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吕后沉默了许久。
“长啊……我听闻,荀子的一生,都过的很不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他耗费了自己的一生,用来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啊。”
“不只是他,孟子,孔子,韩非子,庄子,老子……那些有着自己理解中的盛世的人,都是如此的。”
“我从不曾怀疑过你的能力……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的轻松一些。”
“如今,你还能找我诉苦……跟我炫耀……可我已经很老了……就怕有一天,这个天下再也没有能理解你的人了啊。”
吕后发出了感慨,这一次,她没有再故作冷漠,也没有将对孩子的爱意藏起来,很是直接的说了出来。
她已经很老了,再也不复年轻时的美艳,看向刘长的时候,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没有了年轻时的锋利。
“不过,我很欣慰……我的良人是个豪杰,心怀天下之志。”
“而我的儿子则是要更加的优秀,因为他的志向更加远大,想要缔造一个神仙之国,让天下百姓再也不愁吃喝……当初我的良人讲述自己的志向的时候,他人都曾嘲讽,可当我的儿子讲述自己的志向的时候,众人却连嘲笑都做不到,心里只有惊惧……因为,他们都不敢有这样的志向,甚至都不去猜测你的志向。”
“阿母……我……”
“好了,饿了吗?”
“嗯……”
“来人啊,弄些羊肉来……”
“你看看你这衣袖……怎么又变得这么脏了……哎,把衣袖卷起来再吃……擦擦嘴角,看你哪里像个要打造盛世的雄主啊……”
永寿殿内。
在母亲的抱怨声中,儿子只是低着头,埋头吃饭。
第437章 老师
群臣不听话,怎么办?
多半是闲的,换一批就好。
刘长本以为,岛屿的发现,能让这些大臣们老实一段时日,奈何,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讲述,私下里却对刘长有着很大的意见,刘长也根本不惯着他们,那你们就去跟地方相换一换吧,最先就是将死犟的刘敬给换到河西去了,他在河西担任国相,正好全身心负责那里的人口迁徙,多弄些豪强,物尽其用。
而原本的河西相栾布,则是要在庙堂里担任治粟内史,也就是接替刘敬。
刘长是挺欣赏刘敬的,这个人各方面都不错,尤其是对豪强,敢下死手,不但能提出政策,还能操办实事,可他的缺陷也同样太大,喜欢唱反调,而且总是挡在刘长的面前,自以为是,颇有种天下唯我独清的味道。
让他前往河西,就听不到他的啰嗦,同时也能让他的特长有地方可以施展。
至于栾布,他在河西勤勤恳恳,在各方面都比较成熟,此刻再回来接替刘敬,问题不大。
除却刘敬,同样遭受驱逐的还有郎中令柴武。
在群臣要劝谏刘长的时候,这位多次给群臣大开方便之面,自己也多次劝谏,还想组织群臣去见吕后进行劝谏,刘长直接将他派往了北庭国,让他去给刘卬当国相,好好治理地方去吧,这位精通战事,正好给师父送去个靠谱的人来负责后勤工作,由周勃,柴武,夏侯灶,韩信所组成的西北四重奏,想必能奏响出些优美的音乐。
虽然这中间混进去了个什么东西,可这不影响大局,毕竟他阿父随时都能驾着战车回来撞死他。
刘长并不是刘盈,不是群臣就可以进行拿捏的,刘长目前所缺少的,乃是那些底层官吏,因为开疆扩土,很多地方的基层官吏不够用,至于朝臣嘛,刘长随时都能换掉好几批,能自由搭配出好几个体系出来,都不带重样的。
刘长换掉了好几个大臣,从九卿开始,基本上将那些反对声特别大的都给派到了外地,也只有三公级别的周昌是没有被撤换掉的。
在宣读了这些任命之后,朝堂里也是无比的安静。
宣室殿内,刘长坐在上位,脸色没有半点的动容。
对刘长,或者刘邦,嬴政这样的皇帝来说,跟皇帝唱反调,那就是有些跟自己的三族过不去了。
好在,比起嬴政和刘邦来说,刘长的手段还是比较温柔的,只是眼不见心不烦,只是让他们前往外地,没有从物理上让他们变成眼不见。
张不疑看着陛下,却不由得说道:“陛下……还有周昌这厮……我们该怎么办呢?”
提起周昌,刘长便又开始烦恼了起来,目前有不少的事情都在周昌的手里,而周昌本身软硬不吃,外派也没法派,想要换掉他的话,那要让他接手呢?若是不换,又该怎么去说服这个比宣义还要固执的“驴国相”呢?
……
张府之内,张苍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张苍对吃的非常看重,他倒不会通过浪费的方式来取得珍贵的食材,他只是更在意吃法,普普通通的粟,他都能让家里的庖厨做出数十种吃法,有滋有味的开始品尝,张苍家里养着六位庖厨,那手艺,绝对不弱于刘长身边尚食监里的庖厨。
而且张苍吃的很精细,每当他吃饭的时候,都要有两个美人来服侍他吃饭。
有些时候,张苍觉得肉咀嚼起来太费劲,这些美人就会帮着他……咳咳,这些也不方便细说。
说贪图富贵,整个大汉,都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位的。
这位比谁都懂得享受,他对女人也很挑剔,若是纳了妾,等到这女人生了孩子,张苍就不喜欢与她们亲近,大概是因为张苍觉得这些人已经……没有当初的新鲜感了吧。
可对寡妇,他又即刻改变想法,只是亲近几次之后,没了新鲜感,就不再纠缠。
群臣都很尊敬他的学问,他的能力,可是对他的为人,那就很是唾弃了。
好食,好色,不作为,慵懒。
只要能宅在家里,就绝对不会上班,只要刘长没有吩咐,就绝对不会主动办事。
同为儒家之人,都觉得这厮将荀子的颜面丢了个干净。
此刻,张苍面前就摆放着诸多的粟,稻,还有麦,这些吃的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各种被做成了不同的美味。
在美人的服侍下,张苍细嚼慢咽,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这是吴国的稻米……嗯,软。”
张苍眯着双眼,微微点着头,又夹起稻,放在眼前认真的看着,始终都是一副慵懒的神色。
美人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张苍咽下了那稻米。
张苍的生活同样很规律,不过这种规律跟张不疑是不同的。
张苍每日起来之后,总是会在府内操练。
练练剑法,活动一番筋骨,然后再开始吃饭。
张苍对自己的生活要求很高,隶臣里就有医术高明的人,但凡觉得自己稍微有些难受,就会即刻让这些医者查看,每天早睡早起,锻炼,适当的吃饭,菜肉结合,很少饮酒……按着太医令夏无且的话来说,他这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爱惜自己的人,做的简直比自己都离谱,像这样的人肯定能长寿!
除却女色,他就几乎没有任何伤身的习惯,甚至很少动怒。
而在庙堂里,他也是贯彻着自己的养生之道,就是苟着,从不给自己树立敌人,也绝对不参与任何的动乱,这让张苍活得是有滋有味,就连先前武最案,他都全身而退,没有受到半点的牵连,什么都没做。
吃完了饭菜,张苍起身,进了内屋,悠闲的看起了书籍。
他在少府培养了不少的年轻人,随后以磨砺他们为由,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分发给了他们,这极大的减轻了张苍的工作量,让他可以安心的养生。
张苍很喜欢读书,到如今,他没读过的书已经很少了,毕竟是在皇家图书馆当过管理员的人。
读了半个多时辰的书,就有美人端着盆走了进来。
要给他擦拭双脚,张苍放下了手里的书籍,低声喃喃道:
“临时的朝议啊……”
“良人在说什么?”
张苍看着面前的美人,伸出手,撩起了她的头发,问道: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您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妾的眼里带着一丝崇拜。
张苍却缓缓摇着头,似乎是不认同。
妾急忙补充道:“连陛下遇到难事都要来向您请教,您就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那只是因为陛下不够聪明,所以才找我呢?”
妾大惊失色,急忙低下了头,不敢接茬。
张苍却轻笑了起来,“你又怕什么呢?”
“洗完了吗?”
“洗……洗好了……”
“我这就为您准备被褥……您可以休息片……”
“不必准备了。”
“我……嗯??”
妾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说道:“可是已经到了午时。”
张苍的生活是有规律可循的,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都要在日中时准时午休,当初廷尉在外头抓武最同党,府内人吓得半死,张苍却依旧在睡着午觉,完全不受到这些事的影响。
“我得去一趟皇宫了,还得参与朝议呢。”
“可是,朝议还有一个时辰……”
“无碍,让人给我准备马车吧。”
在张府众人惊恐的眼神里,张苍上了车,慢慢悠悠的朝着皇宫走去。
就在今天,有小吏前来禀告诸多大臣,陛下要紧急召开朝议。
这种临时召开的朝议,往往都是因为有大事发生。
而张苍都不用想,就已经明白了陛下这次朝议的目的了。
周昌病了,先前很多周昌来负责的事情,此刻都要天子来亲自负责,张不疑和季布可以分担一些,可有些事情,是周昌从头开始负责的,无论是张不疑还是季布,都没可能平稳的接手,而周昌负责的还是最要命的徭役之事。
在这种问题上,接手若是不顺利,可能就会酿成灾祸。
耽不耽误倒是另说,主要就是怕这利民之政反而变成了害民的苛政。
张苍到的很早,当他来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大臣们还都没有赶来。
只有一个张不疑在门口等着。
当看到张苍到来的时候,张不疑也是有些惊讶。
“张公??您有事来拜见陛下?”
“为朝议而来。”
“朝议???”
张不疑抬起头来,看了看太阳,“那还有一个多时辰啊……您这是……病了??”
“许久都不曾与朝臣交谈,提前过来,好叙叙旧。”
“张相……您目前是在负责户籍,官吏,还有军事后勤的事情吧?”
“是啊……”
“正好待着也无事,您与我说说吧……这户籍的情况如何啊?”
张不疑也不知道这张苍发了什么疯,自己跟他又没有什么交情,问自己这些事情做什么呢?不过,张不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何况,这都是陛下的功德,干嘛要藏着呢,于是乎,张不疑便从户籍开始,说起了如今的大汉户籍的局势,所遭遇的问题,自己的解决办法等等,又说起了各地官吏的情况,升迁考核,最近的几次考核。
张苍并不多言,只是听着张不疑歌颂着陛下这些年里所取得的傲人成绩。
渐渐的,大臣们多了起来。
张苍不动声色的混迹在这些人之中,笑呵呵的询问着各项情况,这些人跟张不疑一样,也不明白这位怎么来的这么早,平常您不都是掐着时间,在开门最后一刻赶来吗??
况且,您什么时候开始对国事这么上心了?
当然,面对这位天子的老师,大汉九卿,他们也不敢直接质问,讲述着各自的情况。
张苍时不时点着头。
当朝议正式开始的时候,张苍这才跟着群臣走进了皇宫。
刘长坐在上位,打量着面前这些大臣。
“周相病重,首先就是这今年的秋收,要做好准备……”
果然,刘长是要问策的。
周昌的重要性,在此刻就展现了出来。
群臣面面相觑,秋收的事情,他们还能帮着拿主意,可这驰道,向来都是周昌负责,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
刘长又说起了其他几个事情,纷纷询问大臣们的想法。
群臣们彼此交换着想法,殿内也变得喧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