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使奥斯卡
不管心里有多少怒气,这时候都得选择暂时歇兵罢斗。
仗着二人都有亲卫扈从,向后一退立刻就有就送过来备马。
等到两人同时上马提起兵器时,才发现各自的主帅并没有像自己一样陷入缠斗中。
本以为薛举再遇徐乐,必然要延续之前那场没有分出结果的战斗。
宗罗睺兑掉韩约,也是想着为主帅扫除个障碍,免得一会打起来碍手碍脚。
不曾想薛举、徐乐这次重逢的表现大出所有人预料,两人马槊空中相撞,随后便是个互相绞缠发力!都试图把对手的槊压下去,随后自己的槊再往前刺。
但是两人的手段实在是太接近,就连发力手法都差不多。
薛举虽然力量更强,但是徐乐此刻发了狠,薛举的力气也不足以形成压制。
眼看大槊绞缠难分上下,二人战马错蹬之时,徐乐一记骨朵对着薛举头上就抽。
薛举同样是左手持铁鞭对着徐乐就打!两人的短兵撞个正着,也是发出一声闷响,两件短兵同时脱手。
这当口两人的坐骑已经错身而过,薛举左手向马腹下一抄,随后依旧是不用回身观看只是微微一偏头,铁流星已经打向徐乐后脑!两人有过一次交锋后,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试探。
这下一出手就都是搏命的打法。
徐乐已经转过身来手中马槊一晃,让过锤头用马槊缠住锤链,铁流星在马槊上一绕,就打了个圈。
随后徐乐用力把流星向自己怀里一扯!原以为薛举会发力争夺,没想到这一扯居然轻松地就把流星扯过来。
薛举根本没有和徐乐纠缠力气的打算,流星无效马上就松手,随后再度捧起马槊,圈马回身就刺!徐乐这时候也调转了马头,马槊再次一盖,两人的大槊碰撞,徐乐槊上缠绕的铁链子也就借机解开,大槊发力一抖,铁流星朝着薛举面门飞去。
薛举侧头避暗器的同时,大槊放弃进攻改为防守。
丈二长车耍开如同纺车,徐乐也找不到可以攻击的破绽。
而随着两人再次战马错蹬,薛举就头也不回,催马钻回了自己的军阵!这时候正好是宗罗睺起身换马,把这一幕看了个清楚。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金城霸王?
薛举从没有惧怕过战斗,更不会回避决斗。
哪怕是有些时候占据了绝对优势,面对走投无路的敌人所提出单挑要求,他也不会拒绝。
在薛举看来,拒绝单挑是胆小鬼才干的事情。
你想要和我一对一,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免得将来作祟。
可是这次,他破例了!他竟然没有继续和徐乐的对决,而是放弃厮杀回归军阵。
随后就随着自家部下朝着徐乐冲去,看样子根本就是不想再和徐乐一对一较量,只想用军阵解决问题。
饶是宗罗睺素来和薛举投契,自身也颇有智谋往往能猜中薛举所想,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选择。
这话自然只有薛举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不想和徐乐交战,也不是真的怕死避战。
而是此时此刻,并不是单打独斗的好时机。
这场战斗不光关系着阿史那,也关系着所有诸侯。
这时候是没有情面可讲的,所有的规矩也得让路于生存。
自己和徐乐一打,势必影响大军行动。
自家的金城骑当然不会说什么,可是金狼骑、青狼骑等等可就说不好了。
那帮人几时把汉人当人看?
哪怕是汉地诸侯在突厥贵人眼中,依旧是比自己低贱几分。
平日里欺压就罢了,现在是玩命的时候。
自己和徐乐交战,突厥人为了不影响自己的部队冲锋,说不定就是一排乱箭射过来,连自己带徐乐一起解决。
对于金狼骑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绝不会有什么迟疑或是心理负担。
要死也得死得像个英雄,不能稀里糊涂被小卒射死!正是出于这个考量,薛举生平第一次放弃了对决,而是选择用战阵之道解决对手。
与此同时,金狼骑的大队人马也已经加入了战团。
他们的位置是玄甲骑的左翼,以侧击的方式直接冲入玄甲军阵!和之前一样,金狼骑依旧是选择以个人武勇技艺为主要作战手段,凭借高超的本领抵消军阵的加成。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联军的大队人马。
随着金城骑、金狼骑先后发动,其他各路人马也在鼓号声中呐喊着冲向大唐军阵!不同于扬武堡那次四面围攻,这次突厥军选择是正面战法。
大军全都布置在正面,和唐军进行面对面交锋。
金城骑位于正中直面玄甲骑,在他们身后的金狼骑虽然位置有所偏移,但是总体上看,依旧是处于整个大战场的中间位。
执必部的大队人马,则以部分青狼骑为先锋,奴兵居中,其余战兵和青狼骑押后的方式,自全军右翼发起攻击,冲击唐军的左翼。
而朔方骑兵、马邑军则从全军左翼发起攻击,攻打唐军的右翼。
从这个布阵也能看出来,联军采取的是右翼拖延,中间对峙,以左翼重拳侧击试图打开局面的战法。
这种战术本身不算什么奇谋,但是对于这种大规模战场来说,奇谋的意义远不如堂兵正阵。
正确的兵力配置,正确的战场指挥,以及部下的战斗意志乃至人数,才是决定最后结果的关键所在。
唐军的劣势无疑是体现在人数上,结社率这次布阵也是充分利用这一点,摆明了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以群狼搏虎的姿态,一出手就是全力攻击。
你唐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又有玄甲骑这种精锐又怎么样?
突厥和汉家军队交锋的次数多了,谁还不知道谁的本事?
你们汉军的优势是很明显,但是一旦陷入团团围困之下,被优势的兵力围攻,照样手忙脚乱,所有的优势都发挥不出来。
只要打崩了你们的阵,你们自然就要退。
结社率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整场战斗的第一个变数,并非来自玄甲骑,而是来自几千名乘马步兵。
由于徐乐带着玄甲骑顶在前面,给后面的大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的。
当执必部的青狼骑前锋即将冲击大唐军阵的时候,就见面前的几千骑兵忽然下马,随后摆开了一个汉家步兵方阵,挡在了自家铁骑的必经之路上。
前排士兵一声呐喊,手中半人高的盾牌朝地上重重一顿!随后身子向下一矮,蹲在了盾牌后面,而第二排的步兵则把盾牌往第一排的盾牌上一搭,盾牌斜型向上举。
随后两翼的士兵举盾护头,后排的兵士把盾牌举起,眨眼之间就组成了一座盾城。
手中的长矛自缝隙处刺出,抵向不同的方位,如同一只满身是刺的铁壳巨兽,准备挡下执必部青狼骑的攻击。
糟糕!带兵的千夫长一看到这阵势,就忍不住叫苦,这下怕是麻烦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归去来(二十四)
没有天下无敌的兵种,也不存在任何一种百战百胜的阵法,最关键的还是人。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不过到了战场上很多时候还是得讲究一个相生相克。
骑兵被称为这个时代战场的王者,并不意味着其自身毫无缺陷。
骑兵来去如风机动力最强,铁骑冲锋时的冲击力也是令人胆寒。
但是除了满身铠甲的具装骑,大多数骑兵的防御力都是短板。
他们的机动力其实也是牺牲防御力的代价。
相对而言,行动迟缓笨拙的步兵尤其是重步兵,在防御力方面远比骑兵优秀。
这种大平原战场上作战,重步兵因为行动迟缓等短板,肯定打不过骑兵。
但如果这支步兵有骑兵辅助支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由于之前的交锋中,对于唐军的兵力构成有所了解,所以这次的战术也是有针对性的制定。
按照结社率的设想,就是依靠兵力优势发起批次攻击,大军分成几队波浪冲锋。
一波退下去第二波就跟上,然后就是第三波。
第一波攻击的目的不在于杀伤多少人,而是打唐军一个立足未稳,让唐军骑兵无法结阵。
第二波再冲锋的时候,再以人数优势把唐军压制住,让他们发挥不出正规军兵力和阵法的长项。
等到第三波的青狼骑再上去,就可以打成击溃战。
就算唐军不是大败亏输,起码也是手忙脚乱完全被动。
这支步兵的出现不在计划之内,而且从他们表现来看,还不是一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
大部分成员都受过严格训练,一看就是河东六府鹰扬的老底子。
大隋朝的时候,河东的战略定位就是对抗突厥的支撑点。
马邑作为缓冲带,定位就是炮灰。
突厥兵打过来的时候,马邑就是尽可能用人命拖延突厥军脚步等待朝廷援兵。
而河东的部队,则是对抗突厥的中坚力量。
不管是突厥突破马邑继续前进,还是朝廷大队人马赶到北伐,都离不开河东这个中继点。
是以河东部队的训练,很多都是针对突厥进行。
突厥军队的特点就是骑射为长,而河东部队也不可能都是骑兵,所以步兵针对性训练就是必然。
盾阵、箭阵、长矛阵拒马,这都是步兵对抗骑兵的老办法,他们练得也最为纯熟。
能够把阵布得这么利索又这么整齐的,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六大鹰扬府里面的老卒。
这帮人要说打,肯定是打不过这铺天盖地得骑兵。
但是迟滞作为前锋的第一波青狼骑,还是绰绰有余。
担任前锋冲击任务的青狼骑,其实就是之前扬武堡大战中的幸存者。
那一战执必部的三千敢死队没用上,由于金狼骑撤出战场他们也就跟着撤退,折损的人马不到一千。
可是剩下的狼骑并没有因此就摆脱厄运,而是被派了这桩送死的差事。
这就是突厥军法的可怕之处,根本不存在任何幸运儿。
赶上你就是你,这次不死下次也是要死,完全看不到希望。
这次对他们的要求还是和之前一样,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为止。
你们本来就该死在扬武堡,这些日子就是多活得,还想再活多久?
不管眼前是什么样的敌人,都得咬着牙给我冲,直到全军覆没为止。
他们若是去冲唐军骑兵,肯定是回不来的。
但是凭借强大的冲击力突击,足以扰乱唐军阵型制造一定的伤亡。
可是这股力量作用在步兵大方阵上,效果就差了一大截。
倒不是说这两千亡命青狼骑肯定冲不动步兵方阵,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步兵和骑兵属于彼此害怕的关系。
战马高速奔跑带来的巨大动能作用在人身上,那也是足以致命的。
何况千军万马全速冲锋,带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远远望去,就像是若干条土龙朝着自己飞扑而至。
不说交手结果,就是心理上的压力,一般人也承受不起。
很多时候骑兵不需要真的和步兵冲撞,就是靠这种气势,就能吓得步兵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勉强维持阵型的,也难免手脚发软心内紧张而动作变形。
步兵阵要想抗住骑兵,又对配合和站位要求极为严苛。
这上面表现不好,所谓的军阵也就起不到作用。
是以骑兵和步兵的较量,很多时候就是胆魄的比拼。
谁的胆子大谁赢,胆子小的就会输。
骑兵有速度优势又有战马,胆量上总归是比步兵大一些。
按说骑兵冲步兵,还是比较占优势。
尤其青狼骑不是寻常骑兵,作为执必部的核心武装,他们武艺也自高强装备也好,算得上重骑兵。
以重骑兵撞阵,属于高消耗的赔本买卖,收益不及投入,不过撞开的概率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