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 第359章

作者:携剑远行

光州、义州,都是挨着安丰州,靠近河南之地,这里是防备荆襄那边起兵的第一道防线。看样子,萧衍不但是要把萧欢或者萧詧扶上位,似乎还有“削藩”的意图啊!

此举就是针对萧绎而来的。

不过以萧梁王爷外镇的制度,外放藩王造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微臣领命。”

刘益守双手拢袖行礼道。

“此事切不可张扬。等接回萧欢与萧詧二子,朕即会宣布新任太子。一切就拜托了。”

萧衍抓起刘益守的双手,用力的握了握。

“请陛下放心,此事微臣一定办好。”

“嗯,你办事从未让朕失望过。”萧衍微笑点头说道。

等刘益守告退以后,萧衍这次叹息一声,几个儿子的那点心思,真是一点隐藏也没有了。此番换回萧统一脉,也算是“拨乱反正”吧。

“陛下,请用膳了。”

一个宫人端着盛满豆粥的小碗,来到萧衍身边。

“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朕等会吃。”萧衍不耐烦的说道,对于这个打断自己思绪的宫人有些不满。

“你这奴婢,为何还不退下?”萧衍迷惑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位面目狰狞的宫人问道。

……

带着源士康来到建康外城,还未出篱笆(建康外城郭没有城墙),眼尖的源士康就看到有一队人马在盘查来往行人。

“主公,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些人的军服,并非禁军制式,倒有点像是边军的。”

进城的时候啥事也没有,出外城的时候反而盘查森严,联想到萧衍刚刚给了自己两个州的调兵权,绝不可能算计自己,那么答案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走,从北面玄武湖溜出去!”

当机立断,刘益守带着源士康往建康城北而去。他觉得,萧衍有极大可能是出事了。

刘益守猜得不错。

这年冬天,临近春节。萧衍被人刺杀于台城显阳宫,太子萧纲接管了宫城,并有宫人指认不久前面圣的刘益守身怀利刃,行刺天子后扬长而去。

萧纲随即下令全城搜捕刘益守一行人,同时宣布继位为天子。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379章 不装了,摊牌了

毗邻玄武湖的鸡鸣山上,有一队隶属于台城禁军系统的梁军在巡视。这些人搜得很仔细,一草一木皆不放过,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而此时山上那座当初被萧衍赐予刘益守的府邸,也就是前朝刘宋建平王府,这里空无一人如同鬼宅一般。大风一吹,屋檐上的积雪抖落,无声的诉说着此处的荒凉。

“这里是驸马府,刘益守尚未被定罪,你们贸然闯入,得罪了他,将来难免会被穿小鞋。”

带队的羊侃对麾下禁军说道:“羊躭、羊球,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余的人在此地守卫,严密监视各处动向。一旦有状况,立刻派人入府向我禀告。”

羊侃十分贴心的不让麾下禁军进入昔日建平王府邸,其实也是一种政治上的保护。毕竟,这是跟萧衍遇刺有关的案子,而嫌疑人刘益守似乎又是“畏罪潜逃”。

无论是抓到还是抓不到,都是件麻烦事,普通人卷进来必定粉身碎骨。

“谢羊将军体谅,谢谢。”副将十分讨好的说道,能在台城混的没一个傻子,刘益守乃是纵横两淮的大都督,刚刚把俘虏辛纂献给萧衍,他有必要去行刺天子么?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太子萧纲栽赃啊!

万一刘益守麾下数万精兵来找茬,谁扛得住?

副将不仅没在府邸周围巡视,反而带着兵马下了鸡鸣山。总之,将来出什么事情都跟自己没关系了,羊侃扛着就好。江湖险恶,安全第一。

进了昔日建平王宅院后,羊侃对两个儿子羊躭、羊球说道:“快去看看你们妹夫是不是躲在这里,找到他以后,带他来见我。”

羊躭与羊球二人幸灾乐祸的对视一眼,脸上带着神秘微笑,开始在府邸内四处搜寻。

不一会,已经换上一身普通人家才有的布衣,衣服上面还打着补丁的刘益守,满脸讪笑的被羊侃两个儿子带到书房里。

羊侃看到刘益守平安无事,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家两个混球快点出去。

“昔日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么也有今日之困?”

等羊躭、羊球出去以后,羊侃忍不住揶揄道。

“龙游浅滩遭虾戏,没办法的事情,唉。”

刘益守唉声叹气的,只知道建康城内的军队到处在搜捕自己,唯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这张臭嘴啊……”

羊侃摇了摇头,懒得计较对方暗示自己就是那“虾米”的事,他压低声音道:“天子遇刺身亡,就在你前脚离开建康宫之后。现在凶手指认事情是你做的,太子和中枢大臣们却装聋作哑,只是下令抓捕你回去对质。

依你之见,回台城,还是回寿阳?”

羊侃的问题一针见血。

“事到如今,想回台城也不可能。大丈夫岂可立于危墙之下?行刺者办事如此粗暴,必不是太子萧纲所为。

一个宫人肯定是背不动谋刺天子的责任,我这个替罪羊最方便了。”

刘益守冷哼一声,接着将萧衍告诉他要换太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告知羊侃。此时回台城见萧纲就是找死。

“看起来,是天子事有不密,被人先发制人了。”

羊侃沉吟道,他也同意刘益守的看法,萧纲或许有弄死萧衍的想法,但直接在台城里这么明火执仗的来一刀,简直就是在脸上写着“我弑君弑父”。

萧纲想栽赃刘益守,足见其病急乱投医,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昏招呢。此事背后真凶另有其人。

“那你想怎么办?”

羊侃沉声问道。他政治素养比一般将领高不少,该站队的时候从来都不犹豫。

“遵照天子遗诏,去荆襄将萧欢萧詧二人接到寿阳,奉诏勤王!”

被人从背后捅一刀,刘益守也是气得不行。不用点兵戈,别人还以为他是泥巴捏的呢。

“孝心可嘉,只可惜,遗诏在哪里,给我看看?”

羊侃冷笑嘲讽道,很明显,遗诏这种东西,刘益守是没有的,毕竟,谁也想不到萧衍会被人行刺于显阳宫啊!

“天子还来不及写,你就当我空口无凭好了。大丈夫顶天立地,清者自清。”

刘益守也很光棍,总之事情就这样了呗,还能怎样。

“天子百密一疏,如此,麻烦大了。”

羊侃叹息一声,知道梁国大乱即将开启。

洗脱不掉弑父罪名的萧纲,同样是洗脱不掉弑君罪名的刘益守,还有被萧衍扶持,但毫无凭证的萧欢与萧詧,这几个就不说了。

在湘州野心勃勃,四处招兵买马的萧绎,还有整天咒骂萧衍快死的萧纶,脑子有点混,很容易被人教唆的萧续,这些都不是省油的灯。

外加远在益州的萧纪,还有梁国一大批萧氏宗室(萧衍兄弟的后人),估计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更多的,那些江州豪酋,闽浙豪酋,广州豪酋,南越豪酋之类林林总总的酋帅们,哪个又是好说话的人呢?

这些矮子里面虽然有几个“长子”,但是纸面实力并没有绝对的优势。很显然,乱局绝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估计不久以后,奉诏讨逆的檄文就会遍地开花。

羊侃无奈叹息一声道:

“虽然你愿意奉诏勤王,但我觉得,现在扶太子一把,可以快点稳定梁国的局面。如今的格局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太子坐镇建康削藩,对付他的那几个兄弟。

把他那几个兄弟收拾了,其他人也就接受他是新天子了。”

羊侃的意思,似乎是想将错就错,把萧纲扶起来。

他还是觉得,刘益守和萧纲,其实都是被某个人给坑了。那个人布下的局其实也不见得很高明,更有可能是萧衍死得很偶然,恰好是在刘益守与萧衍见面之后。

不然这条毒蛇潜伏在萧衍身边,想什么时候出手都有机会。

“天子说了,传位给萧欢或者萧詧,总之是萧统一脉的后人。大丈夫言而有信,我接了这活,那就必须要去完成,如此而已。”

刘益守义正言辞的说道,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己以外无人知晓。

“明白了。”

羊侃微微点头没有再劝,而是压低声音道:“玄武湖边没有船,我晚上派你大舅子来接你,送你渡江去江北。后面要如何,你就一路保重,自求多福吧。”

乱局才刚刚开始,羊氏要怎么站队,尚且为时过早。羊侃显然是打算继续在台城内担任直阁将军。

这也是一条保险的路,至少目前看起来如此。

“对了岳父大人,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呢?”

刘益守自认为不想办法出外城,却返回建康内城,也算是“反向操作”。若是在战场上,类似举动往往可以逆转乾坤,绝对是“神来之笔”了。

“某人素来爱用奇计,胆大心细,不拘一格。如今外城盘查严密,还有游骑巡捕于建康周边。唯独内城空虚,都以为你早已逃出建康。既然你能想到,又如何判断别人无法想到呢?”

羊侃略有些得意的说道,这次他可是把刘益守逮了个正着。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预判了你的预判。刘益守恍然大悟,拱手说道:“受教了。”

“行了,你好好躲着吧。”

羊侃慢悠悠的走出书房,回头看了一眼刘益守,意有所指的说道:“战场刀剑无眼,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冲在前面了。皇位之争必然是以命相搏,如今你已无任何依靠,凡事三思而后行啊。”

刘益守啥也没说,双手拢袖给羊侃行了一礼。

等羊侃走后,源士康鬼鬼祟祟的走进来,压低声音说道:“主公,羊侃真的可信么?如今的情况可不比以往啊!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看到源士康那一副高大的身躯却又显现出紧张异常的模样,刘益守就感觉有些好笑。

“你知道为何我们出门那么多次,每次都是平平安安的,唯独这次却出事么?”

刘益守微微一笑问道。

源士康一脸懵逼,摸了摸头说道:“这个在下可真不知道啊!”

“因为你这次没有说:如果有事,在下定然护卫主公周全。所以就出事了。”

刘益守忍不住揶揄说道。

“呃,这个……”源士康无言以对,只觉得刘益守真踏马心大,眼前这节骨眼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放心吧,羊侃可以信任。”

这就可以信任了?源士康觉得刘益守以往挺英明的,现在倒是有点天真。

“萧衍不在了,梁国就如同一口沸腾的锅,热闹起来了。”

刘益守长叹一声,萧衍死得太不是时候了,起码,等自己拿到河南二州的兵权,把萧詧等人安置在建康以后你再咽气也行啊!

如今萧衍给的那些赏赐全都不可能兑现了,而为了争取梁国国内很多人的人心,自己却依然需要将萧欢萧詧等人找来,派兵入建康“勤王”。

转战千里,难度可想而知。

“先休息下,晚上再走。”

刘益守开始闭目养神。

……

萧纲看起来并不像局面表现得那样从容。

在第一时间接管了台城的防务,并与羊侃达成共识后,萧纲依旧面对一系列的问题,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如何才能向朝臣们证明,萧衍之死,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真正的凶手就是那名宫人,他在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凶手,弑君的人是刘益守之后,就咬舌自尽,死无对证!

直到那时候,萧纲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结局其实并不比“畏罪潜逃”的刘益守强多少。因为刘益守作为两淮强藩,手握重兵之下,他实在是没理由在面见天子的时候动手。

相反,太子东宫就在建康宫隔壁,咫尺之遥。太子丧心病狂的派人弑君弑父,似乎逻辑上更靠谱一点。

“为今之计,应该如何收拾局面?”

显阳宫内,萧纲沉声询问一脸震惊,还未从萧衍被刺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的柳津说道:“本王要怎么跟朝臣们解释这件事呢?肯定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宫变!”

萧纲咬牙切齿,面色黑如锅底。

“殿下,如今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已经不需要再过多的去纠结了,唯有速速登基,转移焦点,才能化解危机。”

柳津十分笃定的说道。

萧纲眼睛一亮,抓着柳津的袖口问道:“要如何处置?”

“一个宫人是扛不动弑君罪名的,若无人指使,他不可能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而一旦有人指使,旁人猜想,那个幕后之人必然是太子您。

所以,弑君的就只能是刘益守,只有他才扛得动这个罪名。”

柳津面部都有些狰狞,他知道这个决定一旦作出,势必会激怒刘益守,更是会让两淮大乱!

然而,如果不这样,在弑君罪名的阴影下,萧纲还能获得多少朝臣的支持,恐怕就很难说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委屈刘益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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