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陛下留住自己的决心啊,留侯,留侯……这下可就走不成了。
张良便让驭者停下了车,没过多久,一批精锐的骑士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领头的人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人高马大,正是刘长,留侯却有些惊讶了,他没有想到,会是陛下亲自前来。
刘长气冲冲的下了马,拉着缰绳,快步走到了张良的车前,眼神里满是不悦。
“仲父要走……为什么不告知朕一声呢?”
“这……”
“来人啊!”
刘长挥了挥手,即刻有人抱着东西走了过来,刘长指着这些人,说道;“知道留侯的身体不好,这些都是皇宫里珍藏的一些药物……还有,这些是衣裳,山里天寒地冻的,您到时候可以拿来穿……这些是书籍,都是些没有名字的残本,我令人抄写了几份,您闲着的时候可以阅读……那里有两把强弩,您让随从带着吧,若是遇到猛兽,可以派上用场……”
张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目光也随即变得柔和了起来。
“多谢陛下。”
“不必多礼……仲父啊,您不愿意为朕做事,朕不生气,只是您不说一声就走,朕就很不满了……”
“臣之罪矣。”
“哈哈哈,朕过来就是送这些东西的……好了,仲父,那你保重好身体,有时日的话,可以随时跟朕写信……”
张良沉默了片刻,方才招了招手,让刘长上前来。
刘长疑惑的走到了张良的身边。
张良却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吕禄并不知道张良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在张良说完之后,自家大王却是哈哈大笑,一幅很是开心的样子。
留侯还是离去了,刘长牵着马,站在山坡上,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
“唉……可恨我晚生二十载,不能得留侯效力。”
“你说我阿父那么一个大昏君,怎么就能得到这么多神人的相助呢?萧相,留侯,师父,陈平,曹参,舅父……唉……可恨啊。”
听着陛下这大逆不道的话,吕禄却不敢符合。
“陛下也有诸多贤才相助啊……”
“朕??你是说夏侯灶?还是周胜之?樊伉?还是你??你们除了姓跟他们相同,还有什么共同点吗??”
“当然有……我们都跟随了昏君……”
“你说什么?”
“我说陛下英明!!!”
……
刘长返回长安后的第一站,就是去了奉常府。
当他笑呵呵的走进这里的时候,张苍心里只是觉得不妙。
可他并不害怕,他有的是办法,能继续赖在如今这个部门上,这里多好啊,说是管理诸多事务,可这些事务大多都与其他部门重叠,自己什么都不必做,将事情往部下头上一丢,就可以安心休息了,他是疯了才去什么少府当什么少府令,在那天天处置奏表,这不是要人命吗?
“陛下怎么来了……正好啊,臣在太学里操办的那些事,也是有了些眉目,可以汇报……”
张苍微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刘长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藏不住了,牵着张苍的手就进了内屋,两人一同坐下来。
“师父啊……朕知道您这段时日里很是繁忙,每天都忙着做这么多的事情,朕想过了,不能让你如此繁忙了,得给您安排几个得力的麾下来帮助您完成这些事情。”
“哦?”
“您的奉常是负责文教的,正好,以后通文府就归与您的麾下吧,让郅都给您当个左右手……对了,晁错也快从南越回来了,听闻已经到了梁国,等他来了,让他给您担任奉常丞,以后您要办理什么事,就可以让他们来做……”
张苍眼前一黑,急忙说道:“陛下!其实臣一个人也能办好这些事情的!!”
“那可不行,您是朕的老师,苦了谁都不能苦了您啊……必须要让他们来奉常府协助您,这两个人吧,您也知道是什么德性,您就是负责教化的,要多教化他们,可不能让他们先打起来,当然,若是他们对您无礼,您可以随时来找朕……”
“哦,对了,往后这长安定然是各个学派汇集,到时候他们的争论也得您来上点心,若是被廷尉拿了,您派郅都去就可以解决了……这都是为了您着想啊。”
张苍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严肃。
“陛下,臣以为,这奉常之事,还可以拖延,只是那奏表之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臣愿意担任少府令,臣这就前往少府为陛下排忧解难!!!”
“哎,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呢?不急,朕已经决定了,让吕臣来担任少府令,您继续担任奉常就好。”
“不,陛下,吕臣这个人古板严肃,怕是不能很好的处置奏表,不如让他来担任奉承,臣去担任少府令……”
张苍的态度十分的坚决。
刘长却咧嘴笑了起来。
师父啊,师父,您以为跟你对线的人是谁啊?!
张苍越想越觉得不对,他抬起头来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刘长,却仿佛在他身后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微笑着的身影,羽扇纶巾。
ps:帝常与诸博士论经,引经据典,诸博士言不能答,掩面而去。——《圣略》
帝少读书,观其大略,不求甚解,每观于意,才思敏捷。——《史记》
第383章 大汉皇帝不是人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远处那衣衫褴褛的人群。
这些人正在忙碌着,有的拿着锄,有的拿锹,有的推着奇怪的车,车里放慢了各种石头,这规模极大,放眼望去,数不清的人,都在忙碌着,大概是有几万,又或者是几十万,漫山遍野的,处处都能听到官吏的训斥,百姓的哀嚎,四处都是人,围绕着这个山头,远处还有巡逻的甲士,时不时有骑兵经过。
不远处就是一座县城,这县城显然是刚修建好的,十分的高大,城墙不可谓不坚固,城墙上,光是那闪烁着寒光的弩车,就令人不寒而栗,而城门口则是设有拒马,栅栏,全副武装的甲士手持强弩,警惕的看着周围。
这里是大汉的河西国,武威郡。
楼兰王从这大山脚下经过,他看着那漫山遍野的人影,山上已经出现了很多的道路,而放眼望去,每个道路上都能看到低头赶路的劳工,以及督促着他们的官吏甲士,迎面又走来了一群人,脸色惶恐,神色不安,楼兰王打量了片刻,方才认出他们的身份来,这些是匈奴人。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这座山上的都是战俘吗?”
“不全都是。”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在为陛下修建安陵。”
“大汉皇帝的陵为什么要修建在这里?还要动用这么多的人?”
这下,官吏却没有再回答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哀嚎着的人,楼兰王心头一颤,这大汉天子是个暴君不错了,哪怕是在西域那些诸国里,也没有听说谁会派遣这么多的人来给自己修建陵墓,甚至是那般的对待这些百姓,那惨叫声在楼兰王的耳边回响着,令他不由得哆嗦了起来,若是自己得罪了那位大汉皇帝,自己的子民是不是也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就是安陵的修筑现场,这里有大量的战俘,有囚犯,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被刘敬赐福的关外豪族,这些豪族被强行迁徙到这里来,包括那座城池,就叫安城,就是修建的皇陵城,这些豪族要在这里生活,世代看守安陵,这是他们多大的福分啊。
这些前来修建皇陵的豪强们,每次想到刘敬给自己找来的这位好差事,都会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激动的连手都开始颤抖了。
他们暗暗在心里发誓,迟早有一天,要报答刘公的大缺大德。
长安的消息偶尔也能传到这里来,每次听到关于刘公的消息,他们都非常的重视,并且亲切的询问:他还活着吗?
楼兰王就这么一路穿过河西国,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大汉,他知道这里原先是匈奴的领土,可如今,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半点匈奴存在过的影子,处处都是平坦的大路,可以通过两架马车,到路边有驿舍,有巡逻的亭长,威武而严肃,城池并不多,可每一座城池,都以及被加固成为了高大的堡垒。
因为要直面匈奴劫掠的缘故,这里的城池修建的很是坚固,楼兰王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高大的城墙,而那些匈奴人驰骋的平原,此刻都变成了耕地,沿着水流,一路都是连绵不绝的耕地,有的耕地是在山上,一环一环,一层一层的,倒是非常的美观。
当楼兰王来到了姑臧县的时候,其余诸王早已在等候着他。
众人被带到了王宫里,河西国没有多余的建筑,见不到任何的装饰,连带着王宫,都是被修建成了堡垒,没有树木,没有园林,有的只是校场,来回巡逻的甲士,拒马,猎犬,灰色的建筑群,带着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两位河西国的大臣接见了诸王,其中那位年轻些的大臣很是和蔼,笑呵呵的与众人拜见,礼数上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分别让他们坐下来,亲自为他们敬酒,而另外一个板着脸的将军,披着甲胄,年纪不小了,可眼神相当的锐利,他审视着这些诸王,目光很是不善,楼兰王从他的眼神里几乎看不到感情,每当他的目光扫来,楼兰王都觉得脖颈微微发凉。
他看着诸王,好像就是在盯着他们的脖颈,心里也不知盘算着什么。
楼兰王有些不高兴,看着一旁的王,问道:“那人是谁?”
那人哆嗦着,摇了摇头。
随即用一个很低的声音偷偷说道:“周勃……”
楼兰王身体一颤,再也不敢去打量那人。
论打仗,三个周勃都未必能比得上韩信,可论恶名,韩信那是远不如周勃的,这位砍头将军在西域作战,砍完敌人的头,恨不得将友军也给砍了,甚至他还真的就这么做了,他以不服从军令的名义,收获了大量的仆从军首级。
韩信虽然治军严厉,可他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也从来不会下达让麾下去送死的命令,周勃的行为,让他顿时变得恶名昭著,原先诸王只是因为他击败匈奴而害怕,而后来,就纯粹是因为他的恶名而惧怕了。
那位年轻的河西国大臣笑呵呵的说道:“既然诸大王已经到齐,那我就派人来送你们前往长安,去拜见陛下了。”
“对了,在大王们离开之前,我想以私人的身份来提醒各位一句,我曾作为陛下的舍人,对他十分的了解,我家陛下为人温和,宽容大度,礼贤下士,是一个真正的仁慈的君王,不过,大汉非常的重视礼法,各位到达长安之后,可以先学习大汉的礼法,不然,若是做出无礼的事情,我家陛下不会在意,可大臣们就不会愿意了。”
这位大臣说完,这才示意官吏们将他们带走。
随即,这些西域诸王坐上了大汉特意为他们做准备的车,在甲士们的保护下,朝着长安的方向行驶而去。
楼兰王看了看前后,总共有二十七位王,他也只认识不到一半的人,来这里的都是一些大王,那些领地太小的“城主”王,都不在受邀之列,这是楼兰王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驰道,他从来没有想过,马车能行驶而如此之快,车在那几道枕木上奔驰的很快,在隔壁,也能看到有马车飞驰而过,这还是个双向的单行道。
起初,楼兰王以为很快就能到达长安了,毕竟有这么迅速的东西,他还不断的询问驾车的官吏,想要在自家也搞出这么一条道路来,可是连着走了十几天,别说长安了,才勉强能看到陇西郡的边边。
到达陇西郡,引入眼帘的便又是不同的风格了。
陇西郡没有河西国那么的肃杀之气,可人口跟河西国就不是同一个水准了,耕地极多,道路两边几乎都看到荒芜的土地了,到处都是耕地,耕作的百姓,城池并不高大,只是那人山人海的场景,还是看傻了楼兰王。
楼兰国举国百姓才不到六万人,而陇西郡的一个县的人口,差不多就已经是他们一国的水准了。
楼兰王的惊讶,落在官吏的眼里,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大王啊……你不知道,这陇西,河西,都是大汉最为荒凉的地方,人烟稀少,若是您到梁国,齐国去,那里的人才是多的,人山人海,走在路上,都是人挤着人啊,光是一个县,就有数十万人,整个齐地,就能征召出五十万的军队来……”
听到官吏的言语,楼兰王却不是很相信,这厮是在恐吓自己呢。
可是当他们的车正式进入司隶地区的时候,楼兰王却相信了。
还没有到长安,而道路上却已经堆满了人,那车队如同长龙,甲士们不断的为他们开道,引起商贾和行人的不满,纷纷高呼起来,放眼望去,这车队也不知有多远,反正是看不到尽头的。
楼兰王终于相信了那位官吏的话,他不由得询问道:“大汉到底有多少人啊?”
官吏沉思了片刻,说道:“当初高皇帝平定天下的时候,十室九空,似乎只有千万之数……后来萧相,太后,太上皇都依次颁发人丁之策,奖赏那些多生育的,适当的免去税赋,到了当今陛下,陛下轻徭薄赋,使得百姓屋内有粮,身上有衣,这比先前的几次鼓励生育都管用,百姓们能养活自己,能养活孩子,自然就多生……”
“上次庙堂所言,大概是近三千万之数……”
楼兰王有些懵,这个数字对于西域而言有些太大了,大到连想象这个数字都变得有些困难。
官吏却继续说道:“所以说,还是陛下最为贤明啊,原先各种鼓励奖赏,起到的作用都不大,天子上位,情况就不同了……大汉户籍是连年增加……”
楼兰王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您年纪轻轻的,却对国事有这么深的理解,又身居高位,前途不可限量啊。”
“哈哈哈,我当初跟随陛下在塞外讨伐匈奴!如今的官职,就是因为那时的功劳啊!”
大秦的官职跟爵位是挂钩的,相对应的爵位才能担任相对应的官职,而刘长却打破了这个限制,低级爵位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高级爵位就不同了,这些年里,大汉经过了大量的战事,催生出了一大批的爵位者,这些在返回国内后,大多担任各地的官吏,除了南北军这样的常设军,其余将领在战后是要继续当自己的官吏的。
当然,大汉从开国到现在,官吏们基本都是打仗打出来的,而刘长所拥有的最大特点,就是将士们非常的敬佩他,刘长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凭借着自己非人的战斗力,以及独特的个人魅力,这些战争里杀出来的官吏们其实对刘长的拥护程度是非常高的。
当这些人赶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有大臣前来迎接他们了。
长安的城墙好像还没有修建完,远处还能看到施工的人员。
楼兰王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皇帝似乎很喜欢动用徭役,大臣们在正常的跟他们拜见对接之后,就带着他们进了长安,而长安之内的情况,却又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人声鼎沸,处处都是来往的行人,有商贾沿街叫卖,能看到穿着各种服饰的,长着各种模样的人,道路非常的宽阔,数辆马车可以同时经过。
而甲士们站在街道两旁,守护这些诸王们的安全。
远处那些没有被甲士堵塞的道路,热闹景象是令人惊叹的,楼兰王目瞪口呆,他在这城内见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他们被带到了城西去休息,同时,也有官吏来给他们交代礼仪等事,告知他们了很多事情。
在这里,还有三个外来的王。
听闻其中那两个孩子,就是以后要封在西域的,诸王们都没有太将他当回事,而另外一位外王,是一个老者,在翻译的帮助下,这位老者与诸王谈笑风生,说着大汉的情况。
这位外王看起来对大汉有很大的不满。
不过,他对大汉却非常的了解,从他口中,众人得知了很多关于大汉的事情。
“我的国家有百姓五十多万,国土辽阔,却不是吴国的对手……”
“过去的时候,他们的粮草还总是不够,就这些年里,他们的国库里堆满了粮草,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了……”
这位外王当然就是赵佗,对比那两个毛头小子,他更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些人。
刘启和刘卬压根就看不起这些外王,自视甚高,也不理会他们。
在这里学习了三天的礼法,到了第四天,他们终于得到了面见大汉皇帝的机会。
在这三天的时日里,他们也是从赵佗的口中得知了很多大汉的情况,包括大汉如今随时能抽出百万大军的恐怖实力,遍布各地的驰道,边境上一县三武库的军备实力,西域诸王是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长安的皇宫,就不是河西的王宫所能比的了。
在这里,若是没有人领着,绝对会迷路,想要走出来都不容易。
当他们被带到一个大殿的时候,大汉的臣子们都在这里等候着。
众人分别入席,跟这些大臣们相互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