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喝胡辣汤吖
儿臣不忍看到父王心血付诸东流,近一个月来夜不能寐,殚精竭虑,日日盼望着能帮父王解决这个问题。…
好在,终于想到了!”
听到他的这番话。
嬴无忌不由撇了撇嘴,他刚才还在好奇,赵郢那老匹夫准备怎么硬扛赵暨的怒火。
没想到第一招,就是让赵契来挡枪。
这为平陵君是真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为了在赵郢那边获得好处。
连亲生父王的胡须都敢拔!
而且是赶在大年夜的时候。
可真是一个满满事业心的大孝子啊!
“哦?你想到了!”
赵暨依旧在笑,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冷漠:“那你详细说说,究竟怎么才能解决新地无人可用的问题。”
赵契看着他的笑容,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畏惧。
却还是抬起头,壮着胆子说道:“禀父王!魏韩两地百姓不舍故土,再加魏韩两家从中作梗,想要从这两地迁走百姓,实在是太过困难。
但新地是我们赵氏花费大量钱粮,出动大军从狄国虎口中夺下来的,必须要好好经营,每浪费一个月都是巨大的损失。
这段时间,我们急需人口,却无百姓可寻,哪怕是赵氏故土,也舍不得那么庞大的人口。
儿臣曾经探了探长平侯的口风,发现他对迁百姓至新地并没有什么兴趣。
但儿臣对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让他松了口风,愿意迁到新地十万户百姓,等来年开春,再逐步说服赵土百姓,再逐步搬迁过去。”
说完之后。
他忍不住呼吸粗重地喘了几口气。
当着赵暨的面,他说出这些话,承担了莫大的压力。
他知道,如果只是说话的话,赵暨最多只是发发火,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惩罚。
自己毕竟有李家和周王室的背景,再加上大黎公子的身份,就算几方都没有那么重视自己,也会把自己当成与其他几家周旋的工具,只要不触犯禁忌,没有人会想着去毁掉一件工具。
这番话,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因为他此行,只是为了帮长平侯分担压力。
只要把这话说出来,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而且他已经做出了充足的预案,不论赵暨怎么质疑这个做法,他都能诡辩几句,最大程度把自己的责任摘出去。
却不料。
赵暨根本没有质疑这个决定,反而问了一个让赵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这么说,你也觉得徙民令处处受阻,是因为魏韩两家从中作梗?”
赵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
赵暨冷笑一声,眼神愈发漠然:“既然你认为魏韩皆是歹人,之前一个月又为何在朝堂上一言不发?难道孤养你这么一个儿子,只是为了私下发牢骚用的么?”
赵契:“……”
这个切入点太新奇,实在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怎么都不攻击观点,直接人身攻击了?
赵暨漠然扫了他一眼,缓缓问出了一个问题:“王室公子犯了大错,听训斥的时候,应该站着听么?”…
赵契脸色一僵。
咬了咬牙。
只能跪在地上:“儿臣知错!只是魏韩两家找的理由太多,儿臣有心弹劾他们私心作祟,却找不到弹劾的理由……”
赵暨直接挥手打断:“若你用心找,能找不到么?无忌,你说说,若你想要弹劾魏韩两家,有办法弹劾么?”
“有!”
嬴无忌咧了咧嘴,这个东西他还真准备过。
原本就是等待北征落下帷幕,用来跟魏韩两家打舆论战用的,到时候应该会交给罗偃,让这位老丞相跟魏韩两家开撕。
没想到现在就能拿出来。
他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父王!小作文都写好了!”
赵暨接过小册子,直接摔在了赵契的面前,厉声斥责道:“方才孤训斥无忌不会说漂亮话,你当真以为是在斥责无忌?
你身为一国公子,明明知道谁是谁非,面对魏韩却只敢当缩头乌龟。
既然这缩头乌龟你已经当了,又何必私下在孤面前康慨陈词?
这册子你看看,再回答孤一遍,当真找不到弹劾魏韩两家的办法么?”
“哎!”
赵契汗如雨下,只能哆哆嗦嗦打开册子,发现册子里面弹劾的话语逻辑无比清晰,将魏韩两家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了出来,不管几分真实几分夸大,说出来就是振聋发聩。
即使放在时常发生骂战的黎国朝堂,也是极其优秀的弹劾文本。
不过……
大家是不知道怎么弹劾么?
大家是根本不敢得罪魏韩啊!
明明就是不管吵得多凶都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谁会这个时候去触魏韩的霉头?
可册子甩在面前。
赵契只能咬牙认错:“父王之爱婿惊才绝艳,相较之下,儿臣实在笨嘴拙舌,阅此弹劾奏折,实在五体投地!”
就算是承认自己笨,也不能承认只说不做。
赵暨却反问道:“只是笨嘴拙舌?”
赵契胸口发闷,继续补充:“简直愚钝不堪!”
赵暨冷笑一声:“既然愚钝不堪,那就不要妄议朝政了,徙民一事利害牵扯甚大,不是你能够插手的,回去禁闭一月,好好歇着吧!”
“父王!”
赵契慌了,虽然这也是惩罚,但完全没有给长平侯分担压力啊!
才刚说了几句话,就直接被关了起来,长平侯是不会认账的!
他赶紧解释道:“儿臣虽然愚钝,但此事却深思熟虑了许久,已经弄清楚了里面的利害关系,儿臣一心许国,父王万不可因为对儿臣的偏见,就忽视儿臣进献的良策啊!”
“哦?良策?”
赵暨看着赵契,忽然有种十分荒诞的感觉。
这个狗东西。
真的是孤的儿子?
心情愈冷冽,他语气就越平静:“你方才说,你说动了长平侯什么,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
赵契只觉得有万钧之力压在肩膀上,声音颤抖地复述道:“儿臣说服了长平侯,愿意迁到新地十万户百姓,等来年开春,再逐步说服赵土百姓,再逐步搬迁过去。”…
“放肆!”
赵暨怒喝,如平地惊雷。
赵契打了一个哆嗦,本来就跪在地上,被他这么一喝,差点浑身瘫软趴下去。
赵暨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怒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赵契面前,居高临下问道:“孤问你,这赵土,是孤的赵土,还是长平侯的赵土?”
坏了!
赵契心头一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的身体团团包裹起来。
他赶紧一个头磕下去:“是父王的赵土!”
赵暨又问道:“那赵土上的百姓,是孤的百姓,还是长平侯的百姓?”
赵契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当然是父王的百姓!”
赵暨眼神中杀气四溢:“那孤在问你!徙民令是孤要调动自己的百姓,为何需要你去说服长平侯,让他去劝说孤的百姓?”
赵契惊恐万分,扶着地板咣咣磕头:“儿臣失言,请父王恕罪!”
蠢!
我太蠢了!
赵契是真的慌了,这世上谁都知道,任何一个国家的王室与宗室都有彼此制约的关系。
在黎国,宗室在赵土的影响力,比起王室真弱不了多少。
想要调那么一大批百姓,若宗室不同意,哪怕是黎王也会处处掣肘。
可……这种潜规则能拿到明面上说么?
若赵暨不怒,尚且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他怒了……
赵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赵暨的眼神,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产生一种感觉:我爹想弄死我!
赵暨声音冷漠:“抬头!”
赵契纵万般不愿,却也只能抬头,但目光还是躲躲闪闪,根本不敢看赵暨的眼睛。
赵暨冷笑一声:“所以在你心中,长平侯才是赵土真正的主宰!另外,你明知魏韩乃朝廷祸患,却在朝堂上一言不发。所以,你今日给孤拜年,究竟是代表的长平侯,还是代表的魏韩两家?”
切中要害了属于是!
赵契慌得要命,连忙跪伏在地:“父王误会儿臣了!儿臣只是愚钝,却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儿臣就算再为不堪,也是一国公子,时时刻刻都会站在王室一边。儿臣只是一时湖涂,想到了昏招,绝对不可能给长平侯和魏韩两家当说客啊!”
他是真的慌了。
因为赵暨这一句句,完全是奔着弄死他去的。
就算不弄死他,这一国公子的身份也怕是要没了。
若真触怒了赵暨的逆鳞,流放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情况!
只能保全自己了。
赵暨眯了眯眼:“当真?”
赵契赶紧说道:“当然当真!儿臣何时欺瞒过父王?”
“倒也是!”
赵暨忽然笑了笑,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那你站起来吧!”…
“啊?”
赵契愣了一下,这态度怎么转变得那么快?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了么?
他想不明白,只能站起来。
赵暨上下打量着他:“孤再问你一遍,魏韩两家是不是歹人?”
“是!”
赵契回答得斩钉截铁。
赵暨又问道:“若长平侯提出徙民,是不是存在僭越之心?”
“肯定存在!”
赵契还未渡劫成功,怎么敢否认。
但他心中感觉有些不妙,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圈套。
赵暨笑了,笑得让赵契不寒而栗。
他看着赵契怀里的册子:“册子在你手中,那明日大朝会,知道如何弹劾魏韩两家了吧?”
赵契:“……”
赵暨继续说道:“若长平侯敢大言不惭,那你知道应不应该弹劾长平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