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之世 第265章

作者:罗小明

阎忠接过帛书,瞬间便明白了许安为什么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想不到许攸胆子居然如此之大,竟然擅自下达命令抓捕了颜良、文丑两人的家眷族人,以此作为要挟,逼迫颜良、文丑两人归顺。

“欺上瞒下,无令而擅自调动部曲。”

许安面色阴冷,语气严厉非常,他就说当时为什么许攸提议要先派遣一部分的骑军,快速的渡过漳水,前往安平国的腹地,甚至一路深入到南宫附近。

当时许攸说的是侦察冀州汉军的情况,还有地形。

现在看来侦察是假,抓捕颜良、文丑两人的家眷族人这才是真。

并州义从和乌桓突骑之中,许安只是安置了一些将校,并没有如同普通的作战部队和骁骑营等部曲一般,安置符祝监察部曲。

而许攸正好利用了许安的这一点漏洞,假传了消息,擅自下达命令,让先锋骑兵抓捕颜良、文丑两人的家眷族人。

许攸原本在冀州牧王芬的幕下作为谋主,对于颜良、文丑两人家庭情况自然是了解的。

颜良、文丑两人宗族并没有居住在城中,而是在乡聚之中,这也给了许攸这一个绝好的机会实施这个计划。

大队的并州义从,轻而易举的便控制了颜良和文丑两人的家眷族人,虽然颜良、文丑两人的家族也编练了一小部分的地方乡勇,但是不过总计数百人,防防盗贼还尚可。

面对着成百上千的并州义从怎么可能有一战之力,就是想跑,平原之地两条腿的人怎么可能跑的四条腿的战马,所以连颜家和文家两家直接选择了放弃抵抗,就这样被控制了起来。

四州上百万民众的事务使得狼卫忙的焦头烂额,而许安也是因为冀州汉军的调动时刻紧绷着,就这样被许攸欺瞒了过去。

“我倒要看看,他许攸是如何辩解的。”

许安冷着脸,拆开了许攸的信件。

帛书展开,许安的面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

这一次阎忠灭有避讳,直接靠近了一些和许安一起看着帛书上的内容。

只是看了一眼,阎忠的脸上便是露出笑容,不由的笑骂道:“好一个许子远,确实是聪颖啊,无愧其名。”

许攸写的帛书,第一段话没有一句的辩解之词,他将自己违反的律法一条一条的写了出来,悉数认罪,表示愿意伏法,并向许安郑重的道歉,承认了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

这也是为什么阎忠说许攸聪明的原因,如果第一句是辩解之词,无疑是会让人感到反感。

后面又说了自己为什么选择如此行事,将他推算出来的情况还有颜良、文丑两人归顺之后的情况,所有许安想要知道的事情就简单的叙述了清楚。

再最后,对于为什么欺上瞒下,擅自调动部曲,控制颜良、文丑的家眷族人也讲解了清楚。

许攸知道许安很大的概率,不会允许他控制颜良、文丑两人的家眷族人,继而去逼迫两人加入太平道。

而且就算许安答应派兵控制颜良、文丑两人的家眷族人却是不妥当,因为许安颁布的律法还有政令以及其所作所为,都显露出仁主的风范。

若是这次许安答应了此事,那么舆论和风向可能会抓住这一点来攻击许安,虽然实际上许安已经被汉廷给妖魔了很多地方,但是也要慎重一些。

建立一个好的形象困难,但是崩塌却只要一瞬间。

“这个许子远……”

许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扶柳大捷,按理来说应该褒赏许攸,但是许攸此前擅自下令,又监禁乡民,这两条罪证却是不太轻。

许攸上书有理有据,却是让许安有些拿不定该如何处置许攸。

许安从未允许过功过相抵的行为,在许安看来,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当赏,过当罚,赏罚分明,这才是正确的方法。

治理国家当依据律法,律法若是能被违背,那么轻则律法被人所轻视,官府信誉缺失,重则社稷动荡,国将不国。

阎忠看到了许安脸上的思索之色,想了一想,进言道。

“明公是在思索如何处置许攸可对?”

许安点了点头。

阎忠笑道:“明公一直都说功当赏,过当罚,既然许攸指挥麾下部曲赢得扶柳大捷,那么自当褒赏,而侵扰乡民,擅自调兵却是触发律法,自当惩戒。”

“明公曾言‘治理国家当依据律法’,但如今我太平道律法并不完备,这种情况从未遇到,而许攸只是控制了颜良、文丑两人家眷族人,并没有伤害其中一人,又获得了颜良、文丑两人的谅解,在下以为可以从轻处置。”

阎忠摸了摸胡须,缓缓开口道。

“阎公请继续说。”

许安听到阎忠如此言语,自然是知道阎忠心中有了定计。

阎忠举起了折扇,在沙盘的边缘轻轻一划,言道:“许攸虽然被拜为军师,但是却没有别的封号,在下以为此次扶柳大捷,可以封赏其一个校尉的职位,褒奖其功。”

“而侵扰乡民,擅自调兵触发律法,则是按律责罚。”

“擅自调兵,我军中尚没有律法规定,所以在下以为,可以直接剥夺许攸神上使之职,以示惩戒,神上使之职本就是临时定下的职位,现在战事已经结束,就算剥夺神上使之职也无不可。”

“侵扰乡民,按律法鞭二十,既然有律法可依,那就按照此律法行刑。”

阎忠笑了一声,言道:“许攸他既然清楚自己犯下的律法,那么自然也有这个心理准备承担责罚。”

第四百二十二章 慈不掌兵

临平东南的官道之上一片肃杀之气。

官道之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树林灌木之中本来应有的走兽和飞鸟早已是没了踪迹,整个林间和官道之上静静悄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彷佛这里已经被世界所遗弃一般。

山风吹袭而来,卷起了无数的落叶和沙尘,漫天飞舞在官道之上。

张燕吃力的拄着雁翎刀,站立在残破的营墙之上,只是站立着,似乎都已经快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他的身旁一众黄巾军的军卒皆是神色晦暗,或躺或坐,所有人都出奇的沉默。

营墙上的黄巾军的军卒们沉默的抱着自己的兵刃,哪怕是袍泽的尸首就在他们的身旁,也没有人去理会。

首日击退了幽州军的前锋之后,刘虞便已经带着幽州军主力抵达了战场。

在幽州军经过了一天的试探性攻击,大致摸清了张燕军的实力之后,便立刻向着张燕设在官道两侧营垒的发起了猛攻。

幽州军的强悍远远高出了张燕的预想,经过了刘虞整编之后的幽州军,根本就不是原先那些养尊处优的郡国兵可以比拟的。

尤其是幽州军的两名骑将更是给张燕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两千用来牵制幽州骑兵的并州义从,在两日的鏖战之中,伤亡了近五百多人。

如果不是这些并州义从的家眷族人都在并州,他们的生死存亡都要仰仗于黄巾军的鼻息,只怕是早已经是四散而逃的了。

两日的鏖战,张燕麾下五千步卒,已经死伤了近千余人,大量的伤亡的使得黄巾军的士气几乎跌落到了谷底。

若不是张燕麾下五千步卒基本上都是并州黄巾军中的精锐,只怕是要已经在幽州军的猛攻之下彻底崩溃了。

在第二日时,刘虞就派出了部分禁军,猝不及防之下,黄巾军营垒瞬间便被打开了数个缺口,幽州军看准时间,趁势猛攻。

最后张燕迫不得己亲自上阵带着麾下的亲兵,又拿出了暗藏的床弩,这才将战局扭转,勉强击退了汉军的攻势。

今日已是鏖战的第三天,临平之战爆发的第五天,十月二十七日。

就在黎明之时,幽州军趁着破晓向着横在官道两侧的黄巾军营垒再度发起了猛攻,在骑兵的掩护之下,禁军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在黄巾军付出了两百多名军卒的伤亡之后,幽州军终于是有些后继无力,再度退回了己方的军阵。

日上杆头,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之上,却没有让人有一丝的暖意。

张燕抬眼望去,官道之上,刀枪如麦穗,剑戟如麻林,漫山遍野尽是红甲,无数汉军的甲士列阵而立。

当先一杆火红的大纛由为瞩目,大量红色的旌旗林立在四周,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那杆火红的大纛旗。

刘虞身着将校金银饰物玄铁甲,头戴武弁大冠,罩袍束带,腰配汉剑,端坐于高台之上,眉宇紧索,似在沉思着什么,蓄着长髯的脸上,极少有笑的模样。

四周将校林立,甲士成群。

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两人顶盔掼甲,罩着一身猩红色战袍,按着腰间的环首刀,静静的立于刘虞两侧。

虽然他们两人身为禁军校尉,赵融原为关融大夫,乃是凉州人,世家出身,冯芳已故大宦官曹节的女婿,但是两人面对着刘虞皆是不敢托大。

刘虞身份尊贵,此前还被天子任命为宗正府的宗正,声望更是高的吓人。

冯芳身为宦官集团的一员,对于刘虞自然言听计从,而赵融虽是党人,但是面对素有清名的刘虞也佩服非常,更是没有怠满一分。

两人对于刘虞的命令,丝毫未打折扣,也没有阳奉阴违。

刘虞在幽州的威望真的可谓是惊人,赵融至今都还记得,刘虞带着他们一路北上,每抵达幽州一处城邑,都有大量的百姓前来迎接。

民心所向,正是如此。

刘虞天性节约,敝衣绳履,食无兼肉,远近原本作风奢侈的豪族,甚至都被他感化而改变风气。

对于刘虞,纵是颇为高傲,和宦官一向不和的赵融也是甘受驱策,抛弃了于冯芬的争执,并力同心,共击黄巾。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刘虞偏头看去,果不其然,邹靖已经登上了高台。

邹靖浑身染血,抱着红缨顶盔,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身上的战袍早已经被他解下,但战袍之下的盔甲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大量的鲜血,那难闻的血腥味正是从邹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幽州军虽然经过了整编,衣架俱全,战力强悍,但是张燕所率领的黄巾军无论是战力还是战斗的意志也都是属于一流,战斗因此极为惨烈。

邹靖作为前军的主将,有时候都不得不亲自上阵,还稳定军阵。

并州黄巾军的主力可并非是酒囊饭袋,一味的只知道固守只会失败的更快,张燕作为沙场的宿将,跟随着许安经历了如此多的战事,怎么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

因此张燕也安排了很多精锐的部曲从汉军打破的营墙,或者是从营门处突然出击,对汉军进行杀伤。

双方的伤亡都因此而剧增。

“禀将军,‘蛾贼’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极,只要不出意外,今日下午,我军便然能战而胜之,一举击破‘蛾贼’营寨。”

邹靖走到刘虞的身前,先行了一礼,然后才恭敬的禀报道。

今天上午的攻坚战之中,黄巾军的反击强度明显的要低上不少,数次主动出击,都没有收到太大的效果。

经过了这些天的交战,邹靖也摸清了不少原本没有了解的底细。

张燕在官道两侧设下营垒,因为其拥有为数不少,善射的匈奴骑兵,因此两处营寨可以互相援护,汉军并没有办法全力进攻,所能毫无顾忌安然展开兵力的地方其实比较狭窄,因此迟迟未能攻破营垒。

但是现在邹靖已经有了破敌之法。

连番的猛攻之下,虽然急速的消耗着幽州军军将们的体力和锐气,但是无疑也是在急剧的消耗张燕麾下的黄巾军。

随着时间的推演,邹靖明显可以感觉黄巾军士气的变化还有战斗力的变化,以及黄巾军防守的疲弱之处。

张燕亲自上阵,这就是黄巾军已经快要坚持不住最有名的证明。

“邹校尉已有破敌之法?”

刘虞听到邹靖言之凿凿,终于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连番的猛攻,不仅仅是黄巾军死伤惨重,幽州军亦是伤亡不轻,两方都是精锐之师,黄巾军还占据地利。

伤亡虽然没有降低幽州军如虹般的气势,却是让刘虞有些心忧,刘虞不能作为主将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他太过于仁慈。

一方诸侯仁慈对于治下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刘虞在幽州执政期间,幽州百姓多是能安居乐业,外族臣服,州内安盯,百姓也因此传唱歌谣赞颂刘虞的功德。

但是若是身为一军之主将,却容不得太过于仁慈。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

将帅对待士兵能够像对待婴儿一样,士兵就可以跟随将帅赴汤蹈火;将帅对待士兵能像对待自己的爱子一样,士兵就可以与将帅同生共死。

但是,只知道厚待士兵却指使不动他们,只知道溺爱却指挥不动他们,士兵违法乱纪却不能惩罚他们,这样的士兵就像宠坏的孩子一样,是不能用来作战的

掌兵不是不能有仁爱之心,而是不宜仁慈过度。如果当严不严、心慈手软、姑息迁就、失之于宽,乃至“不能使”、“不能令”、“不能治”。

许安虽然在众人的眼中称得上是仁主,但是连番的血战,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经历让许安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用鲜血侵泡而得知的道理。

为了达成一些目的,牺牲是必不可少的。

当看到一张又一张写满了阵亡军卒的名单,看到一封又一封记载着伤亡的战报之时,许安每一次都感到沉重无比。

但为了能获取胜利,许安可以狠下心肠,将麾下的军将毫不犹豫的拉上前线,拉上绞肉的战场,甚至亲自冲锋在前,黄巾军没有后路,太平道没有后路,一旦失败等待着他们的是比步入地狱还要凄惨的境地。

这几日麾下军将的死伤,让刘虞一直是愁眉不展,连一丝的笑容都没有。

不过好在刘虞意志还算是坚定,他知道如果他不能率先击破张燕带领的黄巾军,被冀州军捷足先登,对于那些四州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正是这一决心,使得刘虞虽然因为麾下军将死伤而忧心,但依旧是较为坚定,也没有干涉邹靖的指挥。

而这几日幽州军的猛攻其实有一部分也要得益于刘虞,正是刘虞爱惜军将,在每次战后都亲自前往军中探视伤兵,又命人抚恤亡卒亲属,说是视卒如爱子亦不为过。

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正因为刘虞的举动,幽州军的军将无不是感激涕零,甘为效死,作战之时争先而恐后。

第四百二十三章 惊变

“咚!”

“咚!”

“咚!”

昂扬的战鼓声再次从汉军的军阵之中响起,如同潮水一般的汉军甲士在急促的战鼓声缓缓出阵。

战鼓声如雷,无数汉军的甲士扛着简陋的攻城器具,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快步向前。

邹靖的目光一直都在身前不远处的营寨之前,此时汉军的骑兵早已经护住了大军的两翼,由于一柄三叉戟一般刺入了官道。

黄巾军的两处营垒,被汉军骑兵三支戟尖包在了形成的两处空间之中。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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