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蒙面怪客
“是吗?”万勇眼神闪烁。
他相信张家的事,与刑五无关,这是信任他的品格,但也是因此,更难相信正气堂与他无关。
正气……
偌大石城,还有谁比刑五更有正气?
刑五自看得出对方的眼神变换,面色僵硬,良久,方才仰天长叹:
“郭平误我!”
……
刑府。
朝廷的俸禄,向来不多。
刑五不愿沾染不干净的源钱,家中自无浮财,甚至就连妻子还要为人缝补挣些家用。
简陋的屋子里,一家四口齐聚。
小儿子年约,尚不懂事,在一旁摆弄着姐姐为他雕刻的玩具。
妻女则是一脸惊慌,惴惴不安。
“是我连累了你们。”
看着妻女,刑五心中不由泛起苦涩,往昔种种浮现,一时间不由质疑起自己的坚持。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妻子握住他的手,慢声开口: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看来,我终究不适合在朝廷任职。”刑五垂首,想了想,道:
“雷囚睚眦必报,一旦没有了城主的照拂,他绝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作为捕头,他见多了江湖仇杀。
知道其中的血腥。
斩草除根、灭人全族,这才是最常见的做法。
握住妻子手腕,轻抚女儿长发,刑五眼神复杂,随即面色一寒,道:
“这几天,我会吸引天虎帮的注意力,你们悄悄出城,等过几天,我们在城外汇合。”
“相公!”
“爹!”
妻女一脸担忧,就连把玩玩具的小儿子也下意识停下手上的动作。
“放心。”刑五轻笑:
“我可是鹰眼神捕,抓人在行,自也知道怎么样才不会被人抓住,你们难道还不信我?”
“倒是你们……”
他看着家人,眼含不舍:
“一定要小心!”
“嗯!”
妻子重重点头,女儿则早已泪如雨下。
……
……
……
细雨连续下了好几天。
雨,不疾不徐,不骄不躁,覆盖天地之间。
一艘乌篷船,在宽广长河正中随风摇晃,悠然自得,隐约可见袅袅烟气,从那乌篷下缓缓飘出,融于雨雾。
“呲呲……”
炉子上,水壶呲呲冒着热气,一旁的周甲犹在垂钓,似乎沉浸其中。
待到鱼儿上钩,他才一脸满意收起鱼线,探手拿起滚烫的水壶把手,沸水冲刷着茶叶,清香弥漫开来。
“滋……”
热茶入肚,暖意涌现。
周甲不由眯眼,发出惬意之声。
这几日,城内没有一日安宁,他很庆幸自己提前出来,没有被人拖着卷入漩涡。
听说。
陈莺受了伤。
刑五也像是发了疯,在罢免总捕头的最后几天,带人疯狂搜查天虎帮在石城的各处生意。
闹得无人安生。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
暗中更是你来我往,彼此争纷,据闻因为正气堂的浑水摸鱼,就连黑铁高手都有损伤。
其下死的人,更不知凡几。
“哗啦啦……”
河水猛然涨潮,乌篷船顺水而下。
周甲侧首,隔着朦胧细雨,隐约可见一艘艘货船正自驶来,时不时传来大声的吆喝。
‘天水寨的人?’
眉头微皱,他猛然挥袖,推动乌篷船藏于芦苇荡中的小径,朝着此地水域下流而去。
这片水域上,天水寨是名副其实的霸主。
不止实力,作风更是霸道。
若是碰到过往渔船,十有八九会叫住,上前搜刮一番,周甲虽不怕,却也不想招惹麻烦。
不久后。
乌篷船从另一处芦苇荡缓缓飘出,周甲甩动鱼钩,正欲垂钓,就被岸边行人遥遥叫住。
“船家,劳烦载我们一程,我们要过河!”
周甲侧首。
雨幕下,一家三口正自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第019章 鲛人
乌篷船靠近河岸。
周甲身披蓑衣,端坐船头,侧首审视着蒙蒙雨雾中的三人。
三人衣着简朴、面容憔悴,尤其是年长的女性,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当是身受重伤。
无神的双眼,似乎已经意识模糊。
呼喊的年轻女子嘴唇发紫,娇躯在雨中微微颤抖,身上的气息极其不稳,眼中带着股焦躁。
年幼的童子被她抱在怀里,昏昏欲睡。
这样的三人,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明显身上藏有什么秘密,怕还牵扯着某些麻烦。
周甲收回视线,神情淡漠。
“船家。”
刑若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扶着母亲,见船上渔夫侧首看来,以为对方并未听清自己的声音,再次开口:
“劳烦载我们一程,我们要过河,船资好说。”
她声音清脆,好似黄莺,吐字更是清晰,即使风雨交加,依旧能清清楚楚传入耳中。
蓑衣下,渔夫不为所动,只是轻抬鱼竿,朝着一旁的芦苇荡指了指,然后自顾自甩出鱼线。
什么意思?
刑若一愣,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怒意。
她们一家为石城百姓奔波操劳,没有得到好处不说,还落人口舌,如今更是弃家而逃。
在城里受人欺辱也就罢了,就连一个渔夫也如此态度!
真当她好欺不成?
平常时候,刑若也不会如此偏激,但现今母亲重创、自己有伤,弟弟身上也染了寒疾。
心中难免郁火堆积,就差一个爆发的引子。
“若儿。”
正要发怒,妇人低声开口:
“芦苇荡有东西。”
“嗯?”
刑若一愣,定睛看去,果然在芦苇里看到一物。
竹筏!
竹筏简陋,仅是把几根竹子用草藤捆在一起,应该是过往渔民为了方便来往,特意放在这里。
用的时候,随时拉出来。
这种竹筏,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人会占为己有,放在芦苇荡,估计也是为了不被水流冲走。
不过,虽然简陋,把人运到对岸并无问题。
“这……”
刑若呆了呆,朝着乌篷船上的人影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
“抱歉,误会你了。”
对方虽然拒绝了让三人上船的请求,却也指出了竹筏所在,倒也不能说别人的不是。
小心翼翼放下幼童,扶着母亲贴树做好,她这才去拉竹筏。
“饿……”
“娘亲、姐姐,我饿……”
贴着妇人昏睡的幼童像是闻到了什么,饥肠辘辘作响,口中喃喃不停,身躯微微挪动。
刑若把竹筏拉到岸边,就听到弟弟的声音,眼神不由一黯。
已经有两天没有时间吃饭了,她身怀武艺,修为还不低,能忍得住,弟弟如何忍得?
母亲的伤,也因没有时间调养,越发严重。
一股鱼肉鲜香,恰好飘来。
刑若美眸一亮,看向乌篷船。
“船家。”
她急急开口:
“能不能把你船上吃的东西卖我们一些,我有钱,可以花钱买。”
说着,解开背后的包裹,从中取出钱袋,源钱与源石的清脆碰撞声,也传入他人耳中。
刑若心头一跳,暗叫不好。
真是糊涂!
爹说过多少次财不露白,尤其是在外面,自己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万一被人惦记上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