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喝胡辣汤吖
难怪狱卒说大家有福了。
这临终关怀。
做的可真到位。
还真是沾了罗相的光。
而且这几日。
戏班唱的好像全都是新戏。
把罗相看得老泪纵横。
而那个陪伴罗相看戏的女子,好像就是罗相的私生女花朝,也是传言中大黎驸马的红颜知己。
都不是传言了。
乾王后白仪陪她在尚墨书局住了两个月。
这是标标准准的儿媳妇待遇。
虽然都是别人家的事情。
但一众狱友也不禁感叹。
赵暨与罗偃这对君臣,是真的情深义重。
志向相投不说。
连选女婿的眼光都相投。
不止相投。
还能共享女婿。
是真的离谱。
“花朝。”
一曲作罢。
罗偃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唤了一声自己的女儿。
花朝连忙应声:“父亲!”
相处几天。
这声父亲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生涩。
只是父女俩依旧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罗偃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也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所以他没把这疏离感怪在花朝头上。
他为人古板,说不出年轻人喜欢听的话,女儿从小未在身旁,所以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这些天相处下来,其实父女两个话并不多。
但有戏曲看。
气氛倒也不算冷场。
罗偃轻轻抚了抚放在膝上的戏本,轻轻叹了一声:“你娘若是知道她的心血在你手上发扬光大,想必定然十分欣慰。你能遇到无忌,是你的福气,但你俩的缘分,却差点被我这个当爹的毁掉。”
花朝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她现在想起来,心中都有些酸楚。
抿了抿嘴,她轻声问道:“父亲!我还是想问一下,你对我娘亲,还有魏氏夫人都是何种感情?你当真爱我娘亲么?”
罗偃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丹青画出的婉秋,你觉得如何?”
“这……”
花朝思索了片刻,认真道:“她是一个很单纯,却识大体的女子。”
罗偃笑了笑:“这边是你娘在爹心中的样子啊!”
花朝忍不住问道:“那魏氏夫人呢?你对她可有对娘一样的感情?”
罗偃沉默了片刻:“我对你娘的感情只有一份,但我同样把清玉当做妻子……”
他挠了挠头发稀疏的脑袋。
显得有些懊恼。
但想了一会儿,好像知道怎么表述了:“花朝!为父问你,何为夫妻?”
花朝抿了抿嘴,试探道:“两情相悦,便是夫妻?”
“不!”
罗偃摇头:“要彼此了解对方的信念,并且愿以一生一以贯之,才能称得上夫妻。”
花朝有些恍忽。
忽然想到那滴心头血给自己带来的记忆片段。
娘亲把父亲当做英雄,并且愿为了他的信念,主动选择离开,这算作夫妻。
魏清玉同样愿以为了他的信念,帮他从魏家大把争取利益,同样也算作夫妻。
那她们的信念呢?
花朝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罗偃正在摩挲着娘亲留下的戏本,又想起了自己娘俩颇为顺利的卖唱人生。
不知为何。
又想到了跟嬴无忌在书房彻夜讨论戏本的场景。
他明明有很多事可以做。
也明明不用太过重视自己。
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这个信念。
无忌做到了。
反观自己呢?
她想到了那个蛊娘的话,蛊娘说她就是一个普通到庸俗的女子,根本不配跟赵宁比。
就算嬴无忌帮忙解了魔种,也会跟自己渐行渐远。
虽然嬴无忌没有这么做。
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若自己对他的信念丝毫不顾,如何才配当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连一个合格的妻子都不愿意当,又凭什么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花朝握了握手心的丹青妙笔,神色有些挣扎。
但最后,一切挣扎烟消云散,她笑着仰起了脸:“多谢父亲教导!”
罗偃笑了笑:“这天下从未太平,说起来也是我害了你。”
“不!”
花朝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释怀:“父亲从未害我!”
罗偃从怀中取出一支玉钗:“若是可以的话,等我死后,将我和这册戏文与这支玉钗一同埋葬。”
玉钗上。
刻着一个“玉”字。
花朝重重点头:“女儿知道了!”
罗偃摆了摆手,笑道:“你先出去透透气吧,有老友过来看我了。”
“嗯!”
花朝站起身,朝牢外走去。
刚好与进来的魏桓擦肩而过。
魏桓走到罗偃对面,转头望了一眼花朝的背影,啧啧感叹:“她与你发妻长得可真像!”
说这话的时候。
他有些阴阳怪气的。
不过看到罗偃一手抱着戏本,一手攥着玉钗,神色不由缓和了些。
在罗偃对面坐下,斟了两杯清酒,把其中一杯推倒了罗偃面前:“妹夫!喝一个?”
“干!”
罗偃笑着跟他碰了一个。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魏桓有些感慨:“之前我还好奇,为什么清玉对你那般死心塌地,这些日子你在新地的表现,让我明白了,清玉的眼光没错。
其实你应该等等的,等到三家分黎之后,魏国同样能够留给你变法。
又何必急于这一时,闹得你我不睦呢?”
罗偃笑着摆了摆手:“我身上背负的事情太多了,扛不了那么多年。若三家分黎能早个几十年,说不定我就跟你这个大舅子混了。”
“可惜!”
魏桓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对罗偃颇为欣赏。
如果这世上有魏国,这个妹夫必定能成为魏国贤相。
罗偃一直都有削弱贵族加强君权的念头。
若有魏国,自己便是他想要加强的魏王。
只可惜。
没有魏国,自己只是他想要削弱的贵族。
罗偃看着魏桓,感觉对方也老了不少。
他轻轻一笑:“也没多长时间了,再忍一忍!有朝一日魏国建立,你找到变法的人才了没?”
“没有。”
魏桓淡淡一笑:“妹夫借我两个?”
罗偃笑着摇了摇头:“等我下葬的那天,罗文罗武应该会出现,在新地这几个月,这两个小子学到了不少东西,我也给他们分析过魏家的局势,这俩小子悟性不差,知道变法应该朝哪个方向努力。”
魏桓有些感慨:“我就知道这俩小子找你去了!说起来清玉给我生了两个好外甥,就是她们母子仨倒了血霉遇见了你。不过你帮我培养人才,赵暨就不会说你什么?”
罗偃笑道:“赵暨让我给你带句话:好好揣摩变法之术,趁着有生之年,把那些吃老本的蛀虫全都清理掉,到时黎国吞魏的时候好下嘴!”
“他在口出什么狂言?”
魏桓鼻子都快气歪了,拍了拍屁股站起了身:“同样的人才,你没留给韩赭吧?”
罗偃反问:“韩赭又没有妹妹嫁给我,我为什么要帮他?”
“也是!”
魏桓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这小老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的儿子献祭了一个又一个,咱可不能跟这么埋汰的人合作……不对!还是得合作,不过最后一次了!”
一想到等会自己跟韩赭又要打配合。
他就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念头都有些不通达。
他摆了摆手:“我在外面等你!”
等魏桓离开牢房之后。
一个狱卒小心翼翼地赶了过来:“罗相,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