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柄柳叶刀
嘴里喃喃说:“其实,能提前下班,真好。”
今天中午吃饭后,她便闲了下来,还睡了小半个小时的午觉,这简直不要太舒服。
笑了一阵,看了看时间,顿时眉头一皱,委屈道:“时间不够了,点外卖都来不及,看来只能吃小青瓜和白水煮鸡蛋,打发晚餐了。”
电饭煲里放冷水,下鸡蛋入锅,这才跑去洗了个澡,同时还洗了头。
然后就赶紧匆匆忙忙地跑去吹头发。
吹完头发,才赶紧跑去涂涂抹抹。紧接着又像个小蜜蜂一样地拿起冰箱里存着的小青瓜,拿了三根,把电饭煲关了,捞上来鸡蛋剥开后再用冷水冲洗冷却——
再拿一盒酸奶,便左右手端着盘子,手肘勾着酸奶地匆匆忙忙地跑进了书房,开始了今日份的看书。
书本翻开的声音,哗啦啦般清脆,伴着如老鼠般咬合青瓜的咔嚓咔嚓声……
当安若看书看到了大概九点钟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安若皱了皱眉,推开空掉的几个盘子,点亮屏幕,看到自己的老师给自己发来信息。
“安若,明天我们还是给骨科打麻醉。只有三台手术。”安若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马上浑身一个激灵。
都没看书的意思了,赶紧把脚踩到了椅子上,如猫坐——
双手抱起手机回复:“老师,怎么又是骨科啊?”
“就不能回神经外科去吗?”
虽然提前下班的感觉蛮好,可安若还是觉得,在打麻醉的那段时间,比在其他科打麻醉累多了。
短时间,高强度,简直就是非人类的生活。
虽然提前下班的感觉是挺好的。
曾毅就回复:“明天的手术,是胡明组和蔡东凡两个组交杂的。”
“蔡主任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说了,明天主刀的,不是周成。应该不会很快,绝对是正常的手术节奏。”
安若看完,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回复:“老师,你今天早上也是这么说的。”
还发去了一只委屈的大熊猫的表情。
“已经定下来了!”曾毅过了一分钟,回复了一个感叹号。
安若顿时觉得生无可恋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骨科简直就毒啊。
杨弋风这个讨厌鬼是骨科的,前段时间那个长得丑的黑鬼是骨科的,折磨我不像人的,也是骨科的,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哦。
不过,她也只是学生,曾毅决定的事情,她也不可能真去和曾毅发牢骚。
便看了看时间,又把两个小时的看书时间补足。
然后才去再洗脸、敷面膜、擦脸,上床睡觉,充实而日常……
翌日。
安若早早地来到了手术室,开始了新一日的份内工作。
七点半就到了手术室,准备麻醉之前的检查患者病历等工作,再次评估患者到底有没有麻醉禁忌,手术医生是否送错了适合的麻醉这些。
本来,安若作为麻醉医生,是该在术前和术后,都去病房对翌日和昨日的手术病人进行术前和术后的巡访,并填写术前术后麻醉巡视单的。
但她作为主任的学生,考虑到她还是研究生,所以曾毅便把这个活儿,交待给了其他人。为安若省下了不少的时间。
只是省了时间,但开始麻醉之前,这些工作,也都是要重复起来,自己亲自过目和审查的。
看完,今天的三个病人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便静静地等着巡回护士,把病人推进,她开始打麻醉……
骨科的手术,特别是骨二科的下肢手术,还有几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一般不打全麻,腰麻比全麻复杂,且手术结束后要送回病房。
所以才存在,接送病人,打麻醉和撤麻醉的过程,完全没有喘气的时间。
不过,椎管内麻醉,是具有一定操作含量的,安若也知道,自己的老师是想锻炼自己开展椎管内麻醉和连续硬膜外操作的熟练度,然后才好为自己去学习神经阻滞麻醉做准备。
如果连椎管内麻醉和连续硬膜外麻醉都掌控不好的话,那就别想去搞神经阻滞了,怕被直接戳进动脉或者静脉里,把麻醉药搞到血液系统……
神经和动静脉毗邻着,这是大神经阻滞的难点之一。
难以发现,比较隐匿,而且没有特别的标志,这是难点之二。
比大神级阻滞更难的则是分支神经阻滞,神经更小,走形更加复杂,更难掌控,很有可能就没达到阻滞的效果……
安若打完麻醉后,在等待手术医生下来正式开始手术的间隙,自己的内心里在如此计较着。
曾毅有一句话,说得并没有错,之前杨弋风打的两台神经阻滞麻醉,在麻醉科领域,都是属于那种超高难度的麻醉技术了。
精准的皮神经分支阻滞,想一想要那么精准地阻滞到皮神经分支,那些比针头都还要小的神经,安若便觉得头皮十分发麻。
不说其他的,就是芝麻放在地上,你用针去戳成一串,也能逼死强迫症,更别提是不能直视下的需要穿破皮肤等去阻滞相应的神经了……
然后,到了八点半,安若打完麻醉后,都休息了有二十分钟,胡明主任组的人才姗姗来迟,开始了手术。
或许是因为胡明组今天只有一台手术安排,所以整个手术节奏非常慢。
八点五十,安若抬头,看到这些人还在磨洋工,还在穿衣服,便低下头。
嗯,今天老师没骗我,节奏不快。
应该还能休息一下下。
安若低头看手机。
九点十分,又是二十分钟过去,安若又抬头看,觉得这时候手术是不是该结束了?才看到,胡明组的郑玄临,正在暴露骨折断端,在那里用电刀坐烧烤,味道有点刺鼻……
嗯,还才切皮,至少还有二十分钟。
九点半,安若抬头,发现郑玄临倒是看到了骨折的断端,但是再用一个骨剥,在那里刮来刮去,在郑玄临的对面,胡明还在交待:“不要着急,慢慢来,一定要把骨膜彻底地剥开。”
安若这才便低下头。
九点五十,十点十分。
一直到十点半,安若都忘记自己到底抬头看了多少次。
直到十点半的时候,郑玄临才对巡回护士说:“巡回老师,麻烦推下C臂机。”
可叫人时,没人应,然后回头才发现,昨天做洗手护士的刘燕,今天是巡回,她靠在手术计时面板的下面,在钓鱼睡着了。
胡明便大了点声,喊:“刘燕,帮忙推下C臂机。”
刘燕这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众人退出了手术间……
拍完,安若便下意识地跑进了手术室,打算去把麻醉给拆了。
毕竟在安若的视界里,推C臂机,与结束手术等同。
可安若才刚准备持续硬膜外麻醉的导管时,胡明和曾毅两个人才稍微有点黑着脸地走了进来,曾毅更是吓得脸都稍微有点白了,赶紧上去骂道:“安若,停下。你在干什么?”
“手术还没结束呢。”
敬业者——小安若非常无辜地抬头,眨巴眨巴好看,没有画睫毛就很可爱,而且还有眼睛下的卧蚕,仿佛活过来般在伸展着自己身子。
“老师?还没完?”声音很轻很低,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把自己的小爪子给收了回来。
郑玄临和胡明等人听到安若和曾毅的对话,虽然眉头稍稍一皱,觉得曾毅带的学生怎么可以出他们还没说手术结束,就提前去撤麻醉这样的低级错误?
还在反问还没完?
你来上台主刀,我们看你表演好不好?
手术接不结束,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吗?
但也没多说什么,好在事情还没发生,还能弥补,便到了手术台前,把打的临时固定的交叉克氏针拔了出来,然后重新开始复位。
曾异把安若拉出了手术室,带着责备地交待:“安若,我给你讲过吧?手术的开始和结束,是主刀,是临床的团队来决定的。”
“我们只能决定麻醉的开始与结束。你刚刚这话,有点越俎代庖啊。不许再多说。”
安若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小眼神稍稍有点委屈起来——
我想休息的时候,不让我消停,我积极的时候,又怪我太着急。
骨科,太难伺候了!
我太难了。
手术继续。
十点四十五,郑玄临再喊了一声:“透一下!”
然后众人走出,再走进。胡明和郑玄临立刻到了手术台上,继续对手术进行休整。
安若则是老老实实地看着胡明等人,不敢再造次,心里则是如同一万只蚂蚁在爬似的,一直想,到底结束了没?要不要撤麻醉?
结束了没?
盯着胡明和郑玄临足足五分钟。
郑玄临才说:“巡回老师,麻烦再透一个!”
十一点二十。
郑玄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对刘燕说:“燕姐,辛苦,透一个。”
刘燕满脸的无奈,但也是非常敬业地推C臂机去了。
安若和曾毅两个都待在了隔离室没出来,安若还问曾毅:“又要透了,这是第几次了啊?老师,第七次了吧?”
曾毅却自然地高深莫测道:“骨科的一台手术,中途透个一两次,算少的。”
“三次到十次以内,属于常规。”
“透十几二十次,甚至三四十,也不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安若没见识过很多骨科手术,所以有点听懂了,但又没听明白。
便道:“老师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骨科手术,都是那种透视的次数,算极少极少的?”
曾毅抓了抓头,道:“不能说极少,应该说在我们医院,算是次数少的天花板了,不能再少了。”
“我们虽然是麻醉医生,只负责麻醉,但还是要对医学和临床科室怀以尊重,不能单纯以我们的视角,去理解他们的业务和手术速度、手术质量等。”
“而是要学会从病人、从客观的角度去看待这一切。”
说到这,曾毅才意有所指问。
“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上次骨科的那个周成,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秦教授,都没能跟上他的手术节奏,却还没发现他手术过程中的问题。”
“你仔细思考过这件事吗?”曾毅问。
安若摇头,老实地抿了抿嘴巴,一副我很单纯,不会去多想这么多的表情。
然后曾毅再要说什么的时候,胡明等人就走了进来,曾毅便连忙闭上了嘴。
……
终于,时间来到了十二点一刻。
胡明和郑玄临完成了第十四次C臂透视,看了眼C臂透视结果后,郑玄临才长舒一口气,说:“胡主任,幸不辱命啊,这算是我完成地第二台III级手术了吧?”
“嗯!”胡明也点头,看着片子里的结果,虽然觉得还有些差池,却也木已成舟,不再好改动。
凑合着看得过去了。
骨折线没收敛好就没收敛好,术后等慢慢爬,然后再塑形就完事了,最多就是多躺半个月的事情。
胡明就歪了歪脖子,交待道:“你带人缝合,放引流管吧,我先下台了。”
“老了,站三个多小时,老腰都快撑不住了。”
郑玄临仍然很兴奋:“好的,胡主任,你先去吃饭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然后郑玄临带着林霖和杜瑞奇两个人走进手术间,郑玄临大声地,底气十足地对曾毅和安若终于道:“曾主任,我们这边缝合一下,就可以结束手术了,辛苦你们撤销下麻醉。”
颇为有点卖弄的意思。
他第二台髓内钉内固定,三个多小时就做完了,这可比第一台要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多。
林霖和杜瑞奇顿时就竖起了大拇指,开始了商业互捧:“郑老师,牛逼,三个多小时就完成了第二台髓内钉内固定。”
“郑老师一直都很强好吧。”
只是,这话虽然声音很大,刘燕听了差点忍不住想笑,口罩下面的嘴巴鼓成青蛙嘴,强行憋住了。
安若则是翻了翻白眼,上下嘴唇交互着咬合着,目光复杂地看向了郑玄临等人,他们的脸上,竟然是真的好开心。
顿时心里一阵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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