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张不疑站在刘长的身边,看着脸上光秃秃的召平,一时间什么挖苦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很多人都将以发代首当作是一个笑话,其实,割掉头发剃掉胡须,在此刻还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惩罚,这是对一个贵族最大的侮辱,甚至比割掉他的……内什么更为羞耻,在战国时期,若是有大臣得知自己要面临这样的惩罚,会直接吞金自杀,免得遭受羞辱。
汉时的情况要好一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刑法同样被认为是巨大的羞辱,若是真有秦汉之人回到了当代,看到满大街的“刑徒大恶人”,当场就得被吓死。
刘长对召平的这个惩罚,还是相当严重的。
尤其是对召平这个老一辈的战国人来说,不过,召平本就想要重刑证法,他对此也乐与接受,他要前往的唐国,那里也不缺乏这种没头发没胡须,脸上刺字的好汉,也不会有人以异样的目光来看待他。
此刻的召平,看起来极为轻松,好像就是去度假一般。
“陛下,臣有罪之人,岂敢让您前来相送呢?”
“这里哪有什么皇帝和国相啊,就是唐王跟几个舍人而已。”
刘长不在意的说着,“寡人可是给您挑选了一个好地方,那里的官吏,您也熟悉……是季布的次子回,寡人已经交代过了,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他会照看一二。”
召平感慨道:“季布的儿子虽然没有周勃的儿子那么优秀,可都是正直且诚信的人啊。”
说着说着,召平的神色就有些落寞。
召平有三个儿子,一个死在了项羽的手里,一个死在了田荣的手里,一个死在了龙且的手里。
三个儿子相继战死,都没有留下后人。
召平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刘长拍了拍召平的肩膀,笑了笑,说道:“您且放心去吧,您会在那里过的很开心的!”
召平在秦国的时候,就已经封为侯,年纪已经很大了,这次回去之后,倒也能安心度过晚年,不会再有什么小人来激怒他。
张不疑笑着说道:“你早就该回去了,庙堂里的事情,不是愚钝之人可以决定的。”
召平点着头说道:“因此你定然不会成为国相。”
张不疑正要辩解,却又看向了刘长,“陛下,我这假国相能成为真国相吧??”
“嗯……嗯……定然以你为国相。”
刘长随意的敷衍着,张不疑顿时说不出话来,召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晁错本来也想来送您的,可寡人没有答应。”
召平说道:“晁错这个人,不是没有才能,就是有些激进,轻视他人……我邀请他前来,他连个甲士都不带……哈哈哈,我下令抓住他的时候,他一脸的震惊,还傻乎乎的问我想要做什么……”
召平乐呵呵的样子,晁错那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让他开心了很久。
法家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前来,张牙舞爪的,而老臣很轻易就制服了他们,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刘长很是赞同,他点着头,说道:“不过,晁错已经被寡人所教导过了……寡人运用了白起埋赵人的典故……”
刘长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所说的话如实告知。
召平呆愣了片刻,作为一个老秦人,当他听到自家大王说“连白起都不能战胜”的时候,嘴角疯狂的抽动着,好吧,忍着,谁让这是大王呢?就整个大汉天下,除了面前这位,谁要是敢这么说……哦,除了淮阴侯,谁要敢这么说,召平真的就拖鞋盖在对方脸上了。
当然,淮阴侯敢看不起白起是他自信的体现,而刘长嘛,就是无知丈育的体现了。
同样的话,还是要分人的。
想着大王的这些典故,召平也不由得摇着头,当真是听君一席话,白读十年书啊。
召平在离别之前,低声给刘长留下了最后一句忠告。
而张不疑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马车带着人缓缓消失在了远处。
刘长带着张不疑返回长安,走在路上,张不疑却有些沉默。
这位跟召平争斗了十几年的家伙,此刻竟然显得有些伤感。
“陛下,召平这么一去,往后只怕就无法再相见了。”
张不疑感慨道。
刘长瞥了他一眼,“想见他还不容易?你就等周昌落单的时候,从他背后狠狠给他来一下,次日朕就将你装进囚车里送到唐国去陪召平了!”
两人回到了皇宫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皇宫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几个大臣。
其中居然有张苍!!!
刘长很是惊讶,他这师父往常可是日理万机啊,今日居然跟群臣在这里等着自己?
刘长也不废话,令群臣跟上自己,悠哉游哉的返回了宣室殿。
这些时日里,因为刘长外出,国事堆积了不少,都需要刘长来做主,起码要听群臣的汇报。
最先就是冯敬了,冯敬先前负责制定西域诸王的爵位和礼仪规格等方面的事情,这件事听起来不重要,却是刘长需要第一个来做主的事情,西域诸王很多,冯敬按着汉朝的制度,综合他们的各个方面,给与相应的爵位,从隶臣的数量到其他的衣食住行方面,都要跟大汉看齐,严格遵守大汉的礼法。
刘长听的直犯困,比起听这些,他更乐意带着人去平西域。
“诸王都同意将自己的子嗣派到长安来学习礼法……”
这件事,是陆贾来负责的,周勃等武将们认为,要直接灭亡这些国家,建立郡县,可陆贾却不同意。首先就是西域太大,道路不方便,其次是大汉官吏严重不足,要逐一设立郡县,派遣官吏,难度太大,目前根本不可能做到,大汉扩张太快,别说县了,就是郡,就已经增加了二十多个,官吏早就不够用了。
况且,西域各地之间的风俗差异巨大,矛盾重重,局势复杂,各国之间又很远,庙堂的命令到达这里都要一年多的时日,这如何能行??
因此,陆贾反对周勃设郡县的想法,提出将这些人变成大汉诸侯王,以委派三公九卿的方式进行控制,用礼法来教化他们。这个用礼法来教化,在后世人看来是懦弱且庸碌的行为,可陆贾所说的教化,不是拿着书劝他们遵守大汉礼仪,是带着剑去的。
陆贾是要从上而下的改变他们,让他们逐步融入大汉的文化体系之内,他很重视这些小国的储君,只要这些储君在长安长大,接受大汉的文化熏陶,让他们迎娶大汉宗室女,等他们回去之后,他们就会变成正儿八经的大汉诸侯王,哪怕是谋反了,也是穿着华服拿着汉剑来谋反的大汉诸侯王,再过一代就是带着老刘家的血了。
只可惜,老刘家的宗室女实在是太珍贵了,宗室都只顾着生儿子了,对此,吕禄表示,不必担心,我吕家的女儿多啊,够用。
国内有人支持陆贾,反对的人也不少,而反对的大多都是那些想要人头的将军们。
刘长对此的态度倒是偏向武将那一派。
他也觉得这么搞太麻烦,而且太慢,倒不如直接灭设郡县,可无奈啊,周昌那老狗找了太后,太后为他们撑腰,刘长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听从陆贾的想法。
“好,好,好,你说的很好!就这么办!”
刘长急忙点着头,急着让这位离开。
冯敬行了礼,这才离去。
第二个进来的就是柴武了。
他是来跟刘长请辞的,他准备辞官回乡。
刘长很是惊讶,在如今的猛将里,柴武已经是很年轻的了,虽然年轻,可战功赫赫,这个人打仗是很猛的,大破章邯,包围项羽,大破田既,大破陈豨,大破匈奴,诛杀韩信……哦,是韩王信。
高皇帝很看重他,总是让他担任后军主帅,负责自己的退路,在另一条历史线上,他也是受到了四哥的重用,直到他那个不靠谱的儿子跟着一个更加不靠谱的厉王谋反……他才无奈的退出了权力核心。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在历史上多次劝说四哥,他说;南越和朝鲜,在秦国时低头称臣,如今看不起大汉,居然敢僭越,陛下将大汉治理的很好,国力充足,请派我去灭掉这些小喽啰。
可四哥没有答应,他认为当时大汉的国力承担不起战事,何况还有匈奴人虎视眈眈,日后再说。
“您尚且力壮,何以请辞啊?”
“陛下……臣不堪此辱啊!!!!”
柴武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郅都先后两次出手,针对的都是这位郎中令柴武。
你薅羊毛也不能抓着一只往死里薅吧??
乃公要是年轻三十岁,你还敢这么薅吗??
不把你的头给你打掉!!
第398章 世道循环周复始
大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能打的将领。
大汉从建立到灭亡,所诞生的名将质量都是令人惊叹的。
大概是因为大汉是军功制持续了最久的朝代,将领多如牛毛,能征善战,极为好战。
像柴武这样的将军,在大汉狠人天团里,也算是有一席之地的,可就是同时代的个别狠人光芒实在太耀眼,将这些人的光都给盖住了。别看郅都屡次得手,那都是因为郅都不讲武德,偷袭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若是两人如今在战场上相遇,柴武不把他的头打烂就不姓陈!
是这样的,因为战国时贵族普遍是拥有姓,氏,名,字的。
有的时候,氏还能变来变去,例如商鞅,姬鞅,公孙鞅,卫鞅都是指同一个人,若是配上字,那排列组合就更多了。
比如项羽,他姓什么呢?
项羽姓姬,项是他的氏,籍是他的名,羽是他的字。
战国的风气,男子要称氏,不能喊姓,否则就是侮辱,比如你喊项籍叫姬籍,他肯定就要来揍你。
对女子,则是要称姓,以别婚姻,氏可以变,而姓不能变,同姓不婚,同氏别姓则可以。
像刘邦,其实也不姓刘,刘是氏,刘邦大概是姓祁的,若是他们生活在后世,那或许就是祁邦,祁长……
当然,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不长眼的敢称他们的姓。
从秦国开始,姓氏就合二为一了,到汉朝,姓氏之别基本就没有人再挂在嘴边了。
可是史官在进行记载的时候,人就开始有些懵了,因为各种资料里所记载的名字都是不同的,像柴武,有的时候也叫陈武。
看着面前委屈的柴武,刘长只是笑着安抚道。
“您负责守卫朕的,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那郅都不懂事,您不要跟他这样的稚子计较,朕会让他来跟您请罪的!”
在出了这件事后,刘长又对长安的三层防御体系做出了改进,长安在进行了这次的扩建之后,内部划分更加明确,城门校尉是第一层,外城则是由中尉来负责,内城是由卫尉来负责,而宫殿当然是有郎中令来负责,各自分工明确,互相不能下令,没有上下之分,只服从天子诏令。
刘长就不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能让长安陷入动荡之中。
好生安抚了柴武,刘长方才说起了要事。
“朕想要征辟国内良家子担任郎官,您要负责这件事,要用心挑选……国内诸多贤良,他们的子嗣大概是可以胜任的。”
刘长的暗示,柴武相当的清楚,先前众人吃了一棍,陛下这是准备再给他们吃一口糖了,这郎官吧,很多时候其实就是镀个金,陪在天子身边,说不定哪天就得到了重用,就算以后外放,那也是陪过天子的正经郎官,说出来也很有面子,只要不是给刘盈当郎官,都是很有面子的。
刘盈虽然将郎官的名声稍微败坏了一点,让吕禄都成为了被人调笑的对象,可是渴望这个位置的人那还真的是数不胜数。
柴武自然是领命,随即,他又说道:“陛下,还有一件事……”
“你说!”
“有署长冯唐者,因为触犯了您而下狱,此人是很有才能的,若是陛下能稍微原谅他的过错,让他出来……”
“呵呵,朕可是听说,此人跟刘敬那厮混在一起,整日都说朕的坏话!”
当初邹忌讽齐王纳谏,成为了千古美谈,而如今冯唐讽唐王入狱,再次刷新了昏君的下限,柴武这个人对自己的麾下还是比较好的,冯唐也不年轻,若是死在牢狱之中,实在是有些可惜。
“陛下,冯唐是一个直臣,您宠爱的大臣里,栾相,季相也都是这样的人,请您能稍微……”
“你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柴武一愣,“臣说乱相……”
“哈哈哈,这厮的脾气特别坏,看到不顺眼的事情就喜欢顶撞,对不对?”
“是……”
“这厮还特别的固执,怎么都吓不住他,咬着一件事就绝对不松口,到廷尉都不知道反悔,对不对?”
“是啊……陛下……”
“很好,你去把他带出来来吧!让他安心在家里休息几天,朕自有重用!”
“唯!!!”
柴武不知道陛下想要做什么,不过,能把冯唐捞出来就够了,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送走了柴武,最后进来的是张苍,刘长有些疲倦的说道:“师父啊……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明日再说吧,朕今日为政事操劳,在这里坐了一整天,身心疲惫,实在是没有精力处理什么大事了。”
张苍茫然的瞪大了双眼,“可是你接见大臣还不到一个时辰啊……”
“啊?不会吧??”
刘长即刻探出头,看了看窗户的方向,一脸的无奈,“好吧,您说吧。”
张苍便说起了司空的事情。
“我觉得,此人颇为了得,在修筑之事上,颇有造诣,可以让他来负责各地的城池设计修筑等事……”
刘长满脸的不屑。
“师父,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墙,数万人包围起来都不能攻破它,这是因为什么呢?”
正在为他们倒茶的吕禄一愣,不好,陛下要用典了,自己是不是该去将浮丘伯给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