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出门。”
门外传出吕后的声音,吕媭大惊,急忙帮着樊哙穿好衣服,急匆匆的走出了内屋,看到吕后,吕媭便不由得落泪,“大姊,哙他……”
“好了,我都知道了,不必多说。”
吕后干脆的打断了她,随即说道:“让其他人都出去。”
在下人们离开之后,樊哙拖着身体出来拜见吕后,“无碍,你继续躺着……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跟你们说这件事。”
在樊哙继续趴下之后,吕后这才严肃的说道:“朝中大臣轻视陛下,陛下问策,我告诉他,当杀。”
樊哙毛骨悚然,急忙要起身谢罪,吕后再次让他趴好,说道:“陛下心善,不愿杀人,我又告诉他,可以挑选一个有威名的人,重重处罚,从而震慑其他群臣,我告诉他,要选择与你最近亲的人,因为只有这样,对方才不会记恨你,能理解你的想法,还会配合你。”
“果然,陛下便选择了哙。”
“这是陛下对你的信任……往后,你要多帮衬陛下……”
吕后几句话,樊哙脸上的悲愤神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如此,难怪那甲士打我都不曾用力……”
“是啊,多亏了舞阳侯配合,让甲士用力,这才没有露馅……”吕后说着,又看向了吕媭,骂道:“你平日里总是看不起哙,认为他有勇无谋,可关键时刻,他却比你要靠谱多了,你刚才说要找我,找我要做什么?让我去罢免了天子吗?!”
吕媭急忙低着头,“不敢。”
“多跟你良人学,不要在关键时候犯糊涂!”
“唯!”
“舞阳侯这次做的很不错,陛下如此对待群臣,群臣必定会反击……到时候,舞阳侯可以跟他们一起反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太后放心吧!”
樊哙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生龙活虎的模样,精神奕奕。
“那就好……”吕后的神色也缓了下来,开始跟吕媭他们聊起了家常。
“伉和市人那两小子呢?”
“很早就出去了,应该是在跟长一起玩。”
“卿呢?”
“她去曹府了,最近她跟曹相的那个小女儿交上了朋友……”
……
齐王刘肥跪在刘邦灵位之前,低着头,态度很是谦卑。
他的谋臣跪坐在他的身后,正在跟他分析如今的局势。
“陛下这是为了保护大王,故而让大王在这宗庙内避祸,在这里,确实没有任何人敢谋害大王……可这毕竟是短期之策,只要太后不释怀,大王就不能避开大祸,当今之计,就是要想办法来让太后宽恕您。”
“那……我该怎么办呢?当面谢罪?”
“千万不可!”
“大王绝对不能当面说这件事!”
“那寡人要如何呢?”
“大王啊,如今吕后最喜爱的人有哪些呢?”
“额……天子,鲁元公主,长弟。”
“吕后只认陛下,鲁元公主,以及唐王为子……她对这几个人无比的宠爱,大王,您拥有七十多座城池,如果你能把一个郡的封地献给吕后,请求吕后将这封地给予这三位之一,作为封邑,太后必定很高兴,而您也就不会有什么杀身之祸了!”
刘肥认真的沉思着,问道:“该赠与谁呢?”
“首先,肯定不能赐予天子,天下没有诸侯王增土与天子的道理,您若是这么做,反而有逼迫陛下之嫌,臣以为,应当赠送给唐王长,您如今遭受祸乱,就是因为齐国的实力太强大……”
“你在说什么呢?!”
刘肥勃然大怒,他骂道:“长我弟也,我视他为子,这次,还是他救了我的性命,你竟要恩将仇报?若是我将齐国的郡县送给他,唐国便成为了更强盛的诸侯国,他便要替我挡灾,我岂能做这样的事情?!”
看到齐王这么生气,谋臣无奈的说道:“我本是想让大王赠与鲁元公主,正是因为他救了您的性命,想要报恩,才这么说啊。”
“你这是什么报恩?你这是把长弟当作挡箭牌!”
“非也。”
谋臣的脸色格外肃穆,他认真的说道:“大王,齐国的确强盛,可是唐国也并不差,唐国地大物博,有山川天险,又靠近长安,如今唐王年纪小,不曾前往封国,因此您是诸侯之长,臣敢断定,不出十年,唐国便会成为远超齐国的大国。”
“而唐王本人,骄横跋扈,性格顽劣……这您也是知道的,如今有太后的宠爱,没有人敢谋害他,只是,一旦太后……那群臣最先就要对唐王动手,陛下也左右不了这件事,到时候,要么是唐王攻进长安,血洗群臣,要么就是唐国除国,唐王身死……如今削弱我齐国的实力,增强唐国的实力。”
“这难道不就是在报恩吗?如今有太后护着,唐国再强盛,也不会引起忌惮,将来若是我们都不在了,唐王强盛,也就不必担心群臣谋害。”
听着谋臣的分析,刘肥点了点头,又急切的问道:“难道群臣真的会谋害我弟吗?”
谋臣苦笑着,“大王啊……只怕如今,他们就已经在想办法要对付唐王了。”
“唐王虽然年幼,可这本事太大了,群臣都不愚笨,自然能看出陛下的变化是与唐王有关的……他们虽然没有谋反的念头,却都不希望天子太过强势,纵然曹相,也是如此……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唐王呢?”
“不行!我得去找曹相!”
刘肥猛地就要起身,谋臣却一把拉住了他,“大王不必担心……先皇在世的时候,常说赵王是最类父的,可如今看来,诸王之内,唯独唐王,最类其父!群臣斗不过他的……大王要效仿他啊,不能总是说齐国有多强盛,您看唐国那般强盛,唐王何曾有过半点的得意?”
……
曹参坐在府中,正在与群臣商谈着如何在各诸侯国内具体施行新的官吏任命制度,这事已经被天子确定了,群臣也无法反驳,在具体施行的问题上各抒己见,聊的还是比较融洽的。
正在谈论的时候,忽有大臣开口说道:“如今诸国,唯独唐国最为强盛,如今唐王年长,公子诞生,按着礼法,也应当回到自己的封国……唐王虽年幼,却是文武双全,宽以待人,足以治国,诸君以为呢?”
“好!就该如此!”
开口的人正是樊哙,只见樊哙皱着眉头,大声的说道:“就应当让唐王前往封国!不能再让他留在长安了!”
“对,这些年里,他带着那帮竖……唉……该去封国!”
群臣罕见的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没有表达看法的,就只有曹相,陈平,以及周勃等数个人。
曹参板着脸,在群臣里,他的定位是最复杂的,一方面,他算得上是托孤大臣,按着刘邦的委托来扶持天子,本身又是太子的岳父,可在另外一方面,他又代表着群臣的利益,天子太强势对他也不好,不强势对他也不好,他需要把握住其中的一个平衡点,让庙堂之事能有序的开展,家国稳定。
这并不是轻易能做到的,若是倒向天子太多,群臣就不会再信任他,若是偏向群臣,那他就成为了权臣,不但对不起先皇,还会卷入与太后的争斗之中。
曹参开口说道:“陛下和太后是不会同意的。”
他的意思很明确,我不是不站在你们这边,只是这件事还是要宫中那两位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额……曹相啊?您觉得,陛下是更宠爱自己的孩子呢?还是更宠爱唐王呢?太后是更宠爱嫡长孙呢?还是更宠爱唐王呢?”
第157章 谁知道呢?
“查!”
“必须查清楚!!”
刘盈怒不可遏,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驴廷尉”宣义跪坐在天子之前,低着头,心里却格外纠结。
“陛下,除却他的家室,并无他人有非议……臣以为……”
“朕说了,查!朕前不久才与少府铜丞相见,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怎么可能在一日之内忽然暴毙?若真是如此,他的家人又岂能来找朕诉苦?!”
“堂堂千石大臣,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这是长安还是贼窝?!”
刘盈愤怒的咆哮着,老实人发火,还是比较可怕的,而刘盈如此愤怒的原因,只是因为少府铜丞张壬昨晚暴毙身亡,若只是如此,刘盈也顶多只是感慨一番,只是,在不久之前,张壬的妻子前来皇宫之前哭诉,想要面见皇帝。
若是刘邦那样的皇帝,他们大概是见不上的,可刘盈听到这件事,急忙派人将他们接进来,询问情况。
他的家人告诉刘盈,张壬一直都很健康,能拉强弓,昨晚醉醺醺的回到家里,睡了一觉,就再也没能再醒来,他们断定是有人谋害张壬,可是前来的官吏都不听他们的言语,只说是暴毙,就要将其安葬。
刘盈听闻,自然是勃然大怒,派人将宣义叫来。
宣义抬起头来,看着刘盈,问道:“陛下,是真的要臣去彻查这件事?”
刘盈更加生气了,“朕跟你说了半个时辰,合着你根本就没听?”
宣义摇了摇头,再次坚决的问道:“陛下,是真的要臣来彻查这件事吗?”
刘盈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迟疑了片刻,说道:“彻查!不过,查清楚之后,直接来告诉朕……不许告知其他人……朕拿定主意后再抓人。”
宣义起身,“臣明白了,臣定彻查这件事!”
离开了皇宫,宣义的脸色有些复杂,他并没有去廷尉府,而是先回到了家里。
回到了家,他便将妻叫了过来,两人面向而坐。
看到良人神色肃穆,他的妻也是有些不安,却没有说话。
“若是我忽然病死……孩子便由你来照顾,千万不要去跟任何人哭诉,只管好生埋葬我。”
宣义一番话,妻吓得面色苍白,她颤抖着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事,你要记住,若是我不在了,好好照顾孩子……我先前曾借了萧相一把弓,舞阳侯家上次迎客,曾跟我借了三只羊……”
宣义平静的说着,他的妻默默流着泪,认真的听着,“好,我知道了,请你去做事吧,家里的事,都有我来负责。”
宣义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只留下默默哭泣的良妻。
当宣义来到了廷尉府的时候,诸官吏早已等待着,宣义坐在上位,看着众人,严肃的说道:“陛下要吾等彻查少府张壬病逝之事,张君,请你带人前往张壬的府邸,调查他的书信,查看他最近与哪些人有来往,派人去查他昨晚去了哪里,在哪里饮酒,从哪条道路回来的。”
“唯!”
“刘君,请你带人前往陈侯的府邸……搜查陈侯最近与哪些人来往……”
那位姓刘的属官听闻,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着,却还是回道:“唯!”
“王君,请你前往建成侯的府邸……彻查其最近之来往。”
“唯!”
众人一一离开,到最后,宣义身边,只剩下了七八个心腹,这些人都是胆战心惊的看着宣义,到底是什么样的案件,需要牵扯到那么多人,陈平,吕释之,樊哙,连曹相都要查……查完这些人之后,我们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宣义缓缓起身,说道:“其余众人,带上武器……跟我前往皇宫之外。”
这些属官们都很害怕,可有宣义带头,他们并没有迟疑,他们跟在宣义的身后,来到了皇宫之外,宣义就在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众人也不敢聊天,他们不知道宣义带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脸上皆是茫然与惧怕。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缓缓从不远处行驶而来,有一人驾车,三人步行在车周围,车上还坐着一个孩子,年纪不大,神色却极为张狂,正在马车上大声的说着什么。
“跟我来!”
宣义说了一声,便冲了上去,众人纷纷跟在他的身后,一时间,他们就围住了这架马车,那一瞬间,马车周围的四人都拔出了剑,马车上的孩子卷起了衣袖,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却是欣喜若狂,跃跃欲试。
“唐王!”
宣义大声的叫道,那一刻,属官们心脏一颤,险些握不住手里的剑……唐王的恶名,在长安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大王生性跋扈,深受陛下与太后宠爱,无法无天,他曾公然给冒顿写信,扬言要入了冒顿,还曾在建成侯府纵火,听闻还曾杀过数个与他作对的大臣……属官们的眼里满是绝望。
“啊?是宣廷尉啊……寡人还以为是刺客呢。”
刘长很是失望。
宣义板着脸,说道:“请大王跟随我前往廷尉!”
“大胆!你是来拿唐王的吗!?!”
张不疑咆哮着,持剑就要上前砍人,栾布急忙下车,挡在他的面前,栾布神色严肃,质问道:“廷尉怎敢对大王无礼?”
“并非捉拿,只是有事询问。”
“哦?询问?依谁的令?”
召平笑呵呵的问道,与其他舍人的暴怒不同,他始终都很平静,宣义回答道:“乃陛下口谕,彻查一事。”
“口谕?没有诏令啊?”
召平笑着问道:“要不廷尉先去找陛下,等你要来了诏令,再来盘问唐王?”
季布点着头,冷冷说道:“正该如此……廷尉只凭口谕,就要将诸侯王带回廷尉,怕是不妥……若是没有陛下之诏,有太后之诏也可以。”
四大舍人同时施压,宣义还是很平静,他抬起头来,看着刘长,问道:“难道唐王如此惧怕我廷尉府?甚至都不敢前往吗?”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宣公啊,寡人还没有尿意,等尿意来了,寡人自会去你廷尉府……至于现在……给寡人让路……不然,栾布!劈了他!”
刘长猛地下令,栾布看了一下刘长的手势,手中长剑直接落在了宣义的脖颈边,只差一些,宣义就要死在这里!
宣义抬起头来,丝毫不惧,“大王……张壬是你杀的。”
“你放屁!乃公杀人,还需要遮掩?乃公若是要杀了他,只会烹杀!让路!”
“大王果然知道他的事情。”
“呵,知道又如何?再敢多言,我就让我仲父曲逆侯连夜将你暴毙!”
刘长傲然的说着,小手一挥,直接离开了这里。
宣义目送唐王离开,周围的属官却是吓坏了,“宣公啊……您怎么会怀疑唐王呢?太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