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不过是略微翻阅,没有什么真正的才学。”
天哪,原来自己真的有谦虚的长辈!!
刘安急忙说道:“我也好读书,虽然不多,却也颇有收获。”
“你治什么书啊?”
“回大父,我治黄老之学说……我以为,修行,经世,致用,方为天下学说之正宗……”
“哦?修身者莫过于儒,经世者莫过于法,致用者莫过于墨,黄老何以为正宗呢?”
“道家无为,又日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有所为有不为,政有先后,令有主次……”
两位真正的经学家开始讨论的时候,刘长和赵始这两位经学家就完全插不上话了,作为黄老嫡出,荀子再传,刘长对两人的辩论给与了高度的评价,点着头,时不时说着有道理,而赵始则是目瞪口呆,时不时看向一旁的赵昧,让他给自己解释一下。
两人的学派虽然不同,可两人聊的很开心,刘交非常的开心,宗室里终于出了一个真正的智者,终于不都是不学无术的大聪明了,而刘安也很开心,终于有个长辈可以跟自己坐而论道了,不会说不过就打人。
“长啊……你是怎么养出这般儿子的??这个年纪,便有这般才学,往后定然是能著书成圣的啊!”
刘交很是激动,我们老刘家终于要出一个搞学术的圣贤了啊!
刘长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从小就跟着我钻研经典……”
很快,刘交就将这个许久不曾见面的犹子丢在了一旁,死死拉着刘安的手,将他当作珍宝,开口就是“我家千里驹”,“我家圣贤”,弄得某位“我家乳虎”很是悲愤,看仲父不搭理自己,刘长便骑了战马,跟着吕禄,赵始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看着周围的风景美……咳咳,民情。
当刘长等人到达彭城的时候,沿路的甲士给与了最高的敬意。
刘长傲然的抬起头来,朝着城内走去,就在此时,忽有一老者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朝着刘长大叫道:“大王!!是您吗?大王!大王回来了!!”
那老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整个人干瘦无比,眼神浑浊。
甲士即刻拦下了他。
刘长好奇的看着那老人,示意甲士们让开,随即翻身下马。
“老丈,你认识我?”
“认得!认得!大王,我曾跟随您作战啊,我这手臂便是在漳水被砍掉的……”
吕禄一愣,随即大怒,正要训斥,刘长却拦住了他,他笑着说道:“想起来了,是当初击破章邯的时候吧?我回来了,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大王……我做了三十多年的城旦,他们都说您死了,可我不相信……没有人能杀死大王……我老了,连家中的孩子也觉得我没了用处……视作累赘……我不能跟随大王去作战了。”
刘长皱了皱眉头,看着一旁的吕禄,“你带着人去陪这位老丈回家,告诉他的家里人,给寡人好生抚养,不得有怨言,否则烹杀!告知官吏,每年都给这老丈送去粮食,老丈若是不在了,便不给予粮食了。”
“唯……”
吕禄带着那老人离开了这里,老人满脸的笑容,只是喃喃着:“大王回来了,大王还在呢……大王回来了……是大王,还说要烹杀呢……是大王……”
赵始呆愣了片刻,“我有些明白了,这老头家里人不孝啊!”
“是啊……唉,我大汉以孝治国,奈何,民生艰难,老者还是得不到赡养……若是国库足够,我真的想每年都给年过花甲者赠送钱粮,这样一来,哪怕是为了那些钱粮,他们的孩子都不会将他们赶出去……”
“老人不能耕作,不能征战……你送粮食给他们,又有何用呢?我阿父说,不能耕作的,不能打仗的,都是没有用处的人。”
“所以……你阿父比不上我阿父啊。”
刘长说着,纵马冲进了城池。
赵始嘀咕着什么,跟在了他的身后。
在楚王他们都到来之后,众人一同赴宴,刘交的心思还是在刘安的身上,至于刘长,则是在跟楚国的国相太尉们聊着南方的事情,这些大臣们对刘长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诸国里,也就楚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内部太平,发展迅速。
“这番前往南越,还需要楚国相助……寡人准备在南越修建一处楼阁,收集南之珍宝与其中……这是大事,楚国可以抽选一批豪族,来为寡人修建此楼阁!”
刘长跟大臣们谈论了片刻,又坐过去跟仲父商谈。
当刘交问起周围的侍中的时候,刘长也是一一介绍,“这是吕禄,建成侯的儿子,这是赵始,南越王的太子……您知道的,就是我生母的……”
刘交恍然大悟,“是你的舅父啊。”
刘长点了点头。
赵始却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明白了!”
“长啊,那个老头是把你当成项羽了呀!”
看着赵始那得意洋洋,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刘长转过头来,看着刘交,认真的说道:“其实还不能确定,跟我生母也就是同宗而已。”
第318章 这才是太后的亲生子!
刘长反正是打定主意了,打死都不能承认自己跟这位大管仲有什么联系,他刘长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刘交,在听闻今日城外所发生的事情之后,也是不由得感慨。
彭城是项羽时的楚国都城,也是如今的楚国都城。
楚国不再是从前那个庞大强盛的楚国,可楚人似乎还是原先那倔强的楚人。
无论是秦汉,都没能消灭掉他们的文化特征,在各国的服饰都朝着一个方向发展的时候,楚人依旧穿着那极具特色的楚服,戴着高高的楚冠,刘长的舍人季布就是一个典型,常常以楚服示人。
在大汉以楚服示人,多少是有些“前朝余孽”的感觉了,不过,刘长再一想,季布好像还真就是前朝余孽啊!他是被俘虏纳降的!
楚国的话,服饰,诗歌,祭祀习惯都与中原地区有着很大的区别,而楚人以此为傲,刘邦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刘邦的先祖虽然是魏国贵族,可他自己本身是生在楚,长在楚的,连着几代都是如此。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三户,大概就是项羽,刘邦,韩信这三个楚人……也可以是陈胜,刘邦,项羽。当然,认真计算的话,刘长和项羽麾下的那一堆狠人,七八成都是楚国的。
刘长对楚国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很喜欢楚人的奔放,楚人大多好排场,他们外出的时候,总是驾着车,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自己则是在车上肆意高歌,举止浪荡,洒脱不羁。
这些楚国的“蛮夷”还很有文化,纵车高歌,出口成章,能现编现唱。
刘大经学家到达楚国的第二天,就已经换上了楚服,带着高高的楚冠,纵车在城外狂奔,一路上,他常常能遇到一些功勋之后,楚国这里册封了大量的侯,这些侯二代们,完完全全的楚人作风。
他们看到刘长狂奔而去,心里也不由得被激起了好胜心,连忙去追赶这个陌生的楚人。
他们就在城外开始了比试,你追我赶,驾车的吕禄不断的挥舞着长鞭,刘长大叫着,马车飞奔,也就是这里的地形平坦,人又少,才能经得起这样的比试,可惜,当他们被亭长拦下来的时候,刘长却没能夺冠,只是屈居第三。
夺冠的那位年轻人很是开心,哪怕亭长此刻正在质问他的家臣,也不在意。
年轻人大声的说着什么,刘长呆愣了片刻,问道:“你说什么?”
年轻人即刻换了雅言,“你不是楚人?”
“我是楚人啊,是从长安来的。”
“哦……哈哈哈,长安那边的人,驾车也不怎么样啊。”
刘长大怒,“我这车是临时找到,这驭者水平也不行,我还有一个驭者,若是他在这里,定然能赢了你们,我对这里的地形也不熟悉……”
“那我们可以换车啊,你用我的车,我的人,我们再比一场?”
“不比,有种你来长安跟我比!”
“你这厮甚是嘴硬!”
几个人下了车,凑在一起,众人这才对这个从长安来的冒牌楚国人的身高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人也太高了吧?
那贵公子好奇的打量着刘长,问道:“不知你姓名?”
“我姓项,叫我项生便可!”
年轻人一愣,皱起了眉头,“我也曾姓项,怎么不认得你?”
“你也姓项?”
“对啊,我们都曾姓项!不过,现在刘姓!”
刘长都不知道,原来这项姓在楚国还是一个大姓,几个人便寻了处空旷处,也不弄什么坐席,直接坐了下来,令人取来酒肉,甚是豪爽,“我叫刘舍,以前叫项舍……这位叫刘远……过去叫项舍……”
刘长点了点头,“我叫刘长,以前叫项长。”
“啊?你阿父是谁啊?”
刘舍好奇的问道,刘长却反问道:“你阿父是谁呢?”
刘舍自豪的说道:“我阿父封大汉桃安侯,名讳襄……此人阿父封平皋炀侯,名讳它……”,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霸王知道吧?就是他阿父的兄长!”
“我们的父祖都是跟随高皇帝作战有功,赐刘姓!”
其余几个人也得意洋洋的说起了自己的父祖,各个都是大汉的侯,霸王的族人。
“你还没说你阿父是谁呢?”
“我阿父封大汉太祖高皇帝,名讳邦!”
气氛忽然有些沉默。
几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跳起身来大拜。
“是唐王?”
“坐下,都坐下来!”
刘长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便让他们都坐了下来。
“我看你们都是勇武的壮士,为什么不想着去建功立业,却整日在这里纵车为乐呢?”
“大王……”
刘舍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倒是想要去建功立业,只是……楚国无战事,北军也不要我们,总不能前往吴国当甲士吧?”
“你们可愿意跟随寡人?寡人不久之后要往西域用兵,正是缺人!”
这几个人眼前一亮,即刻说道:“若是大王不嫌弃,愿跟随大王杀敌!”
“哈哈哈,好,不过,事先给你们说好,不可能让你们当统帅的,战马武器要自备!”
“好!”
刘长跟这几个侯可谓是臭味相投,坐在一起大快朵颐,聊起国家大事,说的不亦乐乎,聊到了兴处,几个人便开始高歌,这弄得刘长也来兴致。
“大风起兮,云飞扬~~”
“我有猛士兮,征四方~~”
刘长也算是认识了不少的楚国诸侯,跟他们约定要一同讨伐匈奴,分了肉来吃。
楚王还在跟刘安切磋学问,没有半点要放他们离开的意思,刘长更是如此,整日与当地的这些人纵车,吕禄无奈的提醒,刘长这才想起来还要去南越。
楚王再三请求,希望能让安留在自己的身边,等到刘长回来的时候再带走他。
“仲父啊,我这次出行……就是要带他们去见见世面,让他们亲自看看战场,看看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这样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把安给您留下来,您愿意让他待多久就待多久!”
刘交眼前一亮,问道:“当真?”
“当真!仲父,这样吧,您在楚国为我修建驰道,打通南北,作为报酬,这竖子就留在这里了!”
刘交笑骂道:“竖子!你这是要卖了你的儿子啊!”
刘交对安很是偏爱,爱的是他的才,这几天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亲孙子来对待,将自己一生的藏书都拿出来给他看,甚至还要求自己府上的那些贤才都过来跟刘安辩论,就是为了让刘安了解更多知识,这种偏爱,就是刘交的亲孙子看了都觉得酸。
当一行人离开楚国,前往吴国的时候,刘祥苦涩的说道:“安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庙堂里,大母那般宠爱你,这到了地方,大父也是这般宠爱你……”
“我好读书啊,要不你们也一起?”
刘祥和刘启对视了一眼,随即摇着头,“那还是算了吧。”
他们是有大志向的,要坚决跟随仲父的脚步,踏踏实实的当一个半文盲(丈育)。
不过,刘启还是放下了狠话,“马上就到吴国了,我阿父是最宠爱我的!到时候我也得狠狠炫耀!”
楚国地势平坦,还处于在中原的范围内,而吴国……那就完全是水路多于陆路了,刘长几次都要上船,才能继续前进,这三个小崽子居然不怕水,跑来跑去的,最后还是赵始将他们几个抱住,生怕他们掉下去。
吕禄皱着眉头,“大王……南越那边,您得做好打算啊。”
这些时日里,刘长跟赵昧,赵始的关系愈发密切,吕禄知道大王重情,就担心他的重情会影响他的判断,对这南越国,是绝对不能留情的,南越国,必须是大汉的南越国。
在私情上,吕禄也不承认南越赵家跟自家大王有什么关系,自家大王的阿母,是自己的大姑母,可不是什么赵家的!
当见到阿父的时候,刘启发现,自己错了,自己真的错了,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回吴国来。
刘恒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曾前往长安,不过,他倒不是因为身体原因,只是因为他在这里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刘恒的年纪越大,面目就越是慈祥,此刻的刘恒,完全没有当初那个高冷兄长的风范,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温暖,让人不由得想要亲近。
刘安在看到四伯父的时候,便是眼前一亮。
四伯父实在是太有魅力了,他穿的很是简朴,那衣裳居然还是缝补过的,某位大王可是脏一件换一件,别说缝补了,就是过时了都不穿的,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大臣,这些大臣们对他格外尊敬,这种尊敬不像是对某位大王那样的惊恐,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的车架也很普通,甚至还让人不要堵着道路,不要拦着百姓。
原来……宗室之内,只有我阿父一个人是不靠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