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祝
徐应怜站在秋长天的身后，看着一蹶不振的归来队伍，有些不适地皱起眉来。
“死伤这么多，总要有人负责的。”她语气冷冽地道，“看固原赵家接下来，是否还有脸与我们继续斗下去。”
怎么会没脸继续呢？秋长天心中暗想。
若是奇袭成功，固原赵家说不定还会考虑与天南徐家和解，毕竟再斗下去对整个昆仑都不利，占了便宜就可以及时收了。
但如今奇袭遭遇重大挫折，连带着赵家阵营本身都损失了不少力量，若是再不和天南徐家对抗下去，来自家族内部的问责和反思，便是族内高层根本没法处理的问题。
倘若固原赵家是族长独裁，那还能搞一百八十度大转向，强行把浮躁的人心压下去。
然而根据秋长天所知，赵家应该是族长和几位位高权重的族老互相协商（博弈），共同决策的。
如此一来，只要承认在对抗中失败，那么正如徐师妹所说，就要有人对此负责……谁来负责呢？负责了之后，要不要请罪？今后在族里说话还有人肯听吗？
还不如死撑着不认呢！
只要继续和天南徐家对抗，存在这么一个强大外敌，赵家族人自然也就裹挟着往前走，对族内高层统治的威胁也降到了最低。
反正以秋长天的阴暗思维，认为固原赵家肯定会继续对抗下去，这是符合族内高层集体利益的。
来到正殿之中，秋长天作为主帅，便清了清嗓子，说道：
“关于这场奇袭失利，我身为战事统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当然只是套话，谁都知道是固原赵家不顾秋长天的劝阻和反对，一意孤行要去执行赵景虹的奇袭计划。
秋长天如今这般说，虽然是给赵景虹一个台阶下，但对其威信的损伤反而更严重了。
赵景虹并未说话，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
点头？什么意思？
秋长天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赵家的元寿长老忽然出声说道：
“这次奇袭计划之所以失败，并非长庚真人的失职，而是因为派内有人泄密所致。”
说完，便有两个金丹真人出列，压着某个修士来到众人面前。
“此人乃是阴鬼道安插的暗子。”元寿长老冷冷说道，“经过审讯，此人对其罪行供认不讳。我们确认奇袭计划之所以失败，便是因为此人向阴鬼道泄密所致。”
秋长天：？？？
替死鬼战术？当着这么多长老的面，把我当傻子耍是吧？
究竟是谁泄漏了秘密，我还能不知道吗？！！
“敢问元寿长老。”秋长天出声问道，“当日殿内决策之时，此人并不在正殿之中吧？”
“没错。”元寿长老回答说道，“但此人却是前往北邙山的奇袭成员之一。”
“此事是我的过错。”赵景虹也漠然说道，“奇袭前夜，为了叫大家做好妥善准备，我便将具体事情和大家说了。”
“此人回去之后，便以飞剑传信紧急向阴鬼道示警，从而导致计划失利。未能察觉到内奸混入奇袭队伍，此罪责当由我承担……”
“云鸿真人不必自责。”立刻便有长老出来劝道，“内奸之事，终归难以避免。”
“便是往年，有内奸导致门派遭受惨重损失，也未曾叫主事者担责过嘛。”
这些赵家阵营的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将罪责全都推到内奸上去，仿佛若是没有这个内奸，赵景虹的奇袭计划就能成功似的。
秋长天沉吟片刻，望向后面的紫薇掌教。
紫薇掌教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是的，谁都知道这内奸不过是替死鬼而已，但非要和固原赵家强行掰扯此事，也没有什么意义。
赵景虹毕竟是要争夺下任掌教的人，固原赵家不可能让他威望扫地。若是强行就此事发难，两边必然要鱼死网破，但昆仑接下来还要大战要打，绝不能耽误大局。
还不如见好就收，反正虽然明面上用内奸糊弄过去，但在场高层哪个不是阅历丰富之辈？
而后赵景虹再提出什么计划，无论可行性再高，大家也要仔细掂量一二的。
“长庚。”紫薇掌教开口说道，“内奸之事，交由戒律堂处理便可。”
“关中地区的情况，你可以说一说情况了。”
“是。”秋长天便开始向诸位长老，汇报自己这边负责的资源点收复计划。
截至昨日，已有二分之一的矿场被收复，另有三分之一的资源点还在和魔教交战，争夺对应的控制权。
这样的进度着实不慢，即便是赵家阵营的长老们，也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从鸡蛋里挑出什么骨头来。
“如此甚好。”九策长老便出声说道，“但仍有一个问题。”
“如今宗门许多修士，都在关中前线和魔教作战。假使对方从铁城山出兵，截断昆仑和前线的联系，再以精锐力量吃掉我们在关中的布置，宗门便要遭受重创。”
“长庚，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这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秋长天心中腹诽，嘴上却从容说道：
“唯有抢先进攻铁城山，阻止敌人出兵，方是正理。”
“如此一来，便是两线作战了。”九策长老沉吟起来。
“两线作战，代价是否过大？”元寿长老似笑非笑问道，“若死伤过重，便是胜了，亦是得不偿失。”
还是那个道理：昆仑修士的人均培养成本过高，是魔教修士的数倍。在没有升到高阶之前，和魔教修士硬碰硬兑子，是极其不划算的事情。
再加上云鸿真人的奇袭计划失利，原本那些主战派的长老，此时也纷纷噤声，结果秋长天却说要扩大战争规模，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此事必须为之。”秋长天回答说道，“主动进攻，无论战况如何，至少能将敌人限制在铁城山之内。”
“若是放任不管，待铁城山出兵攻占陇山，隔绝东西，再要将其赶回去就难了。”
“若是我们在陇山设伏呢？”赵景虹忽然说道，“既然早已知道魔教会从铁城山出兵，切断关中联系，那我们就在陇山等着他们过来如何？”
秋长天无语地望了他一眼。
被人伏击之后，立刻想着伏击报复回去，这云鸿真人倒是记仇得很。只是这计策……
“此计甚好！”元寿长老抚掌大笑，率先助其声势，高声应和起来，“主动进攻铁城山，修罗道必举全派之力，殊死抵抗。届时死伤必然难以避免。”
“但若是在陇山设伏，以逸待劳。不仅风险更小，而且若能重创魔教，立刻便能扭转局势！”
第七十七章 联合蜀山！
元寿长老的话音刚落，便有长老附和起来。
但很快，赞同的声音便小了下去……因为众人忽然发现，这次的附和人数少了许多。
说得更准确一点，过来捧哏的都是固原赵家的长老，而骆家那边与中立阵营出身的，则一反常态地没有吭声。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秋长天身上，仿佛是等着看这位长庚真人将会如何锐评。
“此计虽好，却有不妥之处。”秋长天直白问道，“若伏击失败，如何？”
赵景虹愣了片刻，迅速反问道：
“按你之策，围攻铁城山若是失败，又如何？”
“何谓失败？”秋长天淡淡一笑，“凡庙算之策，必要达到其目标为止。”
“围攻铁城山，是为了牵制其中大军无法北上，切断我们和关中的联系。若要算是失败，那除非我们在铁城山面前不堪一击，无法阻止其攻占陇山。”
“真到了那种地步，想来需要担心的不是关中安危，而是咱们宗门本身的存亡绝续问题了。”
长老们便纷纷点头：若要真的围攻铁城山，以昆仑太清宗的实力，几乎不可能失败。
唯一的问题在于，需要将铁城山逼迫到什么程度。
若是要将修罗道连根拔起，那昆仑这边的损失必然也大的惊人。
但若是能“围而不打”，过去的修士都能全须全尾地归来，那无疑便是最佳选择了。
赵景虹当然也明白这点，继续说道：
“围而不打，构思虽好，但魔教真会如你预料般的行动么？”
“长庚真人，若是魔教举大军从铁城山倾巢而出，你若拦截则要伤亡惨重，若不拦截则坐视对方切断关中联系，你能怎么办？”
“云鸿真人。”秋长天淡淡说道，“若真遇到那种险境，不去拦截，对方举大军往昆仑而来，如何？”
赵景虹哑口无言。
“若魔教真如你所说，妄想要玉石俱焚。”秋长天从容继续说道，“那昆仑唯有一战，别无它选。”
“说得好！”紫薇掌教忽然大声赞赏说道，“昆仑太清宗只是爱惜修士性命，不愿轻启战端，却并非不想战、不敢战！”
这话一出，毫无疑问是针对先前的某些长老们，对秋长天“优柔寡断”“慈不掌兵”的指责，以至于九策长老叹了口气，说道：
“长庚所言甚是。若魔教要从铁城山出兵，则早晚必有一战。”
“与其被动等待他们出招，不如我们先行将铁城山围困起来，将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为好。”
旁边的元寿长老，完全没预料到他会出声帮秋长天说话，顿时脸色为之一变。
糟糕，骆家要转投对面阵营了！
随着九策长老的带头发言，骆家阵营的修士们也纷纷附和起来，一时间支持秋长天的声势大涨。
大师姐骆白原也混在其中。先前骆家支持赵景虹的时候，要她帮忙质疑秋长天，她便硬撑着不出声。
此时骆家反过来支持秋长天，她倒是热情地声援起来，只可惜嘴巴太笨，想不出什么好词，只能“是是是”“对对对”“说的没错”三重循环。
昆仑正殿里的意见，很快就变为一边倒，统一支持秋长天的双线出兵策略，保持关中防御的同时威压铁城山。
紫薇掌教淡定自若，心里却是得意到不行，暗想你们骆家就算想和赵家抱团，也要看看赵景虹有没有和秋长天打擂台的能力啊！
两边光是智谋能力就相差悬殊，你们选择听赵景虹的意见，结果在北邙山葬送了多少人手？
此时弃暗投明，为时不晚！哈哈哈哈哈……
秋长天却不知师父在心中狂笑，只是恭恭敬敬地道：
“争执不下，请掌教定夺。”
“嗯。”紫薇掌教老神在在，悠然说道，“云鸿，你是不支持出兵铁城山，是吗？”
赵景虹顿时心中暗骂不已。
他只是为了挽回威望，提出了在陇山设伏的计划，由于秋长天不认可此策，他便顺口和对方辩驳起来，挑几个小毛病，本质上还是为了拯救脸面。
如今大家都支持此策，他云鸿真人怎么可能和大家唱反调，公然站到这么多长老的对立面去？
再说了，以赵景虹的眼力，自然看出进逼铁城山这招，虽然谈不上多少精妙，但作为应对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双线作战风险的确很大，但魔教已经率先采用双线作战，昆仑除非放弃关中，将所有手指收回来捏成一个拳头，否则肯定只能同样分兵。
在识海里飞快思虑周定，赵景虹忽然又灵机一动，同样恭声说道：
“云鸿并无异议，只是有一些想法。”
“既然要出兵铁城山，为何不能向蜀山提议，联合围攻修罗道？”
长老们骤然闻言，顿觉眼前一亮。
原本大家便已经讨论过，若是有蜀山威胁侧翼，修罗道就没法北上了。
但蜀山一直和昆仑暗中较劲，上次被魔教围困日久也未曾求援过，如今却要昆仑反过来向蜀山发出求救，会被天下认为是昆仑衰微的征兆。
赵景虹的说法，无疑是提供了另外一个角度：
如今昆仑并未被魔教围困，而是主动去教训修罗道，这种情况下邀请蜀山过来，便不算是求援，而是合作。
然而，这计策看上去不错，但里头会不会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破绽呢？
大家倒也不是不信任你云鸿真人，只是上次实在被你搞怕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奇袭，就死了十分之七的人，还都是精锐……谁家的后辈也撑不住这么损耗啊！
赵景虹见众人默不作声，又想到其中关键，顿时气得喉头一甜，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合着就因为一次失误，现在已经没人肯相信我了是吧？
“好计！”在一片沉默声中，秋长天却率先鼓掌起来，转头和紫薇掌教说道，“师尊，我认为此计可行。”
“既然是联合进攻修罗道，那么蜀山上清派若顾及与我昆仑的关系，便不光要出动足够多的剑仙，还得给修罗道一个重创！”
紫薇掌教瞬间明白他的话中深意：你蜀山不是要和我昆仑比吗？
比比谁杀的魔教贼子更多，如何？
“可也。”他点头道。
再看赵景虹，这位云鸿真人只是呆呆看着秋长天，渐渐便沉默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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