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小明
进入了青州的地境之后,田仲装扮成了犒军的商贾,得以面见麹义,而后将阎忠亲笔所写的书信交给了麹义。
田仲并不担心生命收到危险,毕竟麹义要真是心向汉室,那么现在便应该倒戈起兵伐魏。
要是真的忠于魏庭,那么现在麹义也绝对不会在青州,而是带着大军早早的驰援魏郡了。
麹义收到信件之后,正如预料之中一般,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便找寻了個借口说自己确实有心想要归附太平道,但是无奈军中意见不一,让田仲再等待一段时间。
对于麹义的借口,田仲自然是没有揭穿,而是非常通情达理的甚至为麹义补全了理由的一些细节。
虽然麹义的交流时间并不算长,但是田仲多年的经验还是让他清楚了麹义内心的想法。
麹义如今就是在估价而待,谁占据的优势更大,他便会投靠于谁。
阎忠对于麹义的评价并没有说错,麹义确实性情反复,心思难测,野心也并不小。
帐中一应饭食俱全,甚至麹义来送来几名侍女来服侍田仲的起居,不过最终还是被田仲回绝了。
麹义之所以对于田仲的态度如此之好,第一是因为阎忠所写的信件,粗略的写下了一些太平道用兵的方向,
第二便是他收到了东部临海地区的急件,得知了有上百艘悬挂着明军军旗的水师战船经过了近海地区。
营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打断了田仲的思绪。
“田令君,将军有事请见。”
一名身穿着蓝袍的魏军将校站在营帐之外,低声叫道。
田仲双目微眯,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听到了“请”字,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魏郡之战,田仲就没有想过输的可能,当然这并非是因为田仲懂军事,所下的判断,他虽然是外务令,但是也没有参与谋划作战的资格,对于魏郡之战的详情,田仲完全不知情。
他之所以认为必胜,是因为带领着明军主力前往魏郡的不是别人,而是许安。
田仲并不认为,全天下有哪一只军队能够击败如今的明军。
“稍候。”
田仲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了大帐。
一路跟随着带路的将校,田仲从所处的外营走入了内营之中。
田仲当初面见麹义的时候,麹义是在平原城的府衙之中接见的田仲,他只见过了守卫府衙的军卒,守卫府衙的军卒确实算得上精锐。
眼下是田仲第一次进入内营,内营和外营的军卒截然不同,不同于外营军卒的懒散,内营的军卒多是沉默着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或整理甲胄,或擦拭武器。
偶有交谈,也是十分的短促,身上弥漫着一股杀伐之气。
在偶尔的交谈之中,也让田仲心中有了大概,这些驻扎在内营的军卒多是冀州人,因为所说的都是冀州话,他们原先应当是冀州的魏军。
又走了一段路,田仲看到了更多的军卒,这些人看起来甚至令人不由的有些心惊胆颤,那些人所说的言语,多是凉州的方言,甚至还有说着胡语的军卒。
这些人比起明军中的武卒,看起来还要强悍几分,应当就是麹义从凉州带来的亲卫和义从或者是先登营的营兵。
“田令君已至帐外。”
大帐之外,那名蓝袍将校在帐门处停住了脚步,恭声禀报道。
而后那蓝袍将校低着头,等候着帐内的吩咐。
但是帐篷之中却并没有传来传召的声音,而是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田仲正疑惑间,帐帘已被掀开,麹义高大的身形露出了出来,他一把抓住了田仲的手,热情的将其拉近了帐内。
“近来军务繁忙,怠慢了贵客,还请包涵。”
麹义拉着田仲的手臂一路走入了军帐之中,甚至是连坐都是坐同一块席子之上。
“哪里的话。”
田仲笑道。
“在长安城中公务繁忙,这一次到麹将军这里倒是清闲了许多,正好借着这个空闲可以多休息几日。”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麹义附和的笑了几声,旋即面露苦色,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对着田仲说道。
“阎公与我,乃是旧识,曾经也对我有举荐之恩,义从未忘怀,只是如今军中诸将多是袁氏故吏,我虽为主将,然想要掌控全军,却是也需要时间。”
“幸赖黄天庇佑,得以晓以大义,说服军中诸将。”
田仲脸色如常,麹义说什么晓以大义,说服军中诸将,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实际上所谓的大义就是埋藏在府衙之中的那些刀斧手。
所有反对他的将校都不被杀,就是被收押入狱,青州魏军,早已经是麹义的一言之堂。
“天下动荡,民生疾苦,战乱四起,匪寇猖獗,在下每每见之,斯是痛心疾首,在下愿率青州全师归附太平道,以应万民。”
麹义言辞恳切,握着田仲的手,一脸的正气。
饶是田仲见多识广,也是迟疑了一下。
若不是知道麹义的真面目,只看现在麹义的语气和神色,他甚至都要以为麹义早在中平元年的时候便已经加入了太平道了。
“麹将军言重,麹将军能够弃暗投明,实乃万民之福。”
不过就算知道,但是田仲也没有多少的鄙夷,只是顺着麹义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毕竟只要是说服了麹义,那么他们便可以兵不血刃的收取整个黄河以北的青州,同时也得到了一大批优质的兵源。
青州兵不堪战,但是那些冀州兵,还有先登营的军卒都是一等一的精兵,而且那一千多名虎豹骑,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蓄养重骑兵的代价昂贵无比,一名重骑兵的花费比养五六名的重步兵的代价甚至都还要高昂,还有人吃马嚼,各种的后勤,战马的选择,更是繁琐无比。
到如今,明军也不过是养起了一千重骑, 还是啃了以前留下的老本,以及搜刮世家豪强得来的战争财富。
重骑兵训练不一,得到了虎豹骑之后,那么明军的重骑数量将会超过两千之数,这已经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了。
再配合弓骑,轻骑,游骑组成骑阵,明军的骑军,将会真正的成为战无不胜的存在。
“麹将军领军起义,实为大义之举,在下必在道君面前为麹将军请封。”
“如今军中各军将的官职全部保留,麹将军可以让长史录下将校姓名,复命之时,我也好将名录呈递中书府,重做证明。”
“烦劳田令君了。”
麹义的态度颇为恭敬,田仲先说了保留官职,又让麹义录下将校姓名,无疑是让麹义自行分封军职,以笼络人心。
又说在道君面前请封,潜台词便是说,在原有的官位之上,还会加官进爵。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魏郡发生的战事结果。
第七百八十九章 明庭鹰派、扩张主义的萌芽
大明历二年,六月三日,平旦。
繁阳的情况许安已经基本了然,袁绍的死讯并非是秘密,早已经是被传扬了除去。
繁阳城中大部分的区域,都只是留下了少量的魏军残兵, 他们大多数都是受伤的士兵,没有办法行动,其余的人都已经逃离了繁阳,但是他们却是没有办法离开繁阳,他们被抛弃在了繁阳,等待着死亡。
而繁阳城的府衙,却仍然被魏军所占据。
驻守这里的魏军无一不是身穿着铁甲,他们皆是披坚持锐, 在院墙边立有大量的弩手, 府衙内也修筑有作为警戒的瞭望塔,上面也有不少的弩手,贸然强攻,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不知道府衙之中的情况,必然会损失惨重。
明军是在两更时分进入繁阳城中,许安收到上报之后,下令进入城中的明军绕开了府衙,只是在周围设下了充足的兵力警戒, 夜间并不适合作战。
攻坚战守方占据着优势,繁阳城中留下这部魏军十分的蹊跷, 明明大部已经逃散,但是这一部却是留了下来。
谨慎起见,许安准备等到白日再去查看繁阳府衙的魏军。
随着一面又一面的黄旗插在了繁阳城的城墙之上,大队的明军也开赴进了城内。
繁阳城中百分之九十的地方已经被明军所占据,四面的城墙和城门皆是已经被明军所接管。
繁阳城中的民居十室五空,许多民户都被魏军赶上了城墙作为民夫,或者是作为补充的兵源,被推入了这一场残酷的拉锯战。
很多地方都有被洗劫过的痕迹,明军进入繁阳城中时,繁阳城中很多地方还燃着大火,明军抢救灭火都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原本的魏军虽然征募民夫但是还保留着基本的军纪,并没有太过于放肆。
袁绍死后,战败的阴云压在一众魏军的头上,他们趁着汉明两军在繁阳城外大战,趁机逃出了繁阳城,在逃出繁阳城之时,有一部分的魏军洗劫了民居,劫掠了财物,甚至还点燃了民居以掩盖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这一行径后来在魏军之中传播开来。
整个繁阳的北城皆是疮痍一片,明军进入城中时,北城和西城几乎全毁,大部分的百姓都逃到相对安全一些东城。
东面有汉军所占领的地方,大部分的魏军都是向着北方和西方逃窜而去。
整个繁阳城的秩序,直到五更,平旦之时才基本稳定了下来。
东方渐明, 旭日东升。
远方朝阳升起,金光破开了层层的云雾向着四方辐射而去。
温和的阳光洒落在了繁阳城外。
就在繁阳城的南郊的原野之上, 不少身穿着白衣,面带着口罩,头戴着黄巾的军卒正游走在战场之上。
鲜血早已经凝固,浓烈的血腥味却仍旧没有消散。
那些身穿白衣的明军,是明军中专门打扫战场的人员,他们救援幸存的生者,送那些还没有死去的敌人进入他们已经进入的地方,收集兵刃,甲胄,清理遗体。
为了避免瘟疫,他们都要在部队军医的指挥之下进行任务。
许安举起了自己左手,张开了手掌。
阳光洒落在他的手掌之上,一道微微的暖意从他的手掌处缓缓的流向了心房之中。
许安的神色微黯,他没有因为晴日而感到心情舒畅。
他现在仍然能够感受着温暖的阳光,但是那些跟随着他身后的很多的士兵却是陷入了永恒的虚无之中,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用他们的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他们再也没办法去感受着温暖的阳光。
许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将其投到了身前不远处的繁阳城中。
前往繁阳城的道路已经被提前清理,大军入城要经过官道,所以这里是打扫战场时第一时间清理的地方。
就算是胜利的战争,胜利方也需要付出代价,也有无数的人将会牺牲。
胜利的一方在胜利之时确实会高声欢呼,庆祝着那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是欢呼过后,发现昔日的袍泽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发现往日的好友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那样的痛苦将会使得所有人沉默不语。
许安握持着缰绳,牵引着座下的战马缓缓向前。
身后一众腾骧卫的军卒将许安环卫在中央的位置,紧紧跟随着许安向前。
胜利并非没有代价。
繁阳之战,汉魏两军的主力虽然被击溃,但是战争却还没有结束,汉庭仍然占据着黄河以南的兖、青、豫、扬、交、荆六州之地,仍有反抗的能力。
那些世家豪强绝对不会容忍太平道一统天下,他们会用尽手段,费尽心思,也要消灭太平道。
他们和太平道天然处于对立面,如今太平道代表利益是普通民众的利益,而并非是世家豪强的利益。
教育不再是他们这些世家豪强的专属,为官为吏也并非是去看出身,而是去看真才实学。
林场、湖泊、矿场、土地、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会被太平道收取。
就是蓄奴也不再合法,被太平道严令禁止,虽然不是一刀切,直接取缔,但是也是断了根本。
太平道会派鹰狼卫去询问奴隶想法,如果想要自由,任何人不得阻拦,将会恢复自由之身。
不允许再以任何手段买卖人口,买卖人口在太平道内是重罪。
奴隶如果没有全部解散,保有奴隶,将会加以重税。
做官的权利、蓄奴的权利都被剥夺,那些土地财产也要被剥夺,更恐怖的是,他们还将会因为此前的犯下的罪孽被清算。
以前的太平道还算是比较克制,但是现在的太平道已经是图穷匕见,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土地的改革,已经成为了太平道的纲领,明发天下。
中州、并州两州的世家豪强早已经被太平道给压服,并州的世家豪强畏许安如畏虎,当初面见许安之时,甚至下到只能以膝而行。
郝氏和张氏两大并州的世家因为郝昭和张辽的原因也加入了太平道中,虽然他们失去了不少的利益,但是保全了家族。
中州的豪强世家大部分势力稍大一些的都跟着皇甫嵩、王允等人撤到了南阳郡。
其余的世家豪强根本没有多少的能量,许安迁都长安后,明军的大部队都驻扎在中州地界,又扩建长安,使得太平道对于中州的掌控力甚至比并州都还要高,所有反抗的世家豪强都被诛灭。
益州的一众世家豪强也是已经服软,因为益州大部分的世家豪强都是主动投降,所以许安还是酌情放宽了一些无关紧要要求,但是林场、矿场这些东西还是将其取缔,土地也收取了大部。
并让出了部分的利益,允许益州的世家豪强养蚕织锦,参与西域的通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