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 第220章

作者:携剑远行

不,不是那个方向!

陈庆之瞬间明白,对方这是在把拳头收回来,等再来的时候,必定是雷霆一击!

区别只是在于,对方究竟是给自己雷霆一击呢,还是给元颢雷霆一击。从目前的情况看,尔朱荣极有可能是要分兵,然后派人绕过北中城,偷袭黄河北岸的城池!

接下来就是渡河,攻打荥阳。

这特么就无解了啊!

陈庆之仰天长叹,自己再怎么牛逼,也带不动元颢和他手下那帮“猪队友”。

尔朱荣在给陈庆之出选择题。如果你守住北中城,那么我就绕路打荥阳,然后从虎牢关打进洛阳。

如果你要增兵荥阳,那更简单,我从河阳关南下直取洛阳。

怎么看都是你输!

“传令下去,今夜大军撤退,前往河阳关。”

前往河阳关?

马佛念有点不明白陈庆之到底在想什么。敌退我进,现在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

怎么能尔朱荣退,我们也退呢?

“都督,尔朱荣是撤退了啊。”

马佛念不解的出言提醒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必多言,传令下去即可。”

陈庆之没有对马佛念多说什么,他对接下来的战局已经有了判断,心中也有了决断。

这天,尔朱荣和陈庆之二人,都选择了“退一步”。丢失了北中城,白袍军已经无法监视黄河北岸尔朱荣大军的兵力调动。

……

建康城内同泰寺(鸡鸣寺前身)中的大佛阁顶楼,身材消瘦的萧衍,正在跟一个面色和善,胡须浓密,穿着僧侣黑色常服的老和尚下棋。

那老和尚棋艺颇为精湛,跟萧衍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的厮杀,好不热闹。

“冠达大师(萧衍法号),这一局,你输了。”

那老和尚笑眯眯的说道,指了指棋盘中的一个位置。

萧衍先是一愣,随即思索片刻后大笑道:“是贫僧输了,道希大师棋艺精湛,贫僧佩服之至。”

两人以佛法相交,不论俗世地位,所以萧衍也只是个和尚,道希也只是个和尚而已。

正在这时,朱异急急忙忙的拉开门,满头大汗将一个纸卷双手呈到萧衍面前。

“直接说吧,道希大师是方外之人,无涉军国大事。”

“喏!刘益守出奇兵击败前来征讨的费穆,如今已经完全控制雍丘周边数百里的各城各县!陈都督的白袍军……只怕是,没法回来了。”

北伐的白袍军,现在在梁国政界军界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这已经不单单是陈庆之和白袍军的事情了,这关乎到梁国的国威和三军士气。

萧衍微微皱眉,摆了摆手,示意朱异退下。今日在道希大师面前丢了面子,萧衍被恶心得一塌糊涂。

“当年贫僧在洛阳的时候,与那刘益守有过往来,姑且还有些许薄面。可否将这些事告知贫僧,然后贫僧或许能跑一趟睢阳,让刘益守必要时放开睢阳的通道。

冠达大师以为如何?”

道希大师笑着问道,萧衍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走自己的路,让坏人无路可走

第230章 要脸还是要命

夏风带着一丝丝的燥热吹过,洛河两岸的垂柳已经变得翠绿,一切都生机盎然的模样。然而,周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并不能掩盖城中烽烟四起的乱象!

洛阳城内以元颢为首的那些人,早就从伊阙关逃走了。官府彻底停摆,城内盗匪四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反正也没人管。

自从陈庆之退到河阳关之后,尔朱荣就命尔朱兆选精兵五千,一路向东温县、平皋等地进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调五百轻装士卒,趁夜色乘船强渡黄河,一举攻陷官渡!

第二天,后续部队渡河,完美复刻白袍军的战术,抛弃辎重,只选最精锐的精兵突进,打乱元颢麾下那些鱼腩们的防守节奏。

果然,兵力空虚的荥阳几乎是不做抵抗就陷落了。荥阳原先的主力在哪呢?在费穆那边呢,跟着费穆一起南下睢阳了,一去不回。

攻陷荥阳后,尔朱兆砍了杨愔堂兄杨昱的脑袋,派人送到周边县城示威,几乎是兵不血刃, 就让虎牢关外的那些墙头草们倒戈了。

大批辎重粮草被送到荥阳来, 尔朱兆麾下的精兵得到物资补给,重新披甲上阵(之前为了赶路都是轻装),被元颢任命的虎牢关守将,也就是费穆的次子费孝远, 同样是不战而降!

尔朱兆大军几乎是郊游一样的进驻虎牢关。

局面的迅速崩坏, 吓得日夜在洛阳城内喝酒吃肉玩女人的元颢瞠目欲裂!

死守洛阳?不存在的!

通知陈庆之?这不可能!

元颢什么措施也没有,只下了一道命令, 就是带着他的亲卫数百骑, 从洛阳南门而出。北面的河阳关有陈庆之在镇守,然而, 元颢的打算, 是丢掉洛阳,让陈庆之绝境下跟尔朱荣死磕。

而他这个魏国“皇帝”呢?

没什么好说了,只要跑到梁国就是胜利。到时候在萧衍老和尚面前哭诉一下, 虽然不可能再让对方扶持自己在洛阳登基了,但是在江南温柔乡里活到老死,问题还是不大的……吧?

元颢跑路了,尔朱兆当然不会客气,直接带兵入洛阳,还是老样子, 烧杀抢掠怎么爽怎么来。几经磨难, 巍峨的洛阳城,号称千佛之国的洛阳城, 一次次的被蹂躏,早已面目全非。

兵就是匪,无非是穿上军服而已。一次次的底线被刷新, 大家也都麻木了。城头变幻大王旗,元子攸走了元颢来, 元颢走了元子攸又来, 一切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好多洛阳城里瑟瑟发抖的世家中人, 开始怀念当年那个叫刘益守的都督, 似乎他当年在洛阳的时候,虽然也是吃拿卡要, 却还总能稳住洛阳城的局面。

……

“哈……”

刘益守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精神不振的样子。此时此刻,在睢阳城府衙的书房里,王伟站在一张巨幅的地图面前, 在睢阳城以南的几个地方指了指。

“主公, 梁国有动静, 一直在蚕食魏国的国土,现在兵马已经到了荥城以南, 而且,我们的东面, 也都被梁国攻占了……”

王伟说得焦急,却看到刘益守心不在焉的样子。

“主公最近可是身子不适?”

王伟疑惑的问道。

刘益守摆摆手道:“春困秋乏夏打盹,都是正常现象。”

但是也没有你这样一大清早就打盹的好吧!

王伟叹了口气,肃然道:“主公, 现在梁国虎视眈眈,似乎对我们不怀好意!”

“我知道, 劝降的人就在路上呢, 我估计就快来了。梁国最近兵马的调动啊, 占地盘啊, 都是盯着睢阳呢。”

刘益守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他最近确实太累了,嗯,在床上很累。

现在夏天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妹子们啊,一个个穿得又清凉,晚上在书房看书,这些妹子们就像是狐妖一样的在身边晃来晃去。

明明是想跟自己来一发,可就是不明说!

“报!都督,洛阳那边的急件!”

阳休之心急火燎的走进来,将一封拆开的信递给刘益守说道:“都督,元颢从伊阙关南逃,尔朱荣攻破洛阳, 不, 是元颢不战而逃, 洛阳陷落。

尔朱荣给我们写了一封信, 还有元子攸的圣旨, 命我们堵住元颢南下的去路!”

阳休之为什么着急?因为元颢倒台了以后, 尔朱荣和刘益守的关系,就会发生质变!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尔朱荣一旦腾出手来,势必会出手教训形同独立,明里暗里都不把他当回事的刘益守。

说句难听的,刘益守除了跟尔朱英娥上床办事办得很尽心外,其他时候,根本就没把尔朱家放在眼里。

说句更难听的,刘益守这种态度,比那种仇视尔朱荣的人还要可恶。因为仇视尔朱荣的人,起码还把他当一号大人物。而刘益守对尔朱荣的态度就是有你我行,没你我也行。

那种发自心底的漠视与鄙视,虽然没明说,可是刘益守周围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

现在尔朱荣这一招就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元子攸发话,你是听还是不听?

“尔朱荣居然这么有脑子了啊。”

刘益守摸了摸自己的短须,心中暗自琢磨,这估计不是出自尔朱荣本人的主意。

“还有什么消息没?”

他沉声问道,至于元子攸的所谓“圣旨”,某人根本看都懒得看一下。

“还有个小道消息,说是尔朱荣麾下的高欢,嗯,就是贺六浑,私下里在京畿四处活动。此番尔朱荣能迅速入洛阳,跟高欢的游说不无关系。好多河北世家就是听了高欢的游说,所以对尔朱荣在黄河北岸活动不予理会。

这其中就很可能有河北高氏兄弟。”

阳休之感觉自己说话说多了,又补充了一句:“后面那些都是我猜的,但是高氏兄弟没有跟白袍军交战,也没有帮白袍军剿灭尔朱荣的兵马,这也是真的。”

知道这些就可以了!

刘益守微微点头道:“尔朱荣会带着大军,以追击元颢的名头南下。这道圣旨,其实我们遵循与否,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要不要去拦截抓捕元颢,抓了以后会如何,其实也并不影响尔朱荣的决策。到时候,他会带着大军到睢阳来,我们愿意投靠的话,少不得要夹着尾巴做人,要是不愿意投靠,只怕尔朱荣一句话,我们就成了元颢的同党。”

刘益守这些话发人深省,要知道,尔朱英娥昨夜都在他床上呢,要是思维幼稚的人,那绝对是要屁颠屁颠跑回去跪舔尔朱荣,然后指望着扶摇直上啊!

然而,在刘益守眼里,尔朱英娥不过是个女人,也只是个女人而已,并不代表着其他的意思。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很温和,对女人很体贴,实际上骨子里却是超级大男子主义!

他完全容不得自己女人那边的势力对自己指手画脚的。

“主公说得不错,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腹背受敌啊。”

王伟忍不住叹息道。

南面,梁国兵马蠢蠢欲动,蚕食着睢阳以南的魏国领土。北面,尔朱荣似乎有带兵南下追击元颢的意思,这一幕像极了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有个大坑!

刘益守拿起元子攸的“亲笔信”看了一会,将信放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主公想到什么了么?”

王伟发现刘益守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封信,并不是元子攸写的。”

刘益守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他写的?”

王伟大惊失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元子攸这个人,得势的时候不饶人,嚣张到了极点。而失势的时候又不会顾及到自己的尊严,做事毫无底线卑躬屈膝,但是你看这封信。”

刘益守将信交给王伟,对方看了一会,满脸古怪疑惑。

“元子攸,说话这么强硬啊。”

王伟有些理解不能,你特么能进洛阳都是靠着尔朱荣好不好,你得意个什么劲啊!难道不知道你姐姐是跟哪个男人睡觉么?

呃,好像听说元季瑶也在服侍尔朱荣……

王伟一时间有些脑阔疼。

“元子攸虽然小人得志一样的嚣张,但是却并不傻。哪怕他进了洛阳,也肯定知道,自己是被尔朱荣操控的傀儡。

那么以元子攸的机灵劲,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刘益守微笑着反问道。

“下一步,就是派心腹南下寻找主公,然后让主公能够拉他一把。有我们制衡尔朱荣,起码元子攸还能掌控一些话语权。”

王伟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这就对了嘛,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你看这封信,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哪像是一个傀儡之君能说的话啊。要是不知道洛阳的战况,我还以为他要打到建康城了呢。”

刘益守微微皱眉,总感觉这里头有蹊跷。

正在这时,宇文泰毫无形象的冲了进来,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沉稳气度。一见面,他就跪在刘益守面前拼命磕头,磕得额头都红肿了,像是个疯子一般。

“宇文将军!你要识大体!”

王伟急忙过去拉住宇文泰。

“都督!尔朱世隆得尔朱荣之命,在洛阳城内将元子攸毒杀!一同被杀的还有我兄长宇文洛生!宇文护冒死将元子攸的血书带出洛阳城,一路辗转来到睢阳,现在正在府衙偏厅等候!”

元子攸死了?

刘益守陷入莫名惊恐当中,他记得很清楚,应该是元子攸杀掉得意忘形的尔朱荣才对啊,这一波直接导致了高欢的崛起和尔朱家的分崩离析。

怎么尔朱荣把元子攸给宰了!

“快带宇文护过来!”

刘益守猛的站起身,他也有些着急了。不急不行,他来这个世界几年了,所发生的历史大事,基本上还是跟前世差不多,没想到……把尔朱荣做掉的元子攸居然被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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