章,刘安不生气,他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还很开心,因为胡毋生所提出的那些问题,刘安也早就感受到了,他的文章一直以来都缺乏某种内在的灵魂,看起来是那么的豪华,辞藻华丽,寻常人想要看懂都很难,处处都是典故,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优美,或者说是很高级。
但是内在就远不如韩非,荀子他们所写的寻常文章。
人家用着最简单的话,都能表达出最深刻的想法,自己却总是差了他们不少。
胡毋生是第一个敢说出他缺点的人,甚至看的比他自己都通透。
在一瞬间,刘安仿佛见到了知己,他很开心,很激动。
他不是想要用黄老吞掉诸多学派,他是想让黄老为主,各大学派为辅,两方良性竞争,从而带动诸多学派的发展……可因为他的身份,就是没有人敢来跟他在明面上竞争,胡毋生是第一个,他希望能出现更多这样的人,只有竞争存在,各派学问才能发展,这是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他绝对不允许别人破坏,哪怕是晁错也不行!!!
他无法在内政上超越阿父,他能做的就是在思想,文化,学问上去超越阿父。
他要建立一个思想高度统一,同时竞争力超强,学派繁荣,文化空前发展的盛世!
这就是刘安的志向。
刘安笑着说道:“您的文章,我从早上到现在,已经阅读了十二遍……每次阅读,我都是那么的开心,爱不释手……您简直就是我的知己!您所说的,我都同意,我这才派人邀请您前来……”
胡毋生急忙回答道:“我的言语有些过激,若是冒犯了殿下,请殿下勿要怪罪……”
“怎么会怪罪呢?哈哈哈,我巴不得每天都有人能像您这样来骂醒我呢!”
“大哥,我可以每天都来骂你呀,你给钱吗?”
刘赐询问道。
刘安朝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再次看向了胡毋生,“诸多学派都是出自我黄老……我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整理出来,可大概是因为内容太过繁琐,故而始终无法联系,总是显得东拼西凑……”
“黄老乃是后来之学问,怎么会是所有学派的根源呢?论根源,道家都未必敢说自己为始,黄老不过是道家之支,何以谈根源?黄老本有道,为自然,奈何殿下非要往这里头添加各学派之学问,自然就会杂乱,当初的吕不韦,也是与殿下一样,学问杂乱,如今殿下的学问,不像是黄老,反而像是杂家。”
“杂家的学问虽然混乱,但是还是有主思想所联系的,既是百家为我所用治世……殿下却是连杂家的水准都达不到……还妄谈什么黄老新圣……”
胡毋生说的很是直白。
那几个黄老的年轻人都差点要拔剑了,公羊寿疯狂的给他打着眼色,你悠着点啊,这么多人我可特么打不过啊!!
刘安脸色一黑,公羊寿急忙说道:“殿下,我这弟子从前伤过脑袋……您不要……”
刘安摇了摇头,“他说的很对……杂家的思想啊……”
刘安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杂家也是出自我黄老,有何不妥呢?我看杂家的这个主心骨就不错啊……为治世所用……若是以此为根本……”
“那殿下就彻底成为杂家之人了。”
胡毋生毫不客气的接到。
刘安并不在意,“杂家本来就是我黄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想到该如何将各派学问给联系起来了。”
两人直接开始对战,越说越激烈,公羊寿听的心惊胆战,脸直抽抽,尤其是当胡毋生愤怒的指着刘安开始训斥的时候,公羊寿更是恨不得将头藏在裤裆里,完蛋了,这下是真的要完蛋了。
刘安也上了头,开始反驳胡毋生,两人似乎是直接吵了起来。
刘赐躲在了一旁,看着神色激动的两个人,询问道:“仲舒啊……他们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为什么又要吵架呢?”
董仲舒却没有回答刘赐,他激动的听着两人的争吵,忽然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俩都错了!!如今的大一统之天下,就要大一统之思想,不是吸纳诸多学派,而是兼并诸多学派……留下有利的部分,舍弃不利的部分,让天下人都信奉同一种学问,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统一他们的道德观念,家国观念……”
“你说什么?!”
那两人同时转过头,盯着董仲舒。
公羊寿的头更低了,似乎已经贴到了地上,一个还不够是吧??
两人的论战迅速变成了三人大战,公孙弘安静的听着他们的言语,最后只是摇着头,“我倒是觉得,学术乃是为治政所用,纯粹的学术上的统一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学术的争锋也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不变的政策,而每个政策都只是需要有学问为他们辅佐而已……”
公羊寿眼前一黑,头已经没法再往下了。
……
厚德殿内,晁错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一抬头,就看到满脸微笑的刘长。
“来,错,你过来……过来啊……”
刘长笑得很是温和,伸出手,让晁错靠近自己。
晁错满脸的警惕。
作为皇帝多年的熟人,他对这个笑容实在是太熟悉了……
“陛下……您听我说,是他们自作主张,我压根就没下令去抓公子赐的……我是想抓胡毋生……我……”
那一刻,刘长一个饿虎扑食,猛地飞了起来,直接将晁错扑倒,压在了身下。
“我让你去监察百官!!你管那些学术争锋做什么?!”
“朕好不容易找到乐子可以看,你就给我弄没了?!”
第602章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张不疑在殿门外脱了鞋,高声的呼喊着自己的名,随后小步走进了厚德殿里。
当张不疑恭恭敬敬的走进厚德殿的时候,他顿时愣住了。
厚德殿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人。
也不知陛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此刻晁错就是有气无力的被挂在了墙上,整个人耷拉着脑袋,脸色通红,一言不发,显然有些滑稽。
那一刻,张不疑心情大好,心里格外的舒坦。
不愧是千古明君啊!
刘长则是坐在上位,面前还放着几份文牍,他正在批阅。
张不疑急忙拜见了刘长,“陛下勤勉!为天下大事而操劳!实在令臣感动!!”
“不疑啊……过来,坐。”
张不疑急忙跪坐在了刘长的身边,刘长笑呵呵的指着面前的文牍,“你看看这些……”
张不疑拿起了那些文牍,认真的看了起来,很快,他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吸纳学说?整合学说?统一学说??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
“是太子和公羊学派众人的辩论。”
“太子年幼,尚且可以谅解,而公羊学派之众,居然敢妄谈这般大事,不知死活!”
不知为什么,张不疑心里不太看的起这些学问家,尤其是搞辩论的,不只是张不疑,陈平他们其实也很看不起这些人,陈平曾呵斥司马季主,让司马季主害怕的避让,留侯倒还好,不过在太学中人来找他谈论学问的时候,也是被他所婉拒……张不疑这种实干派的大臣,不在乎那些学问家们所说的话,他们也不在乎那些先贤,像张苍这样学问和治政能力都达到顶点还是少数。
刘长却摇着头,“话也不能这么说……治政之事,得先有学问指路啊……若是没有商鞅的学问,又岂能有秦国以后的治政呢?商鞅不在了,可他的学问依旧在秦国,你如此轻视大家是不对的。”
张不疑急忙回答道:“陛下说的对!臣愚钝!着实不该如此!”
“若是没有商鞅,又岂能有秦政?若是没有当初黄老之学,也不可能有当今之汉政!陛下高才!使臣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被挂在墙上的晁错就觉得离谱,张不疑这位仁兄的立场就是没有立场,他前一刻还表现出学问家们的那般敌意,在下一刻就能迅速痛改前非,而且晁错肯定,这厮往后再也不会说半句学问家的不对,一生都要信奉陛下的观念,除非哪天陛下觉得学问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