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蓝田令并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庙堂都直接搬到了这里,他只是很小心的侍候着,生怕得罪了什么人,皇帝来到蓝田,最先就是来到了蓝田最大的那处铁矿场,周边有甲士驻扎,寻常人是不能接近的,就是他这个县令,也不能靠的太近,只能是在三公九卿之外的地方等候着。
不只是蓝田令不知道,就是朝中大臣,此刻也是有些茫然。
就在朝议的时候,刘长忽然说要给他们看个好东西,然后就带着他们出了城,一路领着他们来到了蓝田。
群臣都惊呆了,听说过皇帝出巡的,也听说过皇帝带着大臣出巡的,就是没有见过皇帝带着满朝百官去巡游的,这不是乱来吗??
廷尉的张释之当即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然后他就被皇帝所制服,丢在了马车上,群臣随即就没有再理会合不合理了,纷纷跟上了皇帝,一路到了这个小县城,来到了这处矿场之前,在这里劳作的那些矿工们,此刻都是害怕的瑟瑟发抖,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甲士。
刘长那高大的身影在群臣之中也是十分的显眼,刘长看着面前的群臣们,笑着说道:“诸位,朕将你们叫到这里来,主要就是给诸位看看这尚方如今有多大的本事……各位轻视尚方已经很久了,这次,就是给你们开开眼界!”
刘长这番话说的很不客气,群臣也只是撇了撇嘴。
尚方有多大的本事,他们是最清楚的,不过是切割些木头什么的。
张释之对不务正业的天子还是有很大不满的,这厮开口说道:“听闻当初的墨家,可以做出令人飞起来的木鸟,自己就能走的木牛木马……难道尚方是做出了这两件东西吗?”
这句话就有点跟刘长作对的味道了。
群臣暗喜,他们也并非是跟后世那样看轻技巧,只是他们觉得刘长太过偏爱这些尚方了,尚方的地位不断的提升,那些匠人们一个个爵位甚至比读书人还高,这让群臣们如何能忍受呢,他们只是觉得刘长轻视了真正的贤才,却去重视这些只会倒腾木头的匠人……认为匠人们的地位不该如此之高,尚方作为一个小属官,这些年的耗费比九卿部门还高,这实在是离谱。
除非是做出了会飞的木鸟,或者自己就能走动的木牛,否则尚方就没有办法折服自己,张释之的这番话,大概就是有这个意思。
刘长心里是非常明白的,自己对尚方的重视,使得这些人嫉妒,他们不是厌恶技术,只是厌恶受到天子宠爱的不是自己,被赐予爵位的不是自己而已,不过,他有办法来改变这些人的想法。
“会飞的木鸟倒是没有做出来……不过,也差不多了,陈陶!给他们看看!”
陈陶走了出来,迎着群臣那不屑的目光,他走到了一处矿坑之前,叫上了尚方府的官吏,随即开始忙碌了起来,他又拉来了几个当地的矿工,让他们来协助自己,群臣只是冷眼旁观。
直到他们忙碌了许久,拉出了一条绳出来,一路拉到了刘长的身边,群臣都有些茫然。
“朕的尚方府啊,就是要以自然为人所用,水,火,雷,万物都要为朕所趋势,听从朕的号令!!”
“陈陶!”
陈陶顿时引燃了面前的引线,火花四起,一路朝着那矿坑里头燃烧而去,刘长后退了几步,就在群臣茫然的眼神之中,“轰隆隆~~~”,矿坑内传出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尘土飞起,群臣被吓坏了,高呼着,有的直接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这些甲士们都是尚方的甲士,是知道的,没有多少慌忙,至于矿工们,他们原先就见识过火药,虽然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倒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火药直接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露出了那黑乎乎的铁矿。
石块飞溅,好在周围的人都被甲士隔绝开,否则定然是要重伤的。
刘长一动不动,看着那被炸开后暴露出的铁,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群臣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他们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惨烈的爆炸现场。
就连张释之,此刻也是瞪圆了双眼,嘴巴久久都不能合拢。
刘长则是从陈陶手里接过了一个小的铁管,管中空,里头装着火药,刘长笑呵呵的看着群臣,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就这么一个东西,若是丢进敌人当中,几十个披甲的也扛不住,当场就要被撕成碎片……”
“这就是尚方的威力了,能开山,能破水……能成人所不能!”
群臣惊呆了,惊惧的看着刘长手里的那个铁管,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朕从来不做无用之功,若尚方不能成事,朕怎么会那般重视呢?当然,谁要觉得自己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能操控如此庞大的力量,朕当然也可以赐予爵位……为了这个东西,不知伤亡了多少人……尚方该不该受赏?!”
“该……该。”
王恬启最先点着头,认可了刘长的说法。
“像这类的东西,尚方其实还有不少,只是不能拿出来给他人观看而已……朕为什么不信鬼神,因为传闻里鬼神所可以做到的,朕的尚方也可以做到,鬼神有何惧哉?还不如朕的尚方呢!”
刘长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火药跟其他的发明不太一样,其他的发明顶多就是改进原先的一些器械,若是新做出来的东西,在明白其原理的基础上,也不会觉得太离谱,可火药这个东西,在场的群臣,谁能搞明白它的原理呢?这完全就是刷新了他们的世界观,不符合他们平日里的认知,若是刘长做好准备,甚至都能给他们玩一出鬼神下凡。
只是刘长不屑于这样的手段,他就是要给尚方正名,也是给自己正名。
自己可不是什么不务正业的昏君,自己这先见之明,是你们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
看着面前还在怀疑着人生的群臣,刘长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张释之的身上。
“张君啊,您以为尚方的能耐如何啊?”
他说着,就将手里的铁管丢向了张释之,张释之下意识接住,随即眼神变得惊恐,下意识就丢在了地上,群臣吓得大叫了起来。
看着这些狼狈不堪的群臣,刘长叉着腰,仰头大笑。
远处,司马喜皱着眉头,正在认真的记录着这一幕。
第478章 炮决之刑
“陛下……尚方有大功,我本是不该多嘴的。”
“只是,这陈陶似乎是疯掉了……您要不还是去看看?”
自从皇帝彰显尚方之威,已经过去了十余天,在这段时日里,群臣对尚方有了一个全新的印象,原来是不屑,如今却是逐渐变成了畏惧。可能是火药的威力太大,反正这些大臣们再也不敢说什么尚方耗费财力之类的话了,连带着对陈陶都客气了不少,满脸堆笑。
过去皇帝说要掌控天地之伟力,群臣只会点点头,骂一句:桀。
毕竟从古至今,这么狂妄的似乎就只有一个拿自己类比太阳的夏桀,勉强能跟他媲美的还有一个商纣,到了周,就是再昏庸的君王,对自然天地还是存在着敬畏的,不敢说如此狂妄的话。
可刘长如今这么说,群臣却明白,这厮是来真的啊!
难怪如此推崇尚方呢,当真是有鬼神之威啊,他们完全不明白,尚方到底是如何造出那样的东西,犹如雷电一般,发出那般声响,还能造成那样的破坏,这样的力量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所能拥有的。
很多参与过战事的老臣们都在想,若是当初打项羽的时候有这个东西,往项羽身上一丢,是不是战事就不会结束的如此缓慢??
这东西甚至能改变如今战争的形式,带兵打仗的那些人对火药的兴趣是巨大的,总是忍不住的询问陈陶,奈何,很多东西,陈陶是不能明说的,因为威力巨大,故而这东西的保密级在尚方也是最高的,若是落在歹人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啊,刘长出行的时候,往他身边一丢,那大汉皇帝当即就要鸡犬升天了。
其余大臣们也是在思考着各项用途,尚方的地位急剧增加,连带着那些匠人们,在群臣的眼里也变成了一类高深莫测的人,不再是原先那种地位低下的庸碌之人,说起来很可笑,群臣看不起搞医学的,却很重视跳巫舞的,看不起做生意的,却很重视算卦的,看不起寻常的匠人,却很重视那些炼丹的方士。
或许只有那种拥有神秘莫测之能力的职业,才配得到他们的敬重吧。
而如今尚方的匠人,在这些人的眼里,大概也就是这样,毕竟尚方里的方士也确实不少。
尚方树立了自己的威严,而刘长也算是折服了群臣,起码,往后刘长再准备做一些无厘头的事情,群臣大概是要好好想想,陛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目的,不敢再随意指责皇帝不务正业了,不然,到了这种展示环节,脸就会被打的有点疼。
这一天,王恬启匆匆来到了厚德殿里,神色苦涩的坐在刘长面前,说起了开头那一番话。
“嗯???”
刘长狐疑的看着面前的王恬启,“您说什么?”
“陛下有所不知啊……”
“这些人大概是受了什么伤,前不久,有甲士跟我禀告,说近期尚方内爆炸声不断,我以为,他们只是试验,就不曾理会,可没有想到,来禀告的甲士越来越多,我便亲自前往观看……他们这都快疯了,我看到他们用火药炸泥土,炸房屋,炸石块,还有的炸铁具,甚至想要炸水,炸耕地的……”
王恬启脸色苍白,他真怕这些人将整个尚方都给炸掉了。
刘长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从尚方运用火药证明了自己之后,他们就开始疯狂的迷恋火药试验了,通过各种办法来增加这玩意的威力,还想要以此为动力,运用在包括农耕,交通等领域。
然后,爆炸就成为了尚方的艺术,那一群匠人每天都在研究着爆炸,甚至想通过爆炸所产生的力量来射出箭矢……这种想法已经具备了某些东西的雏形,刘长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做到了哪一步,反正这对守卫在尚方的甲士们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折磨,每天都要忍受那爆炸声,时刻都得提防着,看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发生火灾。
刘长倒是能理解王恬启的这种痛苦,毕竟去守卫尚方的甲士,就是从他这里征调的。
并且,若是尚方出了什么事,那最后还是要问他的责。
王恬启一直都是在庙堂里低调做人,不太愿意参与庙堂的大小事务,每次都是充当着墙头草的角色,甚至这一次,要不是因为那些匠人乱搞,他都不愿意来找陛下的,他来找皇帝,目的也很清晰,就是给皇帝打个预防针,免得尚方真的出了什么事,罪过就让自己来承担。
“你不必担心,陈陶还是有分寸的,不过,要好好规定甲士的轮换时日,不能让他们太劳累了,否则出了什么事,还真的会来不及……”
“唯!!”
“王公啊,您最近都很少来找朕,朝议时也不怎么说话,半年里也没有一封上书劝谏,难道你是认为朕乃桀纣之君,听不得劝谏,故而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吗?”
王恬启脸色苍白,连忙摇着头,“并非如此啊,陛下,实在是因为圣天子圣明,您的治下大汉繁荣昌盛,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劝谏的地方,故而臣想要劝谏也找不出理由啊,如今这治世,前所未有……”
听着王恬启的吹嘘,刘长心里大喜,脸上挂满了笑容。
“哈哈哈,说的好!禄!赏十金!!”
就在此刻,有甲士禀告:张相求见。
刘长急忙应允,张苍不慌不忙的走进了殿内,前些时日,张苍并不在长安,这次刚回到长安,就有不少大臣前来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起天子最近的无道行为,听的张苍都有些头皮发麻,第一时间就来找皇帝陛下。
王恬启急忙起身,站在了一旁。
“哈哈哈哈,老师来了!”
刘长大喜,急忙上前迎接,随即拉着张苍坐了下来。
张苍坐下来,长叹了一声。
“陛下,听闻您用火药吓唬群臣来取乐,这是真的吗?”
“啊,不曾吓唬,只是让群臣看了看火药的威力而已,老师可不要听张释之胡说八道啊!”
“哦……原来陛下吓唬的是张释之啊。”
张苍点点头,又问道:“我还听闻陛下以官吏为犬,带着他们狩猎,让他们在前头为您追赶猎物,射不中猎物反而射杀了官吏,这是真的吗???”
刘长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老师,那几个官吏是长陵的,朕返程的时候,前往长陵,这几个家伙居然将城内的难民都赶了出去,派遣骑士暴力驱逐他们,逼死了不少可怜的难民,被发现之后,他们说是怕让朕看到,此景不合盛世……朕看到他们如此忠心,便赏赐他们陪同朕去狩猎,至于射杀他们,那是因为朕射术不佳,没射中而已……”
张苍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我听闻陛下用火药炸了朝阳侯的一处府邸,这又是为何?”
“哦,朕是炸自家的驰道来着,没想到,这厮的府邸修建的离朕的驰道太近了,误炸而已。”
“那您把朝阳侯剥了衣裳牵着马拖回长安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厮怕热,特意在寒冬的时候安排自己的佃户隶臣们偷偷在驰道边修建府,砍驰道的树来做材料,朕就是让他清爽一下而已……”
张苍只是离开了十余天,而刘长在这段时日里做出的“恶行”,几乎已经有数百条了。
张苍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陛下啊,臣知道尚方重要,可您不该直接拿火药丢群臣,如此吓唬他们啊,有几个老臣都差点被你吓得当场逝世……”
“还有那长陵的官吏,他们逼杀百姓,该由廷尉来处死,您何以如此羞辱他们,还亲自射杀呢?”
“朝阳侯更是如此,他的府邸修建在了不该建的地方,又偷用驰道之物,张释之可以惩戒他,您何必拿着火药炸他的府邸呢?况且朝阳齐侯当初也是跟随高皇帝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您如此羞辱他的子嗣,实在不妥。”
“那老东西要是还活着,我就连他一块儿扒光了,这厮的那个孙子,恶迹斑斑,不只是抢占驰道这么简单,贪婪无耻,实乃一大害,朕的长安附近,皆是这般奸贼,朕何以不怒?!”
“若只是处死,其余官吏反而不会害怕,只有这般羞辱后杀死,才能迅速让众人得知,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第二次!”
“朕最近在想一个新的惩罚,就是先把罪犯给绑起来,用火药给他炸喽!!!”
张苍再次摇着头,“昔殷纣作炮烙,百姓惧之,今陛下作炮决,百官惊恐……陛下何效商纣之行也?”
“好了,老师,朕只是说说而已,咱就不要理会这些事情了,您先说说地方的情况吧。”
刘长强势的扭转了话题,张苍也无奈,只好说起了自己的考察结果,“三河之地,日后定然会成为大汉最重要的产粮地,臣这次亲自前往考察,发现了两个比较大的问题,一个是河水,这个目前没有办法解决,而另外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这屯粮的问题……三河多大族,这些人都喜欢往自家粮仓里屯粮,粮价越来越高,庙堂压了几次都压不下去……”
“故而出现了粮食产量足够而有人饿着肚子的情况。”
“这也不算什么问题啊,交给刘敬来操办不就好了?”
“陛下……也不能一味的强迁,三河要富裕,大族也是不能缺少的……这些人手里有商船,平常会往那些缺少粮食的地方运输贩卖,虽说牟利,可也能起到一些作用,他们还开了不少肆,振兴经济,在庙堂的鼓舞下设立工坊,雇佣余丁来做事……”
“无碍,赏他们去修安陵,他们的船只啊,船坊啊交给官吏们帮他们照看不就好了?”
“不可,庙堂如今的官吏已经非常多了,每年的支出都在不断的增加,我正在想办法改变官制,削减那些无用的官职,或加以合并兼任,庙堂官吏所负责的终究不会太多,也得让地方自行的发展,光是庙堂来做,成效就不会那么大……”
“那老师可得想出好的办法来了。”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
张苍又说道:“今年的秋收也不远了,如今开始就要做好准备,正好,如今有这个火药相助,臣争取早些推广完毕,大量的铁……对了,陛下,既然尚方能炸开铁矿,不知是否能在冶炼方面也进行一些改进呢?”
“北国还好,南国还有不少地区是很缺少这类农具的……若是冶炼技术再好一些……”
“没问题,朕会跟尚方府商谈一下的。”
两人商谈了起来,张苍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今年的收成,刘长却不太在意,张苍也是再次劝谏刘长,让他不要再做出有伤自己名声的事情后,这才离开了厚德殿,王恬启目送张苍离去,也起身告别。
“王公啊,您最好还是准备一些甲胄。”
“为何啊??”
“这不秋收快到了吗……有人期待着秋收,是想要建立盛世,有人则是等着看张相失败呢,到时候,这些甲胄就能派上大用处……”
“唯唯!!”
……
“拜见大王。”
冯敬板着脸,朝着刘启行了个礼,就算是见过了。
而刘启却不敢对冯敬无礼,急忙起身,笑呵呵的回礼,看着冯敬身边那两位穿着朴素,模样平平的两人,好奇的问道:“寡人多次听到行人军的威名,莫非这就是行人军?”
这次冯敬按着刘长的诏令来到西域,他并非是孤身前来的,就在他进入西庭国的时候,身边带着数百人,同时,西庭国内也涌进了一大批人,做什么的都有,这样的规模在其他地方不好被发现,在西庭国就有些太瞩目了,毕竟他们的人口就这么一点,哪怕是多了条狗都能轻易被发现。
行人军是多功能的,对外是官吏,负责出使,实际上,他们跟绣衣差不多,主要就是绣衣对内,而他们对外。
故而,刘启也没有过多的关注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