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小明
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支黄巾军是从关中来的,他们以为是益州的黄巾军,虽然他们心中感觉不对,但是上官跟他们说的一直是益州的黄巾军,他们只能是选择相信。
当初击破益州黄巾军的时候,他们没少砍下那些蛾贼的首级去换取军功,去换取赏钱,益州黄巾军说是盟友,但是他们都清楚,恐怕落到益州黄巾军的手中下场比起落在东州兵的手中好不到哪里去。
“咻————”
“咻————”
“咻————”
那奇异的锐响声几乎是一刻不绝,那尖锐的声响好像是化作了实质的针一般,不断的刺戳着他们的耳膜,让一众益州军的军将神经一直处于着紧绷的状态,放大着他们心中的恐惧。
那哨音不仅仅是从一处一面响起,而是从数个不同的方向,从四面八方突兀而来。
“稳住阵线,援兵马上就到,只要再坚守一天,我们的援军就会从江原赶来,到时候这些蛾贼,这些东州狗都不是问题!”
一名益州军的军司马高声呼喊着,他骑乘着战马,不断的奔走,竭力的想要稳住阵线。
他的话语也是起到了作用,原本惶惶不安的益州军军卒,听到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原本低落的士气也得到了些许的回升。
他们重新聚集了起来,握紧了长枪,举起了塔盾,再度排列成了严密的军阵,抵挡着犹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的敌军。
他们在城中顽强的抵挡着敌军的进攻,却对城门处发生的一切茫然无知。
成都城东城门,三千余名骑兵将整个城门口的区域塞得满满当当,几乎难以挪移。
任宪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南城的方向。
南城的城楼之上,黄巾军中唯一的一杆土黄色大纛旗正在风中飘扬。
“打开城门。”
任宪收回了目光,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的冷冰了起来。
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之时,东城那紧闭着的大门伴随着洒落的尘土还有难听的声音在众人的眼前的缓缓打开。
门外,漆黑一片。
城门洞开,门墙靠侧,而前方却根本难以察看,好似有一头荒古的凶兽张开的大嘴一般可怖。
城内沸反盈天,而城外却是寂静无声,甚至连飞鸟走兽的声音都听不到半点,那之前还不住啼叫的老鸦此时也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任宪轻轻一拉缰绳,看向了甘宁,微微颔首,他座下的战马发出了嘶鸣声,不安的晃了晃马头。
甘宁没有言语,他收回目光,目视着前方,轻轻一挟马腹。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甘宁身穿蜀锦战袍,手执着长戟一马当先踏入了城门的甬道之中。
随后大量的马蹄声响起,在城门的甬道之间来回跃动,不断的传递。
一束又一束火把照亮了城门的甬道,也照亮了甘宁前方的道路。
“呜————”
低沉的角号声响起。
这一次益州军响起的角号声远不如以往那般热烈。
“出发。”
任宪踢动马腹,从身旁的亲卫手中接过了长枪,也是踏入了东城门的甬道。
……
“倒是我错估了益州军和东州兵的战力了。”
许安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任宪一切的动作都没有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他确实只是想要雷铜带领东州兵弄出动静,然后黄巾军主攻,没有城墙的防守,益州军绝对不可能挡住黄巾军的进攻。
在许安看来,若是没有城墙,就这几万益州军,不过是几个冲锋的事情。
他在树林里面亲眼看着益州军攻城,多少也算是了解益州军的战力。
但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认清的便是人。
东州兵孱弱吗?东州兵孱弱,怎么可能在人数数倍于敌的情况之下,击破贾龙和任歧带领的得胜之师?
东州兵孱弱,刘焉如何能依靠他们压制着一众益州本土的豪强世家喘不过气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将为军胆。
刘焉其实早就失去了斗志,他作为主帅没有的斗志,那样的气氛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麾下的将校,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一众东州兵的军卒。
若是数年前的东州兵,就算是人数少于对方,又如何不敢出城血战。
成都之战,自始自终刘焉都是坐镇中军,指挥着军队。
但是数年之前,董卓使赵谦将兵向州,说校尉贾龙,任岐,使其引兵进攻刘焉。
刘焉亲领东州兵,募青羌之兵与其野战,一战而破益州联军,阵斩贾龙、任岐,收押一众叛军将校。
上行下效,刘焉有敢死之心,东州兵亦存决死之意。
那个时候的刘焉虽以年长,但是锐气尚存,他刚刚入主益州,他的雄心壮志还没有被益州的声色犬马所消磨,他的鸿图野心还没有被无情的现实所泯灭。
如今,刘焉身死,黄巾军入主绵竹,东州兵的一切都操持于黄巾军的手中。
雷铜和吴班两人亲冒矢石,披坚持锐,已存敢死之心,而他们带领的一众东州兵也是重新找回了锋芒。
面对着势如猛虎一般冲击而来的东州兵,益州军的战线迅速的瓦解。
而南城,颜良带领的黄天使者犹如一柄尖刀一般狠狠的刺入了南城的腹地,如今的南城,那些被留守的益州军军卒早已经是陷入了奔溃,所有的成建制的部曲都已经是被黄天使者无情的击溃。
那些任宪留下的死士,根本没有几人逃过黄天使者手中的强弩,他们只来得及引燃了几座建筑,便被黄天使者无情的射杀,外围的警戒哨轻而易举的被摧毁,根本没有给他们多少的时间去纵火,大火根本没有蔓延起来。
庞德带领的武卒,在协助进攻了一小部分的南城之后,便直接向着益州军主力所在的东城区发起了进攻。
益州军强,武备优良,只是相对而言。
相对于东州兵,相对于益州黄巾军,他们确实要武备更为优良,确实要军卒更为精锐。
但是如今他们的对手不是什么东州兵,也不是什么益州黄巾军,而是庞德带领的黄巾军武卒,是如今天下少有的强军。
结果显而易见,堂堂阵阵之战,这些益州军如何是黄巾军武卒的对手?
益州军在东城区南部构筑的防线就这样轻而易举被瓦解,庞德根本没有遭到多少像样的抵抗。
如今能够在正面对抗黄巾军武卒的军队,汉庭之中除了汉军锐士以外,便只有少数几支强军,诸如“丹阳兵”,还有孙坚一直跟随着他征战的那支豫州军可以与之抗衡。
魏庭之中,也只有武威军和大戟士,还有先登营可以正面和黄巾军的武卒营交锋。
黄巾军中的陷阵营和黄天使者早已经超过了其他的军队,无论是训练度,还是体质和纪律,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顶尖。
洛阳之战之所以最后退出洛阳,黄巾军其实只是有三支地方守备部队战败,许安带领的黄巾军主力每一次的交锋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但是战术上获得了胜利,战略上却遭受了挫折。
诚然,若是不计代价,黄巾军确实能够强行攻下洛阳地区,将八关牢牢掌握在手中。
但是为了一个洛阳,折损大量的精锐,并不值当。
所以当贾诩提出了驱虎吞狼和两虎竞食之计后,许安果断选择了放弃洛阳地区。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没有人可以保证永远不败。
昔日曹操数十万大军南征,精兵无数,谋臣如云,猛将如雨,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兵败赤壁,这谁又能够想到。
战场之上的搏杀,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因素,都影响着战争走向,影响着最后的胜利。
许安麾下如今真正的精锐不过就四五万人。
陷阵营千人,黄天使者两千人,武卒八千人,锐士一万二千人,合计两万三千人。
骁骑、武骧、并州、上谷、西凉五营各五千人,腾骧卫五百,合计二万五千五百人,
共有四万八千五百人,看起来多,但是实际上,锐士营,新补军兵六千,他们很多人连盔甲都没有配全。
直到现在,黄巾军骑兵五营,还有度辽营一共六营,他们的盔甲都没有完全配全。
黄巾军工坊很多,矿场也很多,但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决定了,武装起一支军队的困难度。
太平道终究是家底太薄,这几年虽然在迅速的发展,但是太平道内工匠的数量相对于魏庭和汉庭来说仍然是相去甚远。
看起来太平道的军队强大,远比魏庭和汉庭强盛。
若是堂堂阵阵之战,无论是魏庭的主力军,还是汉庭的主力军,都无法胜过黄巾军。
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堂堂阵阵之战。
兵家相争,以正合,以奇胜。
黄巾军一路以来,皆是以席卷之势横扫了凉、并两州,但是实际上这都是在严密的计划和方略之中进行。
中原之地,无数的城池,无险可守。
若是贸然出击,攻下了一座城池,便要分出一部分的兵力去驻守,当地的豪强世家也不会轻言放弃。
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加上不断的分兵。
黄巾军终究将会被人海所淹没,所泯灭。
太平道也不可能如同汉庭和魏庭那样,强行征募军兵,将那些贫苦农民家中的存粮全都盘剥殆尽,榨干他们的所有的价值。
所以虽然太平道如今辖内的人数有七八百万人,但是实际上所拥有的储备粮食并不多,根本不足以支撑黄巾军大规模的持续作战。
战争,从来都是复杂的。
所以许安一直以来做任何的决定,都是慎重无比,太平道不能犯太多的错误。
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现阶段黄巾军应该做的事情。
黄巾军的家底并不丰厚,还远远不到足够去挥霍的时候。
南城墙马超和北城墙吕布带领着武卒,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推进。
益州军中根本没有人可以抵挡住他们的进攻,马超虽然年幼,但是自从加入黄巾军之中,便被许安将他和庞德两人,一起安排在吕布、徐晃、张辽等将学习武艺。
如今的马超和庞德早已经是比几年前武艺更为卓著,此时战阵之上,益州军中,根本无有一合之将。
城墙上的益州军正在土崩瓦解,用不了多久,整段东城墙便会被黄巾军所占领。
当然,益州军之所以崩溃如此之快,还有他们失去了指挥的原因。
他们一直没有收到来自任宪的命令,只能是各自为战,罕有支援。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他们拼死抵抗之际,他们的主将已经带着麾下所有的骑兵逃出了成都城。
……
听着耳畔传来的风声,看着前方漆黑的道路,甘宁面无表情,眼眸之中皆是冷色。
如此多的军兵被抛弃在城中,益州军真的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任宪说的好听,看似卷土重来未可知。
但是实际上,经此一败,益州一众豪强世家大量的私兵还有家族中的子弟都被陷在成都。
任宪这个益州刺史其实已经坐到了头,就算真有卷土重来时,那个时候率领益州军的也已经不再是任宪,而会换成其他人。
至于汉庭,汉庭这一次就派了一万的军兵过来,汉庭与魏庭的交锋已经逐渐臻至白热化,早已经是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来管益州的事情。
甘宁握紧了手中的长戟,他就算是想明白了一切,但是他也毫无办法。
黄巾军就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成都城的城外,他们明明被阻隔在群山之北,明明应该还在北疆,但是如今却是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成都城的城外。
莫非黄巾军真有鬼神相助?
甘宁心中微寒,所有的解释之中,唯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黄巾军若是没有鬼神相助,如何从千里之外的北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成都城的城外。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突然在甘宁的耳畔响起,甘宁眼神陡然一变,猛然一拉马缰。
“停!”
战马嘶鸣,甘宁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军令。
一支雁翎箭出现在了战马的前方不到数步的地方,若是甘宁刚刚不及时勒停战马,那支雁翎箭如今就不是扎在地上,而是扎在他的身上了。
那锋利的箭簇已深深地扎进了土里,而尾部的羽毛却兀自还在轻轻地颤抖,足以见其力道之大,恐怕寻常的甲胄都难以阻挡。
甘宁从地上的羽箭上收回了目光,抬头向前,他知道那羽箭射来的方向正是前方。
风势渐大,风卷旌旗的猎猎声浮现在了众人的耳畔。
甘宁的脸色微凝,他麾下的军卒并没有携带太多的旌旗,自然是不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而且更为重要的事情,那风卷旌旗的猎猎声正是从前方所传来。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