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喝胡辣汤吖
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大学派,却不乏有互相较劲的意思。
虽说百家盛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在三天之后,但今日的诸子宴已经算是前奏,又哪有怯场的道理。
他们齐齐望向宫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便有一个个学子,排着队将各家新研制的东西呈了出来。
“齐法家学子田文镜,结合医家学说新研刑具,镇魂针一套。伤身甚微,却疼痒难忍,痛彻骨髓,威慑力甚大,适用于流放囚徒,督促其修建工事!”
赵暨:“……”
众人:“……”
以往法家学子,呈出来的都是或大或小的新律法条文。
这货,居然搞新刑具。
虽说严刑峻法在变法中极为好用,但拿到百家盛会上,属实有些不太好看。
毕竟儒家讲究仁政,墨家讲究兼爱,道家也讲究无为而治。
对严刑峻法,那是相当不屑的。
嬴无忌也有些懵了,转身看向田文镜,却发现这货正满脸得意之色。
齐国的那个侍卫,抬着刑具展览了一圈便下去了,那密密麻麻的细长钢针,实在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田文镜,我甘霖……”
嬴无忌咧了咧嘴,这句话说得怎么这么顺呢!
田文镜皱紧了眉头:“嬴无……”
嬴无忌笑道:“我是说,能将法家思想和医者手段结合起来,田兄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想不到你一个质子,倒有几分眼光。”
田文镜看向嬴无忌的目光,竟然多了几分赞赏,虽然话里逼味儿有点重,但实实在在是夸人的话。
还骄傲上了?
众人听得一阵翻白眼,决定不搭理这个人。
“卫医家学子卫律绘制灵草图,改善聚元汤配料及烹制手法,使聚元汤药效提升三成!”
“吴墨者吴丹、黎墨者翟云,结合农学新研农具,可使开垦土地速度提高两成!”
“吴墨者吴丹、黎墨者翟云,结合兵家学说,新研守城器械……”
“吴墨者……”
一连串的小发明,让众人的眼睛亮了又亮,上位者不少都赞誉有加,尤其是赵暨。
虽说百家盛会是学术交流,对承办的诸侯国并没有明面上的优待,但作为东道主,谈起来肯定有不少优势,这些东西属实有些实用。
聚元汤本身就是寻常百姓与军队最常见的修炼资源,比起高端资源实在有些拿不上台面。
但偏偏是这种低端资源的改良,才有更大的意义。
嬴无忌不由多看了吴丹一眼,没想到他们居然搞出了这么多发明创造,经此一役,他在黎国的地位恐怕要提高不少了。
这波,属实有些出了风头。
吴丹下意识坐直了几分,在黎国呆了这么久,他第一次能把头抬得这么高。
可就在这时,偏偏听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虽然新鲜,却都是些旁门左道,墨者整日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难怪无官可做。”
这声音可太熟了。
果然又是田文镜。
他看吴丹抢风头,比自己被骂都难受。
吴丹忍不了:“翟老哥,他挑衅我们,你知不知道齐国使馆在哪?晚上干他!”
翟云也是气了一肚子的火:“知道!在城北一个小院子,随行了七个胎蜕境,灵胎最高的只有四品,我带几个人,随便干!”
田文镜:“……”
他脸色有些发白,只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这里不是齐国,得赶紧找补,不然一顿耳刮子是跑不了了。
可你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怎么?我说错了么?你们墨者在各国政坛都越来越边缘化,难道不考虑是自身的问题,反而想要堵别人的嘴?我只不过说出了实话而已,你们墨者的心志可真不堪一击!”
吴丹气急,撸起袖子就准备打人。
却被翟云一把扯住:“不必逞口舌之力,墨者的心气,又岂是他这种人能理解的?坐下,吃饭!”
“哼!”
吴丹虽然有些气不过,却还是坐了下来。
翟云看田文镜的目光有些发冷,但神色却比之前暗淡了不少,显然有些被这种话冲击到了。
“呼……”
田文镜看两人这种反应,微微松了一口气,真的好危险,下次一定要管住这张嘴。
看样子这顿耳刮子应该可以免……
“翟老哥,晚上还干他么?”
“干!”
田文镜:“……”
诸子宴虽然算是百家盛会的前奏,但毕竟只是一场接风洗尘宴,等众人把饭菜吃得差不多就也该结束了。
只是在结束前一刻,各家颇有地位的先生或学子,都受到了一份请柬。
故大多数人散去之后,场上还留下了近百人。
正戏要开始了。
众人好奇地看向赵暨,不知道这位黎王想要搞什么事情。
赵暨站起身,微微笑道:“诸位!请重黎殿一叙!”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赵暨都这么说了,便就一定有其道理。
如今在黎国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也不应当拂了他的面子。
于是在太监与宫女的引导下,众人随赵暨一同赶往了重黎殿。
与朝会不同,今日的重黎殿,给每一个人都安排了坐席。
落座之后,儒家夫子孟愚忍不住问道:“不知陛下唤吾等前来,所为何事啊?”
他粗略扫视了一眼,就知道各国颇有地位的儒生都留下了,其他学派的那些人也都很眼熟,并非寂寂无名之辈。
甚至还有另外几位能够胜任主讲者的夫子!
而且这重黎殿正殿,对黎国意义非凡,只有朝会与重大祭祀活动的时候才会启用。
赵暨所图恐怕不是小事。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赵暨身上。
芈星璃有些期待,黎国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很像变法的前兆,黎王这次的动作,想必跟变法密不可分。
赵暨微微一笑,直接开门见山道:“自从诸圣出走稷下学宫,百家虽未有衰落之势,却也很多年没有出现当年盛况了!孤观此,心甚痛,故近些年,以举国之力,惠及百家,终于使绛城成为新的百家圣地。
然未成学宫,盛况难现,所以孤打算斥巨资打造大黎学宫,邀天下有志之士入学宫,以现百家前所未有之辉煌,诸位以为如何?”
一番话毕,重黎殿一片哗然。
其实刚才他们已经隐隐有所感觉,毕竟也没别的事情需要这么多百家翘楚一起亲至了。
可当听到这些话从赵暨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震惊。
“黎王陛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几位夫子还未说话,田文镜这个小辈就已经先先站出来了。
赵暨看他了一眼,心情有些不愉悦,殿内百人他都颇为了解,这田威侯的私生子虽然能力不错,但嘴是出了名的臭。
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你就不要讲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笑着说道:“田世侄但讲无妨!”
田文镜清了清嗓子:“如今绛城的确繁华,有了印刷术后,百家书籍更是随处可见,他日更是能销往各国,惠及各国学子。
但恕我直言,绛城空有百家圣地之名,却无百家圣地之实。
丞相与平陵君,相加起来有门客近六千,收拢的百家学子皆以求官实现心中抱负而来,却无求学之心。
可即便如此,也无甚官职可做,只能郁郁久居人下,充当可有可无的幕僚。
世人皆道我稷下学宫衰落,然齐鲁大地依然保有孔孟之乡的底蕴,更是有一代代学子,前赴后继传承圣人之学。
陛下大黎学宫愿景虽然宏达,但有稷下学宫珠玉在侧,恐怕天下有志之士不会进驻。
既然如此,又何必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呢?”
他心里也是有数的,跟君王说话,当然不会与同辈那般尖酸刻薄。
可这些话,还是有些不中听。
嬴无忌收到老丈人的眼神信息,当即上前一步:“田兄这话就不对了,你说百家学子入绛,便没有了求学之心。
但只要田兄愿意睁眼看看,就知道各大书局的百家着作,每日销量早已超过了齐国的两倍。
这不算求学,难道只有去齐国各位夫子面前求师,才叫做求学么?
至于官位,今日之前的绛城,的确无甚官位留给各位门客,但只要你有心,便能知道罗相所出之政见,近半源于门客之口,虽无官位,但何人敢言壮志无路可酬?
何况你们稷下学宫之所以衰落,都是因为田侯忧心学子四海为官,威胁齐国或者说田家的地位。
如今留于稷下之人,学子几何,被田氏豢养者又有几何?
田兄口中的求学之心,便是如此么?”
“这……”
田文镜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提起稷下学宫,只是用来拉踩一下绛城。
但稷下学宫衰落,却是不争的事实,稷下学宫始于田氏,却也终于田氏,那代稷下出了天才,成了别国能臣,对齐国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才被当年的田侯视为眼中钉,导致了稷下的衰落。
如今的田威侯对此事悔恨不已,曾多次试图重现稷下之辉煌,却发现早已失去了百家学子的信任,导致屡次无功而返,每每思之悔恨不已,恨不得冲进祖坟,把亲爹的坟给刨了。
他憋得很难受。
如果是私下谈论这些问题,他肯定会把话题对准嬴无忌,从反驳观点,变成进攻本人,区区质子赘婿看法实在浅薄之类。
但当众这么说就太掉价了。
可恶!这重黎宫限制了我的发挥。
不过这时,孟愚把话题接了过来:“黎王陛下!稷下之衰落,吾等皆有责任,每每念此,心中惭愧不已。若真要建第二座百家学宫,绛城也的确是不错的选择,然稷下前车之鉴,能成为黎国的后车之师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扫过众人。
以前的稷下学宫,乃是天下学子心中真正的圣地,根本不是如今的绛城能够比拟的。
那时天下学子,皆往稷下求学。
学成之后,又散布各国,各自实现心中抱负,为各国培养无数肱股之臣。
田侯正是因为如此,才感觉到了威胁,下强令约束学宫学子只能通过田氏为官。
这些学子不少想要报效母国,也有不少在齐国无法实现抱负,各家夫子更是性情高洁,入朝为臣可以,但被豢养起来当猪狗就太侮辱人了,所以稷下学宫衰落了。
天下读书人,谁不想圣地重现?
若圣地重现,管它在哪个地方,都能让人心向往之。
可稷下的前车之鉴,却难免让他们心生惴惴。
尤其是墨家夫子乌问,神情更是有些不好看,因为当年墨家反抗是最激烈了,在墨者心中巨子才是至高无上的,怎么可能留下给田侯当狗?
赵暨朗声大笑:“自然可以!学宫建成之日,便只是天下学子求学的地方。若来,大黎夹道欢迎,若走,大黎毫不阻拦,甚至以礼相送。”
“当真?”
“孤可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