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 第387章

作者:携剑远行

在他印象里,陈霸先非常有才能,而且也有与之匹配的心机,很难被人三言两语打动。既然陈霸先已经带兵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就已经说明,对方有了全盘的计划。

萧绎能开出什么价码呢?难道让陈霸先去当皇帝?要陈霸先这样的人放弃现在的立场,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

“如此也罢,那是他的损失吧。”

萧绎意兴阑珊的说道。

一支又一支不同势力的军队前来“勤王”,让他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似乎台城里面的那个位置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萧纶能来、萧映能来,是不是意味着……刘益守也能来呢?毕竟那位现在已经屯兵江宁了,想做什么不问可知。

“殿下,我们的兵力还很富余。而且昨夜虽然羊侃用火墙挡住了我们,但是土山却也垮塌了。下次攻城,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王僧辩目光如炬,指出了昨夜羊侃他们最大的损失。老天爷确实是两边都帮,但帮自己这边毕竟更多些。

城墙上的土山没了,现在是城外的土山比较高!如果继续攻城,羊侃就只有咬着牙拼伤亡。然而,台城内又有多少士卒可以填进去?

羊侃可以很轻松的对付那些“巧办法”,唯独对王僧辩想的“笨办法”,一筹莫展。

“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啊。”

萧绎的语气虽然平静,却隐隐带着威胁,他已经快要丧失所有耐心了。

王僧辩很明白,这位爷脾气非常不好,一旦发飙,六亲不认,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连忙拱手道:“一旦部曲稍作休整,下次攻城,末将亲自上阵。”

这就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萧绎微微点头,翻身上马就走了。

……

江宁城的签押房内,众将都已经到齐。刘益守一脸肃穆,环视众人,一言不发。

王伟见状,拱手对刘益守说道:“主公,如今樊猛部已经撤离秦淮河南岸,请主公下令!”

“这次不分兵,杨忠为先锋,于谨统帅中军,其余各部听于谨号令。我亲自坐镇江宁城,留五千人马随时支援你们,胡僧祐、潘乐为我部副将。

台城周边局势复杂,尔等可以随机应变。本战目标只有一个,将台城周边所有军队全部驱赶出建康,不以歼灭某一支军队为重要目标,你们听明白了么?”

“谨遵都督号令!”

众人齐声说道。

“陈元康随于谨一同出发,王伟随我身边听命。再次强调,不得攻打台城!违令者军法从事。”

刘益守又耳提面命的交待了一句。

众将都离去后,他才像是身体力气被抽干一般,瘫坐在胡凳上。

“主公,一切齐备,不用担心的。”王伟小声劝说道。

“你去盯着战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刘益守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

现在的感觉,跟成绩中游的考生高考完最后交卷差不多。

除了如释重负以外,就是完全摆脱不了的忐忑不安。

第408章 挡我者死(上)

陈霸先占据乌衣巷,让王僧辩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萧映有恃无恐的派兵,不过是因为萧绎还未入主建康。一旦入主建康,萧纲身死,那么萧映就再无“勤王”的理由。

他总没办法让自己当皇帝,萧纲不在,号召力会猛然下跌,难以服众。

跟萧绎简单商议过后,王僧辩决定今夜强攻台城,抢在陈霸先动手之前,解决掉最大的麻烦。这也算是擒贼先擒王了。

建康对于南朝来说有着极为强烈的象征意义,各地豪酋们只认准一点:入建康者为王,任凭其册封,听调不听宣。

自东晋以来就是这个规矩。

台城南面的城楼上,羊侃面色凝重看着湘东王大军陆陆续续登上城外的土山,但是暂时还没有发起进攻。光秃秃的土山上全是火把,看起来甚是滑稽。

“你带着羊氏的家将家丁,护送陛下出城,从北门走,往玄武湖那边跑。”

羊侃手扶佩剑剑柄,目视远方,不动声色的对儿子羊躭说道。

嗯?

羊躭以为自己听错了。

“父亲,您刚才是说……”

“让你带着皇帝跑路!”

羊侃不悦的瞪了羊躭一眼说道。

不是吧,台城主将现在就想着后路了?

羊躭压低声音说道:“父亲,我们能守住的,台城内兵马还有不少,我们……”

羊侃摆了摆手,打断对方的聒噪。

“看样子,守不住了。”

羊侃叹息一声,多年来的敏锐直觉,让他察觉到,对手今夜的举动很不寻常。再者,土山比城墙高一大截,大势已成。对手可以在土山上居高临下射击,就是抛火油也玩死城墙上的守军了。

这些事情年轻的羊躭不懂或许还情有可原,但要是久经战阵的羊侃也不懂,那就是学艺不精为天下笑了。

“父亲,出台城后,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处,能去哪里呢?”

羊躭无奈反问道。

“从玄武湖出长江,辗转去三吴之地啊。”羊侃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真是不怎么灵光,平日里很机灵一个人,关键时刻分不清状况。

打发走羊躭以后,羊侃发现王僧辩已经开始动手了!

一根又一根涂满猛火油的火把,被攻城一方从土山上投掷下来,砸到城墙上顿时一片火海。前两天羊侃送给湘东王大军的“厚礼”,如今王僧辩原数奉还。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时攻城的湘东王大军建制大乱,城墙上都是他们的人,被火油霍霍了死伤惨重。可如今那些人都在土山上,而城墙上却是羊侃麾下的台城守军,谁更惨一目了然。

然而,还有个问题羊侃想不通。把南面城墙上烧得一片火海,王僧辩麾下的精兵要怎么登城呢?火焰可没什么“敌我识别”,猛火油一类的东西更是沾上以后拍都拍不掉。

正在思索间,城墙上的守军伤亡惨重,朝着南面城楼撤退。羊侃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命士卒们暂时撤离城墙。

跟敌军还可以厮杀,要是跟猛火油拼命,纯属找不自在。当然,他并不担忧王僧辩趁机攻城,就让大火烧一阵呗。

战局总体上说是对守军不利的,尤其是城外那个土山。但王僧辩若是要入主台城,也得拿人命来填!

“羊将军,敌军开始用沙土灭火登城了。我们想过去,他们用箭矢掩护,我们的人没法靠近啊。”

一个台城的原禁军守将焦急的对羊侃说道。

“知道了,敌军可能要入城,把队伍集结起来,准备在三重墙外作战。”

羊侃沉声下令道。

堆土山这种战法为什么无解,就是因为它可以从高度上消解守城一方的优势。动作虽然慢,然而一旦土山堆好,就会让守城一方陷入极大被动。

羊侃已经知道台城外围城墙不可守,准备打“巷战”。

随着羊侃一声令下,台城守军开始执行事先就准备好的“二套方案”。以三重墙的大门“大司马门”为核心布防,死守皇宫、太仓以及从北门逃跑所需的必要通道华林园。

……

看到王僧辩带兵攻入了台城,羊侃似乎放弃了外围城墙的防御,萧绎总算是松了口气。

台城屹立不倒是因为什么?还不是仗着外墙高耸!失去外城墙的保护,就像是小娘子引壮汉进闺房一般。

身上虽然还穿着衣服,但是……也就那么回事了,迟早要沦为壮汉的玩物。

“殿下,秦淮河南岸,有大军正在渡河。怀疑是淮南边军刘益守部。”

樊氏兄弟的兄长樊毅,面色难看的对萧绎禀告道。

樊猛一走刘益守就来,真是个见缝插针的混蛋。樊毅心中大骂刘益守是个小机灵鬼。

“渡河?”

萧绎面色突变,这才想起来樊猛部已经被调往朱雀桥防御陈霸先了。而王琳部则在朱异豪宅附近监视萧纶军的动向。

萧纶虽然大败,但主力仍在,同样也是不能放任不管。

“这样,你带本部人马阻止刘益守的人马过河,再命王琳部回援。”

听到萧绎的话,樊毅囧着脸,不知道要怎么去执行这道命令。

王琳是萧绎的小舅子,平日里就飞扬跋扈,麾下一帮兄弟都是亡命之徒。樊毅自己不过是“刚刚”投靠过来的将领,王琳会听他的么?

去阻挡敌军过河就更扯淡了。樊氏兄弟拉拢的部曲,都在樊猛那边,如今都在朱雀桥。萧绎麾下的湘州兵马,哪里能听自己这个“降将”的指挥呢?

樊氏兄弟都是人才,只可惜,打仗并非单打独斗。若是没有部曲,将领便什么都不是。

“还愣着做什么,军情紧急啊!”

萧绎不悦的斥责道。

“殿下还是修书一封为好……”

樊毅讪讪说道。

“罢了!”

萧绎烦躁的开始挥毫写信,墨迹干了以后,将贴身玉佩交给樊毅说道:“派人去送信,然后拿着信物去调兵。”

“喏!”

樊毅大喜,拿着书信和玉佩便走了。

等他走后,萧绎长叹一声。刘益守派兵渡河是一个很坏的消息,但他不认为对方能把自己怎么样。王僧辩都已经攻入台城了,大势已定。

刘益守来了又能如何?

想了又想,萧绎感觉还是给对方写封信比较好,毕竟自己马上就是建康之主,能不跟这位“淮南王”动手那是最好了,毕竟大家还是亲戚嘛。

……

秦淮河南岸,火把林立,浩浩荡荡颇有威势。

河岸边,陈庆之之子陈昕正在指挥白袍残部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栈桥”抛入秦淮河。许多栈桥依次排开,用粗麻绳相连,很快便搭起了一座浮桥。

白袍军兵员来自湖边水寨,最擅长这种水上耍功夫的事情。不一会,陈昕便来到于谨面前拱手说道:“于都督,浮桥已经架设完毕,共有五座,请大军渡河。”

“做得好!”

于谨微微点头,喜怒不形于色。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白袍旧部精兵十分好用。

然而若是没有萧衍的“遗诏”,若是没有扶持萧欢入主台城的策略,想驱使这波精兵可谓是难如登天。

于谨心里很明白,其实战争的胜负,远远不在战阵搏杀,而是双方比拼实力,比拼策略,比拼大势。萧绎自己称帝,这一波他就已经输了,无非是输多少而已。

“于都督,我部已经渡河完毕,杨将军(杨忠)派末将来询问下一步该如何。”

正在这时,已经渡河成功的前锋杨忠部派出斥候来传递了消息。

动作好快!应该是陈昕一边架桥,杨忠就派人一边渡河了。

“命伱部攻占太社与太庙,在那里布防,等待下一步行动。”

“喏!”

传令兵匆匆离开,于谨眯着眼睛查看远处的灯火,那是台城南门的方向。

事先刘益守就有定策,主要是两大原则。

第一个切忌分兵,无论有几路敌人,只管一路打回去即可。

第二个更简单,先击破萧绎兵马,其他的人,可以先放一放,要排除干扰,不要做不紧急的事,更不要做没必要的事情。

“若是萧绎此刻攻打台城,我们带兵攻土山后方,必能大破之。”

陈元康笑着说道。

其实于谨也在想这个问题,可万一萧绎现在没有攻城呢?

“我军修养多日,士气高涨,可以一战。萧绎兵马鏖战多日,体力不支,如今正是击破他们的时候。”

看到于谨似乎还有些犹豫,陈元康忍不住建议道。

“主公大事,在下忐忑不安,唯恐有负所托啊。”

于谨叹息道,他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平日里刘益守在还不觉得,将统兵大权交给他以后,才感觉好多事情和想象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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