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重燃
青年高兴了一整天。
但观众们看得却深受感触。
“唉,这种现象实在太多了,基本不可能避免的。”
“是的啊,底下人只有喝汤的份,老板吃最肥的肉,经理和其他上级在中间也会夹走几块最好的肉,到我们手里头的回报能有点汤就不错了。”
“即便这样,我们不还是得感恩戴德嘛,毕竟要是得罪了他们,连汤都没得喝,要想吃肉,就只能拼命往上爬啊。”
这一刻,尤其是中年观众们感慨万千。
他们远比青年们要见过更多的人情世故,看透了更多的人情冷暖,深知其中道道。
“唉,可是爬上去之后,我们就成了抢青年或底层人肉的人了,我们明明吃过青年的苦,但不会去想着改变这种状况。”
“是啊,我不知道大部人怎么想,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我得到今天的一切,那都是我青年时期喝汤喝出来的!”
一个靠在真皮沙发的男人发出弹幕道:
“我深知想要吃肉就一定得往上爬,爬到别人必须得让我吃上好肉为止,也就是这样,我才能一步步成为中层。”
“反正我觉得啊,年轻人给点汤喝也就行了,不给他们多喝点汤,他们不上进啊!”
“为什么一代人不如一代人能吃苦?那是因为我们这些吃肉的人,都是从喝汤走过来的,是被现实扇过巴掌的!”
“我觉得典藏华夏的确有点太过宠溺现在的年轻人了,老想着为他们出头,有什么好出的,谁不是从喝汤走过来的!”
“他们要是真有能力,自然会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吃上肉,凭什么要我们这些喝汤过来的人把肉给他们?”
“没错,老是宣扬什么要重用年轻人,我们一直都重用年轻人啊,但是我们作为带他们的人,占个大头难道有错,我要是一点利益都没有还会愿意给你机会?”
“毕竟谁不想多吃点肉呢,这世间有几个范仲淹?”
“呵呵,不妨再过个十几年看看,那些现在说这些的年轻人混到我们的位置之后,照样不会给他们的下一代好日子过!”
“只是现在所谓的受害者是他们,他们才喋喋不休罢了!”
争议,居高不下的争议此起彼伏。
这是两代人新旧观念的冲突,更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碰撞,甚至是与人性主义的碰撞,掀起了一股现代版的争鸣!
许多青年气得咬牙切齿,可又有一部分观众往细了想,又觉得那些弹幕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还有一部分青年观众深思熟虑,总算是发现了这其中的一些诡辩之道。
“拜托,我们年轻人什么时候说过你们没有功劳了,”
青年观众们也都心有不甘地打出弹幕:“我们只是希望也能吃上块肉,付出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而不是层层缩减!”
“就是,我们也不是白眼狼,你们要是真对我们年轻人好,我们也愿意给你们点甜头,但是你们不能把肉全占了啊,都像你们这样想的话,社会还怎么进步?”
直播间里吵得不可开交,时不时还有弹幕充斥在江逸脑海,江逸无法参与到这场争议中,只能以古通今,任人自行体悟。
范仲淹看着画面中的场景,叹气道:“此和我们大宋的臣子何其之像?”
“不仅仅是大宋,纵观秦朝到大宋,如此之事早已屡见不鲜!”
范仲淹义愤填膺道:“也正是因此,老夫才更想改变这种时局,老夫为年轻一代推荐的职位,从不以资历排序,而是观其能力,不吝推举!”
“资历算什么,社会的进步需要年轻之人敢闯敢拼,而不是被资历压在头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少年方为推动新时代最强之基!”
范仲淹的话语响彻古今,震颤在华夏内外观众的耳畔经久不息。
此时此刻,无数观众的脑海都响起出了那句旷世名言!
那是一位先生在一段极其困苦的时代背景之下,发出的时代最强音。
是一个抨击清朝封建统治为“老大华夏”,热切期望出现“少年华夏”的万钧之言!
第1277章 敢为天下言
“少年强则国强!”
无数的观众隔着屏幕说了这句话,或慷慨激昂,或声音微小之中透露出无穷的坚定,或在心中咆哮!
范仲淹的言论,和这句话简直异曲同工!
“将以年轻人为主体创造的功劳夺走大半,只留下一小部分归于年轻人。”
江逸走到山边上,极目远眺,面露沉思和不解:
“蛋糕分明是年轻人倾尽全力,呕心沥血,付出了主要心血造就的,但往往只能跟在后面喝汤,是许多企业的常态。”
江逸不由想起了江薄雅那个老妖婆,想起不仅是他自己,就连其他同行,也或多或少地受过背刺。
如递上来的发言稿是张白纸,如耳麦里突然没有了声音,似乎只有年轻人想不到的,就没有人做不出来的。
“这可不好,不好……”范仲淹连连摇头,却也知道,仅凭自己三言两语,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江逸继续道:“当晚辈带后世的观众们翻开华夏的典籍,发现但凡盛世,无不少年英才辈出,而这些时代往往对应着这样一个大背景”
“什么背景?”范仲淹布鞋踩过草地,走到江逸边上。
江逸回道:“不拘一格降人才!”
“所幸,后世也正生逢在这样的盛世之中,青年人才一直以来都得到了整个大环境的重视,后世一直重视对青年人才的培养和重用,许多地方都提供了很多吸引和优待人才的措施,但凡有才之士,都可以在大环境下试着一展抱负。”
“至于一些行业中的部分现象,更多的还是需要我们这几代人把心态转换过来,不求所有,但只要越来越多的人能够做到屠龙少年不成恶龙,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开拓出一个更加宏伟的时代。”
“唉,难,难……”
许多中年人叹了口气,连连摇头:“我们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可等我们成了公司的领导之后,眼睁睁看着只要我说几句话,就能给自己带来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利益时,怎么可能看着大头落到下属手下呢?”
年轻人陷入沉思,这会就连他们也看不清自己未来是什么样的,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和悯农的人一样,也可能向范仲淹学习。
但这个过程中,将要失去多少?
范仲淹说道:“如你所说,老夫也只能期望,后世能有更多的人,能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了。”
“只是这需要有一代人挺身而出,愿意在喝完汤可以吃肉之后,可以把肉更多地让给年轻人。”
“除此之外,还需要有往后几代人的坚守和传承,才能大致改变这等局面,这无异于大秦从秦孝公开始之后的图强之路,难如登天。”
范仲淹更加忧虑了:“老夫从来便知,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改变这些,因此只能做到严于律己,不落世俗,竭诚为民。”
“晚辈从典籍中看到,在天圣七年(1029年),仁宗十九岁的时候,章献太后仍然还把持着朝政。”
“在当年冬至之时,仁宗准备率领百官在会庆殿为太后祝寿,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反对,是您坚决认为这一做法混淆了家礼与国礼,并上奏向仁宗直言,他虽然有侍奉亲长的义务,但没有做她臣子的道理。”
“如果要尽孝心,只需要再内宫行家人礼仪就可以了,如果与百官朝拜太后,就会有损皇上威严!”
范仲淹在山头踱步,午时的秋风并不冷,他的两鬓随风而舞,忧然一叹:“可惜,仁宗当年并没有回复老夫。”
“但您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直接上书太后,请求太后还政仁宗!”
江逸十分敬重地看向范仲淹,一个无权皇帝,一个实权太后,百官不敢言的时代,他范仲淹敢为天下言,敢为社稷说!
这样的人要是和魏征在同一个时代,估计李世民能头疼死,但若是真是如此,范仲淹绝对可以更好地施展才华。
老李头疼归头疼,斗嘴归斗嘴,但几乎每次都会选择听魏征的,也不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可惜,太后也没有回复……”
想到这里,江逸长叹了口气,何其之难?
要知道,当时的范先祖不过是个秘阁校理,只负责皇家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敢为十九岁的皇帝发声!
第一流人物的风采,从这便可见一斑。
时空之镜画面骤变,范仲淹府邸大堂之上,刑部侍郎晏殊来回踱步,气愤地指着范仲淹骂道:
“你未免太过轻率了,希文,陛下没有给你回复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你竟还把奏疏上呈太后,你这是在脑袋赌你知道吗?!”
“你如此行事,不仅会妨碍你自己的仕途,更会连累我这个把你举荐上来的人,你是想要我和你一起死吗?”
范仲淹同样站着,面对晏殊的驳斥浑然不惧,据理力争道:
“侍奉皇上当危言危行,绝不逊言逊行、阿谀奉承!”
“有益于朝廷社稷之事,必定秉公直言,虽有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你我都是百姓的父母官,岂可因怕掉脑袋,就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总之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给陛下和太后上此类奏疏了!”晏殊勃然大怒,和范仲淹吵得面红耳赤。
范仲淹毫不退让道:“老夫为官一日,就要为黎民百姓操上一天的心,就得秉公直言,陛下虽然年纪尚轻,但应当亲政了!”
“范仲淹!”晏殊大怒道,“你是不想在朝为官了吗?!”
“就是不在朝为官,我依然是范仲淹,陛下和太后有过失难道就说不得吗?”
范仲淹毅然拂袖,虽已年过四十,但他身上没有一点棱角是被磨平的。
晏殊见力争不下,甩手而去:“希文,你好自为之!”
第二年,范仲淹离京为官,被任为河中府……六品通判。
第1278章 独木不成林
观众们上一秒还在为范仲淹的直言敢谏和刚正不阿激动,为大宋百姓能够有这样一位好官开心。
可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了范仲淹带上一身行囊,只带着三两随从,落寞离京。
观众们突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失落了。
“唉,当好人太难了。”
“虽然是主动辞官,但我总感觉范先祖有点被迫的意思。”
“肯定啊,仁宗没有话语权,太后肯定不会想着让权的,我刚才查了这方面典籍,仁宗皇帝是在太后死掉之后才亲征的。”
“又是外戚专权,我真是服了,华夏虽然女帝不多,但专权的太后还真不少,还好文景之治后碰到了汉武帝了,不然我真怕外戚专权,让大汉给匈奴赔赔赔呢!”
“嗯,所以还是得庆幸有汉武帝,否则还真有可能出现第二个大宋,毕竟一直修生养息的话,匈奴人只会越来越猖獗,觉得我们好欺负!”
观众们心疼范仲淹的同时,突然更加理解了汉武帝。
这位大帝用他霸道狠决的手段收回了权力,不然就当时一个窦姓宗亲和王氏宗亲,又是在朝廷,又是垂帘听政的,谁受得了!
“当年,先祖是因为无奈辞官的吗?”江逸问道。
范仲淹叹息道:“老夫何尝不想在朝济一朝之天下,可惜时政不允,又因两次谏言得罪了太后,不得已只得离开。”
“所幸,老夫还可做一通判,虽为六品,却仍可为百姓做事。”
“第二年时,老夫又调到了陈州为通判,虽早已远离庙堂,但老夫心中,无时不牵挂朝廷之政,唯恐朝政失明,因而多次上奏疏议政。”
江逸回道:“这就是先祖在岳阳楼记中提到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晚辈斗胆请问,先祖这两句诗的含义是如何,为何一个是忧民,一个是忧君,两者有何不同呢?”
范仲淹抚须道:“身处朝廷,身居高位,若为君主考虑,则做出之决策、提供之建议,则难免向君而不向民,甚至是利君而害民。”
“若朝堂形成如此风气,久而久之,大宋必定乌烟瘴气,地方之臣子无法左右朝政之局,只能执行朝廷的政令。”
“因此,若朝上之臣只顾虑君的话,那谁,又来为百姓申冤做主呢?”
范仲淹面露忧思:“这亦是大宋的现状,不,不……”
范仲淹话到一半,突然摇头,心情更加沉重:“大宋的现状,比这还要难。”
“为什么呢?”江逸问。
范仲淹答道:“大宋如今大部分之臣子,皆以虑君之名义,实则虑己,他们害怕打仗,害怕武将功高,美其名曰怕诸将效仿太祖陈桥兵变,实则是怕武将分走了他们手里高高在上的权利。”
“我大宋重文轻武过甚,文臣早已习惯掌控各种权利,突然让他们分出一些来,如何舍得,这也是宋朝文武不同心之根源所在。”
范仲淹叹道:“杯酒释兵权,虽然让功臣得到了善终,却也间接造就了此等局面,一个武将说不上的朝代,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朝中能有刚正不阿,敢与大部分臣子,甚至是于陛下作对之文臣。”
“只有这样的文臣出世,大宋才能稍挺骨节,直起胸膛。”
范仲淹说着,眉头逐渐皱成了倒八字:“但如此一来,就又得仰仗明君出世方可。”
“但凡缺一,则独木不成林。”
范仲淹连连摇头:“老夫自认,算是生在了一个好时代,碰到了陛下这样的圣君,会听取老夫和一些忠臣之臣的意见,这才让北宋稍好一些。”
“但老夫在朝时,却不会站在陛下的角度去考虑社稷,而是以民为本,因此则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那,何又为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江逸继续问。
范仲淹说道:“当年,老夫做通判时,则为处江湖之远,这个时候,老夫已经无法左右朝政,能够对百姓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若老夫还多忧民,而少忧君,那陛下很容易会将老夫的话置之不理。”
“倘若老夫没有话语权,又不站在君王的角度想问题,那么君王就会认为,你一个个小小的通判妄议时政,是在说朕不爱民么,是在认为朕是昏君么,是认为满朝文武不及你一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