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刘长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孩子就已经跑掉了。
刘长也索性不管他,继续吃了起来,这玩意真好吃啊,来这里这么久,都不曾见过这样的零食,以后得让阿母给自己多做几个,至于那孩子,他到底是谁啊?怎么会在椒房殿内呢?
正在低头吃东西的刘长,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他猛地转过身来。
吕后板着脸,脸色发黑,一旁还跟着一个很好看的女人,而刚刚那个孩子,就在两个女人之间,委屈的盯着刘长。
刘长认识跟在吕后身边的那个女人,那是阿母的妹妹,是自己的姨母!
刘长急忙咧嘴一笑,叫道:“姨母!”
吕后冷冷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抢了你表妹的零食?”
“表妹??他是女的??”
刘长瞪大了双眼,手里还握着那零食,他呆滞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姊,算了,他还小,不懂事……算了……”
“啊~阿母,我这伤才刚好啊……”
“姊,别打了!”
“啊~~”
那一天,椒房殿内仿佛又有刘邦在高歌,同时,刘长结识了此生最为厌恶的告状鬼,樊卿。
刘长气鼓鼓的趴在床榻上,好家伙,这屁股的伤刚养好,还没几天,又给趴下了。不过,屁股肿了斗大的疤,两三天后,自己又是一条好汉。而樊卿傻笑着,站在他的一旁,大口大口吃着零食。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不报仇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阿母~~”
“停!停!我错了!别叫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总是去告状呢?”
“我不是大丈夫啊……”
“也对啊,你那零食还有吗?给我一块,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不给。”
而在此刻,在内殿里,吕后正在跟自己的妹妹聊着什么,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他在信里说已经打退了韩信……可彭越又反了,陛下似乎已经派人去抓拿他。”
“异姓诸侯王一日不除,国内就一日没有太平。”
“彭越反了……那英布?”
“英布也一定会反……唯一不会造反的,大概就只有卢绾了。”
“那我该怎么给他回信呢?”
“你就告诉他,让他务必要说动陛下,让陛下狠下心来……”
吕后说了半句,忽然停住。
“算了,你就不要回信了,我亲自去一趟。”
第41章 公子狂喜
刘长一到天禄阁,所有读书的皇子们便看着他笑,有的叫道:“长弟!你屁股上又添新伤疤了!”
他不回答,埋头坐在自己的案牍前,掏出课本,跟近侍要了笔墨。
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听说你是抢了个小女孩的零嘴了!”
刘长睁大了双眼,“你怎敢这样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啊?友前天亲眼看到你抢人家的零嘴,被母后吊着打!”
刘长便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那怎么算抢呢?我就是想问问她从那里买的……能算抢吗?”接连便是更难懂的话,什么“必杀之”,“君子报仇”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天禄阁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刘长是皇宫里的造梗机器,在这沉寂,不苟言笑,所有人都板着脸的深宫之内,只有刘长能给众人带来快乐。宫中的趣事,能逗得大家捧腹大笑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刘长做出来的。
比如什么刘长在宫中乱跑,结果给了御史大夫一个头槌,然后御史大夫在朝议里提出要规定一套在皇宫内的礼仪,包括不许快步行走,不能撞御史之类的。再比如刘长抢了个小姑娘的零嘴,结果人家是舞阳侯的女儿,被吕后吊着打……
在一个极度压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氛围里,有这么一个活宝,也是件乐事。
其他都还好,但是抢零嘴这件事,确实将刘长钉在了耻辱架上。
刘长有些时候在想,史书上会如何记载我呢?
后人若是在史书上看到刘邦有个儿子公然在宫中抢小女孩的零食,是会捧腹大笑,还是会吐口水,骂一句人渣呢?
刘长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不能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受到后人的唾弃了。
所有嘲笑他的人里,如意是嘲笑的最狠的,这让两人的仇怨也再次升级,可碍于年龄与口才,大多时候,刘长还是吃亏的那方。就有一次,他自信满满的弄了条大蜈蚣,然后给放在刘如意的脚下,想要吓唬他一下。
结果刘如意不惧反喜,猛地抽出佩剑,一剑将蜈蚣斩断,然后恬不知耻的吹嘘,“我也终于有父皇那样的成就了!”
呸,你也配?
你咋比我还能吹呢?
反正这帮子刘邦的孩子们,大多都有点爱吹,就是老实巴交的刘恢,也不例外。有些时候,哥几个聚在一起吹牛,四哥总是吹自己的未来的执政策略,按着他的说法,好像他去哪个诸侯国,就能将那个诸侯国给治理的比齐国还要富裕似的。
如意就不说了,他总是吹自己会跟父皇一样,始终都能建立不世之功名。
刘恢也偶尔吹一吹自己的人缘,吹吹自己在宫中几乎认识所有的近侍,还跟他们有不错的交情。
对此,刘长只觉得他们不要脸,还是自己好,向来都是实事求是,没有沾染上父亲爱吹牛的脾气。
刘盈也这样,虽然他总是说自己在各方面的不足,从不说自己的优点,可问题是,他老是跟一些天花板级别的人去比,就差说自己“治国不如萧何,打仗不如韩信,谋略不如张良”了,你拿自己跟那些人比之前能不能先照个镜子啊?
刘长觉得,他们这些子嗣,每一个都好像继承了刘邦的一个优点,大哥继承了柔,二哥继承了善,如意继承了坏,四哥继承了仁,五哥继承了温,六哥继承了……低调?八弟目前还看不出来,非要说的话,他哭的嗓门倒是挺像父皇唱歌的。
至于自己嘛,基本上所有的优点都继承了下来,行事柔和,为人心善,仁义君子,温和恭顺,低调行事,哎,完美啊。
“你不久前才说要跟着舞阳侯习武……却又欺负舞阳侯的女儿……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下重新找个老师的人选吧。”
“啥?那告状鬼是樊哙的女儿??”
“天哪……你连这都不知道??多读点书……行吗?”
刘长有些懵,他想着樊哙的个头,忽然有些胆怯,他看着一旁的刘恒,问道:“四哥,问你个事?”
“你说。”
“如果舞阳侯要揍我,阿父会拦着他嘛?”
“嗯……你想听实话嘛?”
“嗯,嗯。”
“对那小丫头好点吧……阿父若是知道了,他会叫上舞阳侯一起来揍你的……”
即使千万个不情愿,可刘长还是勉强改变了自己对那个小丫头的态度,这丫头也是,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常常来皇宫里溜达,美名其曰是来看望大姨母,实际上就是来刘长面前耀武扬威的,每天都拿着不同的零嘴,趾高气扬的在他面前吃,还时不时给阿母撒娇。
阿母也是被这小丫头欺骗,整天抱着她在那里哄,又抱又亲的,彻底将刘长晾在一旁了。
刘长愤恨不平的坐在一旁,眯着双眼,打量着她。
“你要吃嘛?我问过啦,我的年纪比你大,你叫我一声阿姊,我就给你吃?”
“好啊,那你给我吃吧,吃了我就叫。”
樊卿乖巧的蹲在刘长的身边,看着刘长慢条斯理的吃着零嘴,满怀期待。
刘长很快就吃完了。
“好了,吃完了,叫吧。”
“叫啥?”
“叫阿姊啊!”
“为什么?”
“你刚刚答应我的!”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吃的了嘛?你有证据嘛?”
“哇~~~”
……
吕后忽然要出远门了。
刘盈亲自来到了椒房殿内。
“阿母,路途长远,何况如今四处都在作战,请让我同行吧。”
吕后瞥了刘盈一眼,不屑的笑了笑,问道:“四老让你来说的?”
“是啊。”
吕后皱着眉头,训斥道:“作为太子,你难道就跟他们学会了这些?三国之百姓都在遭受战乱,你难道不该去做点什么嘛?你是天下人的太子?还是我一个人的太子?!你以为做皇帝就是要去学当圣人嘛?”
“若是你能做出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哪怕你从此不再来拜见我,我也不会怪罪。可若是你做不出一件好事来,整日就知道围在我身边嘘寒问暖,我也不会看重你一分!”
“你是太子!去做点太子该做的事情去吧!”
莫名被吕后一顿训斥,太子无奈的低下头来。
他又何尝不想去做呢?可国内的事情有吕后,地方的事情上有萧何,他又能做什么呢?
吕后长叹了一声,“这次我外出,国内的事情,就要交给你去办了。”
刘盈眼前一亮,问道:“我可以自主决定嘛?”
吕后更生气了,“难道还有人捆绑着你的手脚嘛?”
刘长坐在一旁偷笑,吕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皇子不像皇子,太子不像太子!”
“为什么每次大哥惹阿母生气,阿母就要来骂我呢?”
吕后将两个儿子狠狠训斥了一顿,便又迅速将要做的事情交代给了刘盈,“因为战乱而外逃的百姓很多,这些人没有粮食,需要衣服,你要想办法安抚好他们……楚地荆地齐地等地区,虽然没有百姓逃难,可是年轻人都去了战场,你也要想办法……不然明年粮食减产,会出大问题……”
刘长也是认真的听着,其实,阿母虽然看起来凶狠,可心肠还是不错的。在椒房殿内,常常能看到阿母为了各地的情况而操心的样子,虽然严厉了一点,但是她的确是在做事,不像某个人,天天就知道喝酒唱歌,从来没见过他为什么事担心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见到他的时间不多,每次见到他都是在宴会上,所以就只能看到他喝酒唱歌的样子。
交代好了这些事,吕后准备动身了。
刘长脸上洋溢着笑容,阿母走了!太棒了!
这下子,椒房殿内就没有人可以管自己了,自己的春天来了,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如意是吧?樊卿是吧?哈哈哈,等着吧!
就在刘长狂喜的时候,吕后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样子。
“长随我同行。”
第42章 请求处死
有近侍劝谏,皇后要前往洛阳,这路程虽然不是很远,但也不算太近。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出远门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没了。盗贼,疾病,猛兽,什么都可能发生。而公子长如此年幼,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吕后只是冷冷答复道:这竖子身板硬着呢,没事。
这对刘长而说,快乐是怎么消失的呢?
本来以为阿母一走,他就可以彻底放飞自我,可怎么也没想到,阿母居然会带上他,大概也是担心自己回来的时候皇宫里已经被刘长拆掉吧。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这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或许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刘长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皇后出行,那架势比起皇帝出行来说也差不多了,前前后后,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就离开了长安城。刘长甚至都来不及跟自己的几个兄弟们告别,就被吕后揪着离开了。
刘长开开心心的跳上了阿母的车,从车帘看外头的景象。
长安城内果然是有百姓的。
当车架缓缓离开皇宫,进入主街道的时候,远远的,能看到被随行的武士拦住的路人。这些百姓们大多扛着农具,似乎是刚刚出门,要前往耕地,他们跟当初刘长所看到的那些匠人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衣衫褴褛,一样的呆滞,骨瘦如柴,在看到车架之后,惊恐的跪下来,埋着头。
当然,偶尔也能看到富裕人家,他们就要淡定的多了,虽然也是跪着,却还是能看到他们的高冠。
刘长顿时觉得无趣,长安城的百姓,都是一个模子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啊。
当车架离开长安之后,道路上就更是萧瑟,大多时候,刘长所能看到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树,荒野,别说行人了,有些时候,看到个小东西,刘长都会激动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